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得能屈能伸,断不能一意孤行毁了自己所有。当铺老板一听萧大将军也在镇上,得了,就当卖那将军一个面子,将钱母典押的物什悉数退给了钱芊芊。
尽管……那萧将军压根不知道他是哪号人物。
钱芊芊赎回了萧墨寒送的那些物什,也不敢再放钱辉屋里了,想了想还是锁进自己屋中。
钱芊芊拿东西回来钱母就知道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钱母端起碗,瞥了眼钱芊芊的屋子:“你把东西要回来了?”
“赎回来的。”钱芊芊头也不抬,漠然回道。
钱母被她态度噎得脸上不悦:“本来家里就没多少银子了,你还往外头送钱,真是钱多了心里发慌,非要拿出去烧才是。”
饭桌上没人应她,几个孩子态度都是冷淡,钱母一时间处于孤立无援的境界,联想到事情的始末,钱母更觉得一切都是钱芊芊害的,要不是从中挑拨,几个孩子怎么会用这种生疏的态度对她?
“你们要是觉得我哪儿做得不好,有话就直接说出来,不要成天到晚的给我摆脸色,我不欠你们的,用不着手你们的气。”
“好了,娘您就少说两句吧,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对。”钱芬没敢说是钱母的不对,硬是陪着一起把不相关的事情扛了下来。
谁料钱母像是被刺了痛脚一样,筷子往桌上一扔,涨红了脸一下子站起来,咬牙切齿怒道:“我看我最错的还是不该生下你们,你们就是来讨债的,我辛辛苦苦养你们这么大,就是为了受你们气的。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觉得我霍霍了家里面的钱,可你们也不想想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够了!”钱芊芊看几个弟妹脸都白了,眉头一皱,低声呵斥。
钱母一愣,双眼通红盯紧钱芊芊,钱芊芊面无表情道:“那三千个荷包卖不出去就算了,亏了就亏了,除我以外,谁说过你半句不是了?娘,你好好想想,一直在折腾都得人都是你。”
“对,就是你,就是你越来越看我不顺眼。”钱母哽咽两声,望着钱芊芊说完这句话,哭着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钱母的门被重重砸上,留下屋里三姐弟面面相觑。
钱芊芊淡定的坐下,端起饭碗,夹了筷子榄菜,筷子举到嘴边,顿了顿,又放下。
“爹走了,尧哥儿又是遗腹子,娘心里头压力大,脾气难免有些不好,想的也多,我们平日里多体谅些的好。”
钱宣张了张嘴,有话想说忍住了,但转头看钱辉一脸赞同的样子,鼓着腮帮子愤愤道:“可娘待小辉和尧哥儿还是极好的,从来不对他们乱发脾气,她只知道凶我们姐妹几个。”
她愈发觉得委屈起来,稍显稚嫩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水朦朦的:“走时我也讨厌极了小辉。”
钱辉露出受伤的表情,他什么也没做错,可错最终却怪在了他的身上。
钱辉失落的垂下脑袋,也没和钱宣争辩什么,因为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娘怎么就这样呢?
他隐隐也是知道娘待他和几位姐姐是不同的,他从未担心过没卖掉,也从未被娘狠狠责骂过,走出去那些叔叔婶婶们,也是满脸怜惜的揉着他的脑袋,就连去上私塾,娘也只让他去上,而没让钱宣也去上。
钱辉突然觉得自责极了。
钱芊芊见状,拍了拍钱宣的肩膀,笑道:“那小辉对你怎么样。”
钱辉刷的抬起头来,认真道:“三姐,我要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只管说,我一定改。”
钱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倒没有,小辉还教我识字呢。”
钱辉松了口气,钱芊芊缓缓说道:“所以娘怎么做那是她的事情,我们能体谅的就体谅,不能体谅的是吵一架也好,还是坐下来慢慢讲道理也罢,但都不能因为娘怪到小辉和尧哥儿身上知道吗?”
