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竹木屋,屋内整洁一新,摆放着一张花梨木桌子,几张椅子被闲置在木屋一侧,木屋右侧一块摆着双面绣着百花争艳得屏风,在屏风后面,便是通往卧室的内厅,在屏风两侧,坐着两个白玉的落地烛台,上面的红烛,燃得正旺。在那花梨木桌子上,整齐得摆着四碟糕点,一只碧绿的茶壶,四只矮口碎裂纹的玉石杯子。如此看来,这屋子中,的确是只有他们四人居住,再无其他人,这也略使萧依寂的心,微微放下。
思忖刚才,那名叫做凤娘的女子,疾疾飞奔那几步娴熟的轻功底子,便可断定,她与云落愁尚有不同。云落愁是仅以万不得已之时,才会展开轻功,却没有内力根基,这种轻功,大多仅能撑过一时半刻,想要再提升,必须要修炼武功心法。而这名女子,仅凭她的眼神,谈吐,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便可知道,她定是习练武功之人,并且已经有了一些根基,不是江湖宵小。
尤其这四人中,以那裘咏堂的武功最为厉害,萧依寂一路而来,心底都在暗暗思索,怎能将他一招擒获,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知晓这附近虽然没有树林中那么多暗中埋伏的人,也定是有着几个高手,若是他们几人识破自己,一旦动起手来,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制服几人。由刚才看来,这四人中,自当是以裘咏堂为首,另外三人身份较低。
他思忖未至,便听云落愁的声音由耳畔响起,带着几分谢意,说道:“这么晚还打搅你们,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们随便住上一晚,明日路上定有酒家客栈,倒是我们在进些食物也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嫂嫂了!”云落愁柳眉略轩,颔首施礼,话音才落,便见那名叫凤娘的女子,芙蓉般的娇靥上一红,泛起一抹娇羞。继而断定,这凤娘与那裘咏堂必是有些什么,从她如此娇媚的神情看来,想必方才在屋后见到的那名女子,才是这裘咏堂的正室。
“这倒没有什么,这夜里迷路的,也是常有的事,你们稍坐,这山野乡下,也没有什么好茶好饭相待,你们也就将就一下,我去沏茶,这夜里山风疾得很,怕是两位少侠穿的单薄,喝上一碗浓茶也能解解寒气。”那名叫凤娘的女子凤目染笑,急急拉着云落愁的手,示意她不要客气,那一声柔荑才一触碰到云落愁小巧的双手,娥眉一挑,不由发出一声诧异惊呼:“哟,这位少侠的手可是够小巧的,瞧瞧,你们瞧瞧,这白净的小手,皮肤细的呀……哎,你不当女人真是太可惜了!”凤娘不由叹息了一声,仍是把玩着云落愁的双手,一瞬不瞬地。
“凤娘,还不快去沏茶!”那裘咏堂面色不善地瞥了一眼萧依寂,喝了一声。
“哦,哦,你看,我倒是把这茬忘了,裘大哥,你看这茶要沏几分?”那凤娘听得裘咏堂呵斥,不怒反笑,一声声银铃般的娇笑,摄人心底,媚入骨髓,直令萧依寂脊背发凉,尤其她口中所说的暗语,更是让他觉得好笑已极,这等浅显的暗语,他怎能不知?此刻,强抑下心中那股愤怒,冷冷地看着裘咏堂,等他如何回答。
那裘咏堂游目一扫,心头赫然一惊,一种不安窜上心头,愈发的没有底气,神情微微一变,连连挥手道:“快去快去,沏个茶还要我教,真是要累死我啊!”话音中多少带着几分试探,尔后,话锋倏地一转,甚为好奇地问道:“还不知轩辕少门主,因为何事这么急,要赶夜路?”
