时间流逝,太阳已落西山,这里是山区僻壤,天黑的格外早,本就人丁稀少的镜湖医庄,此刻也进入了静谧的黑暗中,四周寂静一片。
医庄的师徒二人,也已经早早熄灯,进入了睡眠中。
不过医庄角落中的一间木屋内,此刻却有人在依旧忙碌着。
这是一件库房,其中涌动着昏暗的光芒,透过窗户可以看一个魁梧的身影,在其中来回移动,不时传出桌椅书架的挪动声,不过很轻微,看得出其中的主人在小心注意着。
“咳!”
库房内,一阵厚重的烟尘袭来,带着刺鼻的腐朽味道,纵使陈己带着厚厚的自制口罩,也不禁一阵皱眉咳嗽。
不过就快要结束了,他屏气凝神,将最后一捆书简从木筐中抱起,在怀里颠了颠,然后轻手轻脚的扔到远处的角落中。
“终于结束了!”
将这最后一捆书简安置好,陈己才推开门窗,解下厚厚的口罩,迎着吹进来的新鲜空气,重重的呼了口气。
“这么多书简,大部分都烂的不成形了,字迹早就模糊不清,还留着干什么,不如烧了算了!”
陈己很没形象的坐在地上,他靠着一个烂木筐,随手拿起一本书简,胡乱的翻看着。
这间木屋在镜湖医庄的角落,俗称就是库房,空间很大,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各种杂物,其中主要就是陈己手里拿的这种书简,不过大部分都已经坏掉了。
这里号称是堆放医家百年传下来的经典,不过后其中大部分书籍都缺乏保养,早就腐蚀坏掉,堆在这里喂虫子,但由于是祖宗流传下来的,也不能胡乱烧了,也就只能当做纪念品留着。
按照陈己的话来说,都是些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因为真正的经典,都保存在医庄主人念端的屋舍内,这里面摆的都是些样子货,挑剩下的罢了。
其实他最好奇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么多书,足有好几千斤,当初念端是怎么从外面,一箱箱搬到这深山老林的,难不成是五鬼搬运之术?
这端木蓉大小姐动动嘴,他陈己就得跑断腿。
为了把病房腾出去,他已经在这里整理这些样子货三天了,库房里的这些东西其实倒是不重,就是太过杂乱,尤其这些烂书简,本来陈己就想一把火烧了了事,可是大小姐发话了,不能毁坏医家经典,还必须一卷卷的摞起来,要整理好了。
也不知这些女大爷哪根筋又搭错了,提出各种要求,害的陈己连续忙活三天,一直忙到今天深夜,才算彻底整理好。
如今这些称得上贵重的已经整理好了,剩下的,只要再把这些盛放书简的烂木筐,挑拣一下,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直接劈了当柴烧,最后再把地板打扫一下,这间库房就是他的新老窝了。
“真是劳碌命啊!”
陈己感叹一声,扶着身边这个烂的不成形的木筐站起,顺手就准备把它提起来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这顺手一提,居然没把这个空空的木筐给提起来。
陈己有些诧异,这次他单手握紧了木筐的边缘,用力的向上提起,然而奇异的事情出现了,无论他如何发力,都已经把烂木筐拉的的咔咔作响,几乎都要散架了,可是木筐的整体还是未被提起,哪怕是离地一分一毫。
仿佛这个烂木筐的底部,放置了一个千斤的铅板,它沉沉的坠在下面,将整个烂木筐好像紧紧钉在了地面上,陈己这单臂发力下,居然都没能给提起来。
要知道陈己就算是内伤未愈,整体实力打折扣,但是他这单臂下来,也有好几百斤的气力,居然发力之下,没把一个空的烂木筐提起来,这真是怪事。
“哎呦,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陈己觉得人要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呛嗓子,一个烂木筐都能和你开玩笑,他今天还就不信邪了,就和这个其貌不扬的烂木筐较上劲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
他沉肩下马,扎起马步,不用单手,这次,直接换双手,咬牙压下身体内部传来的刺痛,爆发出了最大的力气。
“轰!”
周身劲力勃发,陈己猛地蹬地,小臂的肌肉瞬间暴起,他轻喝一声,双手紧紧攥住木筐,用力向上一拉。
“咔嚓”
陈己只听到一身脆响,然后便是全身一轻,烂木筐好像被他提了起来,可还没等他一喜,一股大力袭来,便整个人倒着冲了出去。
他的发力实在太猛,没有留下余地,这一下根本收不住,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好几步,脚下不知绊倒了什么东西,一头扎到了书简堆里。
“哗啦啦。。。。”
好不容易摞好的书简倒塌下来,把他整个埋了进去,刺鼻的灰尘弥漫,迷了他的眼睛。
“这尼玛的?”