钱宣点头,说到底,她也是心疼钱辉的。
家里一通乱七八糟的事过后,钱芊芊不得不去处理那些堆积的布料、丝线和缝纫机这些物什。
“这些布料还算好,荷包也缝得精致新颖。”萧墨寒陪钱芊芊一起,看过后中肯道。
钱芊芊不乐观道:“好是好,但没像穆家那样的名声撑着,谁愿意花一两银子来买个荷包。”
钱芊芊打量着手里的荷包,将每个细节都放入眼里,面上的神情愈发不乐观起来:“而且仔细看看,这镇上的绣娘们到底还是不如穆老板在连州城精挑细选的,做工虽然还算精致、图案也算新颖,却多了几分小家子气,少了几分大家之风。”
但愿意用一两银子买个包的人,多是大富大贵之人,他们是瞧不得这些小家子气的东西的。
“闺阁女子与贵家夫人们应该喜欢。”萧墨寒瞥了眼,三千个荷包,在他眼里其实卖不卖得出去没有任何大的影响。
这成本估算下来不过几百两的事情,何至于让她愁眉苦脸心烦,想他给她送去的那两箱宝贝,随便一样便能抵得过这几百两银子了。
虽是这么想,但萧墨寒并未表露出来,而是替她出了主意。
“连州城富庶的人家多,夫人小姐们最爱的就是这些精致秀气东西,你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一切问题都好解决。”
钱芊芊笑着摇摇头:“但她们,就算喜欢这些荷包也肯定不会买。”
他久在边疆,对女子的事情不甚了解,次品男子,女子们更加重视一样物什出自谁的手?出自哪家店铺?买这样物什的人都有哪些?
攀比,随流。
“你为何能笃定?”萧墨寒一时无解。
“那我们不如试一试?”钱芊芊一脸笃定:“连州城不说,我们就试试这镇上最富庶的张家小姐。”
两人雇了个小丫头,手里拎着竹篮子,篮子里垫了厚厚软软的一层绒布,几个精巧的荷包躺在绒布上,再用碎花蓝布盖上。
敲开张家的小门,里面钻出来一梳着两个小辫的丫鬟,她伸出脑袋来,脾气还算好,打量了几眼拎着竹篮的小丫头,温声问道:“小姑娘要做甚?”
小丫头按照钱芊芊嘱咐的,掀开蓝布,献宝似的甜声道:“姐姐,这是咱们镇上最好的荷包,质地上乘,又是精致新颖的,与您家小姐最是般配了,姐姐给你家小姐买一个吧。”
荷包的确精致,用银丝线缝制成的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着银光,好不漂亮。
丫鬟看得眼睛一亮,她家小姐定然会喜欢的!
蓦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这是哪家的荷包?”
“回姐姐的话,这是钱家的,都是用最好的布料和最好的绣娘,您呀就放心吧,一定是这镇上最好的荷包了。”
“钱家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丫鬟皱了皱眉,再看那篮子里荷包只觉得瞧上去也不过一般的玩意,问道:“你这荷包多少文一个?”
小丫头抿抿嘴,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一两。”
门内的丫鬟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瞪大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小丫头:“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一两银子?怎么不直接去抢得了!”
小丫头弱弱的回了句:“那……五百文?”
丫鬟斜楞一眼小丫头:“五十文。”
小丫头快哭了:“可这荷包卖五百文已经是最低价了,五百文就是亏得血本都没了,五十文还不如白送给你呢。”
“白送还行。”
丫鬟瞧那荷包的确是上乘的材料缝制而成,可这东西,她是买不了,不管是五百文还是一两银子,除非这小丫头真能五十文就把荷包卖了。
眼见这比生意是做不成了,丫鬟开始赶人,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去别处吧。”
小丫头哭丧着脸:“姐姐,五百文对于张小姐来说是轻而易举的,您就帮着我问问可好!”
同是混口饭吃的,丫鬟瞧着小丫头年岁小,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卖这么贵的荷包,但还是心生同情道:“唉,我见你实在可怜,也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家小姐的金贵,不是好东西她不用。”
那些金贵的东西,不仅仅是做工好,带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
“小姐贴身用的荷包都是连州城里买的,人家荷包缝制时每个绣娘都是沐浴净身了的,还得焚香,缝制完后还去庙里开了光。”
这一听,就觉得这荷包就该贵,也贵的有所值。
所以荷包是不光看材质的:“你说你的荷包,要几十文买来我们这些丫鬟用也好,或者是我家小姐拿着玩也罢,也不觉得亏了,但你这不管五百文还是一两银子,都是贵了的。”
小丫头听完听了只觉得震惊,她连几十文钱的荷包都觉得太贵了,几百文更是觉得是那两位哥哥姐姐糊弄自己的,没想到还真有那么昂贵的东西。
她愣了愣,记起自己的任务,弱声道:“我们的荷包也是干净的……”
丫鬟往门内走了两步,双手搭在两边的门上已经准备关门,闻言一顿,甩出几个问题。
“开过光吗?”
“焚过香吗?”
“其他家的小姐用吗?”
小丫头不知,被几个问题问得头越来越低,只听吱呀一声响,她抬起头一看,门已经被合上。
小丫头拎着竹篮往角落走过去,钱芊芊与萧墨寒将所有都看进眼里,只见小丫头被拒绝后,走过来委屈道:“她不买。”
钱芊芊感慨自己罪恶了,竟让这么可人怜的丫头这般委屈。
摸摸她的头顶,钱芊芊看了眼萧墨寒,证明自己的猜测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