“我……”云落愁被问得一时语塞,俊面微微泛红,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裘咏堂会如此问,心中灵智一转,唇角微张,旋起一抹笑意,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可答应我,不许说出去,我才能将事情前后,告知与你,不知你可同意?”说罢,明眸紧张神情立现,不由自主地望向萧依寂,眉间一挑,想要启齿,最终却万般无奈地忍了下来。
“这是自然,就算我想说,恐怕也没有人会听!”那裘咏堂听云落愁如此说,不由得面色一喜,承诺道。
“好吧!”云落愁一抚衣襟,哂然苦笑出声,柳眉紧锁,愁意尽显,还未说话,便先发出一声自嘲地叹息:“哎,都怪我那固执的爹。想必你在山上打猎走动,也曾听说我轩辕一门,我虽为轩辕一门的少门主,也从未露面,更不要说参加各种武林盛会。江湖传言我体弱多病,下榻难行,空有一副架子,却是个活不过而立的病秧子。实则不然,我的确是自小体弱多病,但早已在我八岁时候,便也全好了,只是身体虚弱,不是习武材料,加之我爹有心想让我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待到他百年归天,我便可以逃离江湖是非之地。所以,种种事情,便有了种种因果。你不要看我手提宝剑,若是江湖高手,一眼便知我是个废人……”她说话之间,顾盼流转,一种悲恸的感情,冲天陡然。
萧依寂听罢,立时再次腾起佩服之情,这云落愁才思敏捷,岂是他能比拟?如此转瞬之间,便能够将一段故事信手拈来,情深意切,着实不易。尤其,她举手投足之间,从容自若,令人一眼望去,散发着淡淡英气,显得卓尔不凡。
“你们就这样出来的?轩辕门主岂是能让你们出城?”裘咏堂宽大剑眉微微一蹙,神情甚是不解地问道。
“自然不是!”云落愁轻叱了一声,眉间微显不悦:“若是能够光明正大的出来,我和下人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地步,因为我爹派人紧追不舍,在山麓以北,接近潇城城门的地方,我们发生了一场交战,马匹也丢了,干粮盘缠都在马匹之上,我落得落荒而逃,还有几名跟着我出来的下人,都被抓了回去,恐怕现在已经是人头落地了!”
云落愁话犹未完,便见那凤娘已是托着三个粗瓷茶碗和一个茶壶走出来,一面放在桌上,一面谦和地说:“山野地方,粗茶味道实在有些发涩,两位少年,将就着喝吧!”说罢,便为云落愁二人各自斟了一碗。
“这怎是好,你与我们沏茶,又与我们倒茶,姐姐实在是太客气了,这等小事,我这等下人来就是了!”萧依寂一面欠身感谢,一面执意将凤娘手中茶壶接了过来,佯装谨慎地将云落愁面前茶杯斟满。趁势细着碗内茶水,色呈淡绿,丝丝清香,看不出有何异样。
而那凤娘一听萧依寂称她为姐姐,不由得掩口咯咯笑了起来,娇靥绯红得厉害,纤巧如玉笋地小手,有意地种种拍了两下萧依寂的背,每次落下,便旋着一股劲道,冲进萧依寂体内,一种酥麻难耐的感觉立时升起,炽烈的身体却流不出一滴汗,直欲令萧依寂感到身体内不该有的变化,却听耳畔热气滚滚而来,娇笑声再起:“好,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也应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弟弟,不过能有你这么个俊朗不凡的弟弟,倒也不负我心……”说罢,嘤嘤浪笑不止,手上挽着的薄纱,故意在萧依寂的脸上拂过,一丝魅惑的女人香,更是搅得萧依寂心神不宁。
“姐姐说笑了,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自当给您赔个不是!”说着,健腕轻轻一翻,将桌上原有的茶杯翻起一个,手中力道旋而不发,竟是使那玉石茶杯,脱离手掌,悬在掌心之上,掠起一寸有余,裹着已成淡淡的薄雾,十分好看。
那名叫凤娘的女子,一见萧依寂落这一手,笑声立止,惊诧万分地看着萧依寂。却见,萧依寂缓缓发力,以极强大的内力将茶杯推至凤娘面前,另一只手连连轻点,一线淡绿流泉,潺潺落下,溅起珠玉,泛起粼粼光华。旋即,口中深沉已极,谦然不傲地说道:“这一杯,当时我给姐姐赔罪!”他心中虽是极不情愿,但仍是提起茶杯,朗声道:“小弟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敬”字出口,一饮而尽。茶一入口,萧依寂立时惊觉有异,但他仗着自己战气护体,和高深的功力,仍然咽了下去,翻掌示意,一滴未留,以表诚意。那凤娘一见萧依寂如此,娇靥神情变了又变,喜忧参半,几次想要启齿,樱唇嗡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一声。
茶至咽喉,如饮沸油,好似五内如焚。一股股炙热毒辣的药物侵袭,令他感到如鲠在喉,火烧一般难受,药物迅速的分窜到四肢百骸,剧痛难忍下,一种离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只觉面前景象开始发黑,一阵阵的眩晕,四肢力气便欲散尽。萧依寂心头立时清明,这茶中之药,非是别物,正是迷人心神的迷药。想来也是,若来人真的是轩辕一门的少门主,被如此毒害在这荒郊野外,这几人就算是手眼通天,只怕也逃不出轩辕老门主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