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芊芊话是说出去了,但是她着实是不知道接下来,等那些人真的围过来,萧墨寒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继续靠自己忽悠对方吧?
她心急如焚,趁着对方暂时把注意力放在了如何保证萧墨寒不跑又能去通知外面人的事情上,而一点点往后退,很快就来到窗前,“将军,我快撑不住了,你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萧墨寒被她从思绪里拉回来,眉头微皱,“你便说说方才那番话是何人教的。”
这是在怀疑她?
钱芊芊心头一凛,易地而处,恐怕自己也很难相信一个山野村妇能知道这么多。而她此前找的理由似乎度没能说服萧墨寒,既然如此,干脆开门见山,说不定效果更好。
钱芊芊想着道:“将军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萧墨寒怔了怔,没有说话。
钱芊芊片刻之后,继续道:“有些事我无法和将军严明,人总有人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但将军不如想想,若我的身份真有问题,若我真的要做什么,何必到今时今日还不动手?”
钱芊芊忽然和萧墨寒摊牌,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不想这个女人除了眼界了得胆识亦是如此,“你当真不怕这么说会让我直接结果了你?”
他口气冷冽,钱芊芊确有半刻惊了一跳,但若是萧墨寒真要如此,她便是逃也逃不掉,那又有什么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将军好手段,这便是要宁可杀错不肯漏杀,那可否用我的命去换我一家一世安宁?”
萧墨寒眉头微蹙,“你这个女人当真不怕死?”
“怕啊。”钱芊芊嗤笑,“将军多在鬼门关外盘旋,也该是最懂得世人没有不怕死的,哪怕嘴上说不怕,真到了那份上也是怕的。”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被压在泥石流里的时候。
萧墨寒幽幽道:“那你还敢如此同我说话?”
钱芊芊失笑,“我便也是赌一赌,看将军是个施暴的还是个讲理的。”
萧墨寒一扯嘴角,“本将军活到今时今日,便也只有你敢如此和我说话。”
钱芊芊埋头道:“如今怎样,就算将军对我有怀疑,也得将眼前的困境渡过才好。”
萧墨寒将手中的哨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在钱芊芊耳边发出一声鸣叫。声音一落,下一秒便见到从山村四周的山上飞下一群黑衣人。他们身后挂着用油布做成的滑翔翼,从上而下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一时之前,整个山村里的匈奴人都陷入了恐慌,首当其冲就是院子里的两个,直接被几记流星锤直接打得脑袋血肉模糊的,连一声喊叫或者求饶都没发出。
而那收留钱芊芊的农家之主见状更是瑟瑟发抖,瘫坐在院子里,看来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可耻。
萧墨寒从房间内走出立在钱芊芊身边,她扭头看见他的侧脸,那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冷冽异常,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是让人胆寒。
当然,这些都不是对着钱芊芊的,她心里的大石算落了地。
看来,起码现在她的小命是保住了。
这些人若和之前的间谍有关,那么萧墨寒应该是不比继续在钱家住着,到时候他们减少了焦急,各自走会各自的路,便应该不会再去怀疑她的身份。
“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置?”萧墨寒的手下凑上前拱手看着他,周围其他人也跟着翘首以盼地看着他。
他站在世界的中心,宛若一个王者,睥睨一切,运筹帷幄,将周围的山川河流都掌握在手中,俨然一副天之骄子的样子。
恍然间,钱芊芊感觉到心头的悸动,萧墨寒周围的所有都失去了颜色,只他一人散发着光彩。他大手一挥让众人撤退,人群里瞥了她一眼,那微微的颔首和微翘的唇角,让人无法拒绝他所说的人和事。
“走,随我去善后。”他这句话并不是对着她,或者说不仅仅是对着她说的,而她本该惧怕去看那些惨烈的景象,却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随着萧墨寒的军队一家家清点、一家家安抚,她看着那些被匈奴人杀掉的普通百姓,还有那些被玷污的女子脸上悲恸的眼泪,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什么是侵略,心里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口也压不下去。
她最终是没能陪同完全程的,而是从一条侧边的小路走到山村后面的小山丘,整个人蜷缩在臂弯中。
“觉得残忍?”萧墨寒的声音不知为何,此时听得特别温柔,可能是因为刚刚经历过的一切,有了对比,方知道什么才是冷血,“那些人难道没有家人孩子,没有……母亲吗?”
