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己就像是困在琥珀中的虫子,被金色佛陀以不可思议的手段,直接摄取过去。
他快速地向佛陀头部漂浮过去,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金色佛陀的全貌,在他的眼中,也就越来越清晰。
就在这时,陈己看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不由得瞪大双眼。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些扩散在四极八方,拱卫着金色的佛陀的漫天星辰,原来都是一个个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但个个都是形容枯槁,两眼无神,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机,但枯瘦的脸上,却都充斥着诡异的幸福笑容。
他们穿着极为古老的服饰,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看上去神圣祥和,但每一寸肌体,却有掩饰不住的腐朽气息,仅仅看上去,就令人作呕。
他们看上去如同沉沦万年的古尸般,腐朽而恐怖,密密麻麻的挂在虚空中,脸上是诡异的笑容,散发出淡金色光辉,却如同星辰般,拱卫在那尊金色佛陀的四周。
陈己此刻,正在从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过,饶是他脑海中思绪已是翻江倒海般混乱,但看着一个个被他越过的人,扫过他们脸上的诡异笑容,也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这些难道都是之前进来的。。。。。。他们怎么会。。。。”
看着眼前的一幕,陈己混乱的思绪中,迸发出这样的念头,他转瞬便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
他和这些人一样,都是被诱饵迷惑进来的猎物。
“这里是个陷阱!”看到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陈己瞬间明白了一切,在心中怒吼道。
可就在这时,陈己前方的路线上,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身形枯瘦,笑容诡异,它漂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正好挡住了去路。
他奋力挣扎,很想在半空中进行躲避,可以全身都被诡异的力量禁锢住了,无论他怎么用力,还是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猛地冲撞过去。
“噗!”
好像是腐朽的皮革被扯烂的声响,没有预料中的撞击,陈己的肩膀刚刚撞到,那个挡路身影的头,那个身影却发出嘿嘿的笑声,随即整个身体如同泡影般碎裂,在陈己的眼前,连一丝尘埃都没有剩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
陈己的瞳孔猛地一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好像是被惊动了,下一刻,四面八方所有的“人”都活了过来,他们就像长年未曾进食的野兽,盯着半空中移动的陈己,纷纷发出凄厉的嚎叫声,并朝着他伸出干枯的手臂。
干枯的手臂惨白,密密麻麻的伸出,仿佛礁石上随浪波动的珊瑚,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我欲成佛!谁敢阻我!”
“为了成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呵呵,我杀了妻子,杀了儿子,杀了所有人,我送他们成佛了,下一个就到我了吧。。。。。”
漫天遍地的疯魔之音,汇聚成为洪流,歇斯底里地朝着陈己倾泻过去,这些哀嚎声太过嘈杂刺耳,震得他脑袋翻江倒海的剧痛,他很想捂住耳朵,遮蔽听觉,但却依旧被死死的禁锢住,根本无法挪动手臂。
“有了这张藏宝图,起出其中的财宝,我。。。。就可以东山再起了!”
“吾练剑五十载,今日得见此等剑术,必可再上一层楼。。。。。”
“魔心喂剑,养吾神剑,有此等魔功在手,天下任我纵横。。。。。”
“这些疯子!好歹毒的宝物!”
陈己听到这些哀嚎,哪能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沦落到此等地步。
这张图卷并没有真正的形体,就连陈己之前看到的汉字和佛像,都不过是它的一个变化。
它如同一件活物般,可以窥视到持有者的内心,根据持有者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变幻出相应的内容,层层递进,最终勾引持有者,将整个心神都覆盖上去,它再乘机将其整个吞噬掉,化作自己的资粮,然后恢复淳朴之貌,继续等待下一个贪婪者上钩。
而陈己,就是这下一个上钩的猎物。
“噗!”“噗!”。。。。。
在陈己移动的路径上,无数个身形枯瘦的怪物向他伸出手臂,每一次的接触,都没有任何感觉。
但都能听到诡异的笑声,在自己耳边不停回荡,紧接着便是败革破裂的声响,接连传来,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再接触之后,便如同泡影般碎裂,消失在视野中。
陈己突然发觉,这些怪物向他伸手,跟他接触,并不是为了伤害他,而是要通过这短暂的接触,进行自我了断。
“到底是什么样的折磨,要让他们不惜自我了断?”陈己的神情猛地一窒。
“轰!。。。。”
无比刺目的金光闪耀。
这光芒太过夺目耀眼,席卷而来,直接压过这铺天盖地的哀嚎声,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这成百上千的枯瘦身影,在接触到金光的一刹那,便如同冰雪消融般,融化在了虚空中。
这种融化的过程不同于之前的碎裂,陈己几乎能听到,那消融的瞬间,传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充满了恐惧和厌憎。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人影全部消失,整个天宇为之一清,好像豁然开朗起来。
等陈己回过神来,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和他眼前这个近在咫尺,如同山岳般的佛陀头颅。
“你是。。。。”陈己被完全禁锢住,不能动弹,这一刻,他只能怒视佛首。
“嗡!”
就在这时,这尊金色佛陀的眼睛彻底睁开了,金色的眼眸中充斥着淡漠,它俯视着陈己,视线如有实质般,直插他的内心深处。
“砰!”
陈己就感觉到,冥冥之中,一股无法想象的异常力量,笼罩住了自己,深深灌进他的脑海之中。
在他的耳边,古老悠扬的梵音再次响彻起来。
“如来,如来,转世归来,前世是梦,今生如梦,未来成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速速归来!。。。。。”
这一刻,金色佛陀看到了陈己的内心深处,而陈己也通过那双金色的眸子,看到了它的内心深处。
而且,他看到了自己,因为那似乎就是他自己!