等到烟尘散尽,他从书堆中爬出来,这才看到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这的确是那个烂木筐,只是前后透亮,没有底座。
原来他刚才发力太猛,腐朽的烂木筐被他一扯,直接被扯成两半,而这个烂木筐的底座,却还留在原地,根本纹丝不动。
“不对!。。。。”
陈己这时也回过神来,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个烂木筐:“这个木筐里面有问题。”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来,用力去抬木筐的底座,无论怎么发力,它就像扎了根一样,还是纹丝不动。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陈己心中很是诧异,这个烂木筐空空如也,凭他的力气不可能拿不起来,如果他都拿不起来,那当初念端是怎么把这个木筐搬到镜湖医庄的,难道那个女人比他的力气还大,这种事应该不可能啊。
木筐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有问题的应该是里面的东西了。
想到这一层,陈己端来一盏油灯,借着昏黄的灯火,俯下身去,仔细看向木筐的底座,那里并不是空空如也,而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借着灯火的照耀,他伸出手来,在厚厚灰尘中捞了捞。
“咦!这是什么!”
这不摸还好,一摸就摸到一块手感异样的图卷。
这图卷的感觉像是上等的丝绸,抚摸上去有种油光水滑的触觉,有前世纸张的凸凹感,又有一种金属特有的坚韧质感,总之很奇怪。
陈己捏起这图卷的一角,用力想把它拿起来,不出所料的,无论他怎么用力,这张图卷就是纹丝不动。
看来这张奇特的图卷,就是烂木筐怪异之处的源头了,陈己心中这么想着。
既然拿不起来,陈己就只能尽量把木筐底部的灰尘,给全部清理出去,不一会儿,这张图卷就露出了全貌。
这张图卷整体呈现漆黑之色,上面什么也没有,它平摊在木筐的底部,好大的一块。
它摸上去滑溜溜的,呈现出一种金属质感,而且漆黑的发亮,陈己甚至能在上面看到自己扭曲的影子。
如果要陈己去形容这个图卷,他就像前世的铝皮加X光片再加上纸和丝绸,四样材质融合而成的一种东西。
“就是这个东西,如此沉重?”
陈己心中泛着嘀咕,手上却没停着,他借着火光,不停的在摊开的图卷上来回摩挲,试图找出一些奇特之处。
“呼!”
就在这时,好像一阵风吹过,摊开的漆黑图卷一阵抖动,一道长长的黑影,在图卷中猛地浮现,急速的从图卷中闪过,鳞甲森然,陈己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道黑影,便感觉到脑袋猛地一热,脑海中的波动骤然涌起,一股精神力不由自由的从手掌冲出,全数落入眼前的漆黑图卷中。
下一刻,陈己眼前一花,陡然进入到一个漆黑的世界中。
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突然,在这黑暗之中,一点火星迸射,紧接着便是汹涌的火焰熊熊而起。
这是一片通红灼热的世界。
燃烧!
熊熊的大火在燃烧!
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大地在燃烧,河流在燃烧,山峰同样在燃烧,就连天上的星辰都在燃烧,如同星空中盛开的烟火般,燃烧中整个坠落下来,轰隆的爆裂声此起彼伏,大地上炸开无数冲霄的火舌,汹涌的岩浆在大地上肆意的咆哮着。
“这是什么地方?”
陈己噔噔的看着眼前的世界,心中更是诧异万分。
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汹涌的火光便铺面而来,烘烤在他的身上。
霎时间他的头发都开始焦黄枯萎,皮肤开始干枯皲裂,裂开一道道口子,一阵阵的口干舌燥袭来。
“水!”
陈己下意识的动了动干枯起泡的嘴唇,可这个音节还未发出,陡然便是无数的洪钟大吕之声,在他的耳边陡然炸响。
“入灭!”“入灭”“入灭”
“天塌,地陷,万界入灭,神死,魔灭,鬼仙全消。。。。。”
“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佛陀也会坠入轮回,世间何人可言不朽。。。。。”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都是空像,我们都被他给骗了,我要灭了一切。。。”
。。。。。。。。。。
“啊!我的手!”
在这些或为道音临尘,或为尖啸的怒吼中,陈己惊骇的发现,自己一双手臂上的血肉正在迅速消融,节节森森白骨外露。
“我的腿!”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双腿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他的腿脚这时也形销骨立,白骨树立,而脆弱的骨头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躯,发出一声哀鸣般的脆响,整个碎裂开来,他整个人向后栽倒。
这是一种恐怖的经历,陈己在这种种洪钟大吕般的轰鸣声中,全身都开始腐烂,血肉在消融,露出的白骨森然,然后节节碎裂崩散,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雪白的骨碴在眼前乱飞。
最后他的头颅也开始腐烂,五感都在快速消失,整个人都好像要在这轰鸣的音节中,彻底坠入湮灭中。
突然之间,那种不久之前尘埃尽去,世界任我遨游的畅快感,再次涌上心头,紧接着便是通头彻尾的冰冷袭来,陈己的心神陡然恢复了清明。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