“有。”萧墨寒在她身边坐下,肩膀似有若无的挨着她,“但不是这些。”
他的意思便是:只要和自己无关的,别人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
“冷血。”钱芊芊歪过头看着萧墨寒,“你若打到匈奴的地盘上去,也会如此?”
萧墨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但说出的话却是:“如果有必要的话。”
“哪有什么是有必要的?”钱芊芊有些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她本以为萧墨寒会厉声拒绝的。
“若是有一城的人不肯投降,但求一死,而你有久攻不下,甚至那座城曾经就是你的国土呢?”
“……”
钱芊芊沉默着,这问题她回答不了,而萧墨寒没有看过来,也没有等她回答,便已经起身下山,“别太久,要回去。”
所以,如果世上从来没有战争才是最好的。
但钱芊芊也清楚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她心情沉重的回到钱家,躲在空间里,让小九把时间放得很慢很慢,享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你是跑进来干嘛!”小九对于她如此懒惰地行为看不惯,“难到不知道我看见你就会影响心情,结果你竟然待这么久。”
钱芊芊起身一把抱住它,“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九,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好不好,和我愿不愿意看见你是两回事。”小九翻起白眼,从钱芊芊怀里逃出去,“快快快,出去!”
钱芊芊哭丧着脸,“难道是连你也不收留我了吗?你不知道外面真的太可怕了。”
“我可不觉得这世上有你怕的东西。”小九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可是真真切切听到了钱芊芊和萧墨寒说的话。
钱芊芊长叹一口气,“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怕虫子,而且怕死,还怕……”战争。
不等小九对此有什么评价,钱芊芊又道:“还好,他应该要走了。”她每每说起这件事,心里都有一丝不舍,这不舍让钱芊芊害怕,可能这才是她躲避的真正的原因。
她想起自己以前很惧怕背英文单词,但有人教过她一个方法,便是将自己惧怕的东西时时刻刻放在身边,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等提起勇气去面丢它的时候,会发现也不过如此。
可这次,她难道在萧墨寒身边待的时间还不够久吗?
钱芊芊有些想不通,斜眼看见小九不耐烦的一张脸,瘪瘪嘴,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既然是他马上要走,我就再最后做个饭吧。”跟着在空间里挑了一个成熟的能吃的鸭子出去。
等她准备好一切去叫萧墨寒的时候,对方的房间里却空空如也,而那张桌子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暂时离开,有缘再见。
“这算什么?”钱芊芊攥住那张纸,“昨天晚上不当面说,还装作没事人一样,今天就不告而别?”
她有一种被欺骗和被背叛的感觉,虽然理智上来说,对方没有必要像她交代任何事情,可她就是没来由的不爽。
钱芊芊抱着这样的不爽很多天,萧墨寒却一直没有出现。
“别人不是按照你的要求走了吗?”小九淡淡道:“结果你现在发脾气是冲着谁,又是冲着什么?”
钱芊芊一怔,她回答不上来,心乱如麻,只得让田间的工作将自己填满。
这日,白石找到钱芊芊,“老板,马上便到了收割的季节,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么大的量可得找个稳定的货源才可以啊。”
钱芊芊怔了怔,“竟然已经到秋收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他走了这么久?怎么觉得像是昨天一样?
她甩甩头,将脑袋里萧墨寒的脸甩开,又道:“你可有什么好想法?”
“粮铺。”白石脱口而出,“粮食都是在那里交易的,我去打听过了,最近因为在征收军粮,粮铺里面的存货已经不多了,应该会需要一大批粮食。”
“军粮?”钱芊芊心头一凛,“最近有战事?”
“老板可能不知道,本朝每三年就要征收一次军粮,若是前次的没有吃完,还会留着接济偏远的山区。”白石顿住,若有所思了一阵又道:“我听说将军前几个月回京述职,怕是公务缠身呢。”
钱芊芊失笑,自从萧墨寒走后,可以想象整个钱家村对于她是颇有微词的,加上钱芊芊从来不去争辩什么,时间一长就有人说她整日失魂落魄的,就是被萧墨寒给抛弃了。
她没想到连白石也是这么认为的,估计都是萧墨寒那时在田间说的话。
“走吧。”钱芊芊起身。
“我们去哪家粮仓?”
“粮仓价格太低,不划算也不长久。”
“那是?”
“一去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