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中年和尚在庙门前,捡到一个弃婴,他将婴儿取名陈己,并将他抚养长大,传授他八极拳和佛经至理,将他当做衣钵传人。
时光匆匆,中年和尚变成了老和尚,弃婴也长大成人,成了一个青年和尚。
时光再次匆匆,老和尚坐化,青年和尚结果衣钵,继承了这间寺庙,时间再次晃过,陈己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终身青灯古佛,直到坐化为止。
可是有一天,寺庙中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走到他身前,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小九,你怎么剃了光头啊?”
“对啊,我怎么做了和尚,剃了光头?。。。。。”青年和尚纳闷。
“啊!”
陈己陡然醒转,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动了酷刑一般,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生生挖去,他非常的痛苦,但身体依旧被死死的禁锢住,他只能徒劳的嘶吼。
他知道,这是金色佛陀在窥视他的过往,歪曲他的记忆,试图重塑他的人生。
但此刻,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在这股力量面前,陈己就算知道一切,所有的挣扎却都是徒劳。
“难道我陈己今天,就要栽到一张图卷上吗?”
陈己拼命的鼓动全身的筋骨,发动出极限的力量,企图去撼动这股将他禁锢的力量,他全身的筋骨都在咔咔作响,青筋暴起,但却没有丝毫的用途,这股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他根本无法撼动。
就在这时,他右手食指上的青丝纹路,发出一阵灼热之感,在这股灼热发出的同时,陈己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右手可以活动了。
不过,仅仅只能动一只右手,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古老悠扬的梵音,依旧在不断的禅唱着:“世界万般红尘,喜怒哀乐情欲恨,则为菩提树下扬起的尘埃,此身即为菩提之种,就该归于极乐,斩断万般红尘,归来。。归来。。。。”
力量再次提升,金色佛陀实质般的目光,侵蚀进了陈己内心深处最隐秘地方,企图窥视到他的全部过往,将他的记忆完全歪曲,整个重塑他的人生。
“啊!”
陈己怒吼着,他拼命挥舞着右手,摩挲上面青丝纹路,希望这最后的力量,能撼动这股禁锢的力量,但依旧没有任何用,在这股力量面前,他的挣扎都是徒劳,任何反抗,只能带来绝望。
但是他没有放弃,拼命的挣扎,不甘心自己的前路到此为止,成为任人宰割的傀儡,他爆发出自己最强的意志,要抗争到底。在这挣扎之中,他的意志愈发的坚实!从来没有过这一刻,他对于力量的渴望如此强烈,他清晰的认识到,这股力量的浩大,自己的渺小,这激发出他无与伦比的强者之心。
“嗡!”
右手食指的青丝纹路更加灼热了,如同灵蛇般在整个手掌上游动,随即,他整个右臂的禁锢被解除了,他拼命的攥紧拳头,向着面前的虚空,轰击过去。
“砰!”
面前的虚空纹丝不动,陈己的拳头却是血肉迸飞,但他却没有丝毫动容,接二连三的死命轰击着,就算是露出雪白的骨头,他也没有停歇。
“就算是蚍蜉撼树,他也要撞掉一块树皮!”
这尊金色佛陀,见到陈己如此反抗,金色的眸子中依旧淡漠一片,没有丝毫的变化,古老悠扬的梵音禅唱依旧在继续,只是插入陈己心底的力量,更为强大:
“尔来四万八千岁,斩尽三千烦恼丝,速归极乐净土!如来!还不归来!。。。。。”
“砰!”
恐怖的视线,一口气入侵到了陈己的内心最深处,他所有的意志,再次被全部击溃,没有丝毫的保留。
恐怖的力量,直接渗透进了陈己的内心底部,要把他的整个记忆完全翻到过来。
陈己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寺庙中。
寺庙大殿中,青年和尚端坐在金色佛像下,面对眼前女人的质询,他先是用手掌将女人缓缓推开,然后双手合十道:
“女施主,这里是寺庙,清净之所在,没有什么小九,只有。。如来!”
这个女人有些惊讶,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嬉笑道:“九哥,别闹了,回家吧!”
青年和尚再次推开她手掌,摇头道:“女施主还请自重,没有九哥,只有如来!”
“陈己,快和我回家!小心我修理你!”女人似乎很生气。
青年和尚的身形颤了颤,但还是摇头道:“没有小九,没有九哥,也没有陈己,这里只有一心向佛的如来,你再胡闹,我就要报警了!”
“你!”女人突然捂住了脸,身形抖动,像是在哭泣。
青年和尚心中一抖,张嘴刚想要说话。
就在这时,这个女人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陈己:“骗你的,你才不是小九呢,小九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里会躲在寺庙中当和尚!我要回家了,他还在家里等着我!再见了!小和尚!”
话音未落,她便冲着陈己摆了摆手,小跑着出了佛堂,拉开庙门,没入门后的黑暗中。
“我!”
看见女人的背影,在自己的视线中慢慢消失,一棍怅然若失的感觉汹涌而来,陈己感觉自己最珍贵之物,好像正在离他远去,他的心好像正在破碎。
他再也坐不住了,停止了诵经,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佛像。
金色佛像双眸微闭,面容慈悲,仿若在思考着什么。
但是,下一刻,他直接脱下僧袍,终身跑了出去。
他要去追上那个女人,问个究竟!
“吱呀!”
陈己打开庙门,只看到门外,竟是漆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朦胧,遮蔽住了视线,再也不见女人的身影,他赶紧向外迈了一步,直接踏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