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威严的大殿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叩拜声响彻整个大殿。文武百官笔立两侧,肃穆的黑色官府尽显皇室的气势。刘彻高高的坐在大殿之上,用他睥睨天下的目光俯视着殿下诸臣,“众卿家有何事奏报。”
我低着头,淡然的面对这一切,该发生的总躲不了。
王臧站出列,“臣,有事启奏。”
“说。”
刘彻的话音刚刚落下,殿外便传来一阵硬朗的声音,“我这个老太太也听到一些事。”
静穆的大殿上只听到拐杖一下一下敲击地板的声音。众大臣错愕的回头向大殿门口望去,只见窦太主由一个宫女掺着,一步一步向刘彻走去,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几名内侍和窦家的内戚。
春陀在刘彻身旁安置好副坐后,窦太主便稳稳当当的走下去,刘彻换上一副笑脸,“不知祖母今日来这大殿之上有何事。”
“老身听闻了一些事,觉得皇上有必要听听。庄青翟。”
“臣在。”一个瘦高个子的老者从文官列中站出。他就是庄青翟,窦家的内戚之一,倚着窦太主才有了今天千户候的封号。
“你把昨儿个说的再说一次吧。”
“是。”他从袖口掏出一卷竹简,“据报,赵绾王臧早年收受贿赂,私扣官粮,…….”罪状一条一条挪列,触目惊心。窦太主,实在太厉害,只是是谁透露的消息?我无意瞟了一眼田酚,他神色慌张,正掏出帕子擦着额角的汗。心下一阵起疑。可他是刘彻的舅舅,应该不会害他。再看看窦缨,依旧气定神闲,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罪状念罢,窦太主定然的问着刘彻,“不知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我看到刘彻脸上一阵的愠怒,可旋又换上一副温和的样子,“孙儿听从祖母的吩咐。”
“那就着廷尉属彻底查办吧。”
一场变故就在无声无息中刹了尾,白白失了两位儒学大家,不知情的人大概此时还在迷惑中,怎么老太太会忽然来这么一出。退朝后,我便径直朝司马门走去。政治上的诈术权术,我也许一辈子也学不会,也不想去理会这些。这里到底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既然刘彻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那么这里便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念的了。此时已是建元元年,离我回乡之日,也不远了。
心里无尽阑珊,一阵凉风袭来,卷了枯黄的落叶扑上我的面,抬头看满树的枯枝上零落的黄叶,身上凉意弥漫,原来,不知不觉,已到深秋。曾几何时,这树冠上也是满树的绿意昂然。
“丞相留步。”我回头,春陀正挪动他日间肥胖的身躯,向我这边走来,“皇上要您过去呢。”
“知道什么事吗?”我满心狐疑,不安的心绪越来越凝重。
“在发脾气,具体什么事,奴才也不知。”
走到宣室门口,便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竹简落地的声音。急急走进,发现满地的狼藉。
我忙躬身行礼。
“跪下。”我愕然抬眼,看到刘彻愤怒的眼眸,忙俯身跪下。
“今天的事,你有何解释?”刘彻恼怒的语气迫满整个宣室。
我一愣,旋又明白,原来他认为走漏消息的人是我,“皇上心中,臣就是这样的?”
他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那你昨日去老太太那里是说什么去了?你什么时候和老太太关系那么好了?”
他竟然派人监视我,一阵悲凉渗入心髓,我用赤诚之心对他,可他竟然……立时明白窦太主为何昨日莫名其妙的拉我过去说话,心下此时一片彻然,她知道赵绾王臧好处置,而我,卫绾,帝师,丞相,却只能凭皇上的手除去。既然她存心陷害,一定什么都布置好了,那么,我再解释,再者,我已无力再去辩解什么了。多年的情谊,竟这么轻轻易易的就结束了。一阵苦笑,只说了一句,“紫馥听凭皇上发落。”
话音落下,宣室死寂沉沉,过了好一会,刘彻冷冷的声音迫入我的耳膜,久久未能散去。
“那么,卫绾死刑,其他卫氏亲族流放边陲。”
廷尉属大牢内,我一个人坐在狱牢的一脚。想不到有一日我也坐牢,而且是被刘彻。史书也有错,卫绾竟是死刑。初始的恐慌已被失落替代,掏出怀中揣着的那个蓝色香囊,香气依旧,微蓝隐隐闪动,只是物是人非罢了。轻轻将它放在地上,一切都已结束了。因为他象郅,所以我也象对待郅一样的对他,可是,他不是郅,他是一个与我的时空不相干的人,他是刘彻,是我想的太简单,是我心里的一点小小希冀在作祟。现在,应该是我彻底清醒的时候了。在他的心中,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谁阻止,谁就会被踢开,他不是郅,所以他不会象郅那样对我。是我错了。轻轻闭了眼。隐隐有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忽然听到牢门锁链细碎的抖动声,我睁眼,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正在牢门外开锁。我刷的站起身来,开锁后他蹿进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跟我走。”
“你是?”
他回头,看到一双冷静如寒星般的眼眸,是卫青,“太危险了,被抓住,你也走不了。”
“这么小瞧你的师父?你可是我唯一的徒弟。”
我笑了,忽然狱外传来阵阵脚步声,隐约听到守卫说着,“陛下,这边走。”
我们对望一秒,是刘彻,他来做什么。卫青紧紧执了我的手,将我拽入另一条通道。
跑出大牢后,我们便朝廷尉属的后门奔去,一不小心,我袢了一下,“哎哟。”紧紧捂住嘴时,发现已经晚了。
“有刺客,有刺客……”一个守在后院的守卫大声叫起来,刚刚还宁静异常的廷尉属此时人声鼎沸,火把攒动,听脚步声,好似都朝这边过来。
我们躲在一堆假山后面,我知道自己已经在瑟瑟发抖了,一阵温暖袭上背脊,我回头,看到卫青的眼。我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握着,谢谢,卫青。
“这么闹腾,干什么呢?”刘彻沉稳的声音响起。
“皇上,好像有贼人。”
‘哪来的贼人啊?哪里有贼人啊?”,刘彻提了音量,“这是廷尉属,这是汉家的廷尉属,哪里来的贼人?都给我散了。”
他既然去了所在的狱牢,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已经逃了?刘彻,你到底在想什么。人一散尽,卫青便拉了我奔到后门,门半开着,一个守卫也没,“怎么回事?”
“早解决了。”
马车一路狂奔,朝城北郊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