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影说得十分笃定，若是带着钱尧，他必定不好施展身手，他原本就有伤，若是不小心耽搁了大事，可就不好了。
“那些救兵，是你从左相府带来的？”
钱芊芊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眼底闪着丝丝疑光，秀眉轻蹙道。
“不错。”元影点了点头，并没有半点遮掩。
“这么说，如今右相府还是安全的？”
钱芊芊在心里思量着，总觉得不大对劲，邵怀谷也是萧恒的敌人，照理说，应该也不会太平，应该自己都分身乏术了，为何还能派出这么多人来支援将军府？
“不错，右相府有朝廷官差把守，萧恒并未派人前去捣乱，所以眼下是京城唯一最安全的地方了。”
元影一五一十地解释道，这就越发让钱芊芊觉得奇怪了，萧恒既然已经出兵了，为何能让右相府独善其身？
“这是为何？眼下京城到处都不太平，连将军府都不曾幸免，邵大人是文官，腿脚又多有不便，萧恒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钱芊芊始终想不明白，所以接连发问，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手心都冒出了黏`腻的汗。
“不是放过他，是萧恒分身乏术了，眼下萧恒要尽快夺得皇位，便要集结兵马，攻入皇宫，而邵大人跟他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所以他根本没把邵大人放在心上，便没派人立刻拿下右相府。”
元影倒是对此事了如指掌，如此说来，一切也都还说得通，但钱芊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事情绝没有元影说得这般简单。
但邵怀谷对萧国向来忠心，跟萧墨寒也向来是一条心，按理说，是绝对不会投靠萧恒的，而且邵怀谷也并未畏惧强权的软骨头，萧恒威胁不了他，右相府能平安无事，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皇宫现在如何了？还有京城外头，是不是早就乱套了？”
钱芊芊骤然抬眸，仔细打量着元影，言语中透着丝丝试探。
“京城确实乱了，但皇宫的战况还暂且不知，宫里有秦厉，还有那么多禁军，不是一般人能攻进去的，萧恒若想拿下皇宫，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元影在嘴边猜测着，声音低沉，神情十分肃穆。
“萧恒从哪儿冒出的这么多兵马？他从南疆潜回京城，身边带的人不算多，就算他在城外招兵买马，应该也不会短短几日，就集结到这么多人，而且那些人如此野蛮，完全就像边陲之地的部族，哪里有半点儿京城人的气韵？”
钱芊芊心里一直存着疑惑，刚才她在外头跟那些人交手，便觉察到了不对劲，只是情况危急，她根本来不及想这些。
“那些人确实不是京城周边人氏，都是从南疆来的，所以行为举止野蛮粗暴。”
元影缓缓开口，果然验证了钱芊芊心里的猜测，外头的人，是萧恒在南疆的兵马。
“先前不是说，萧恒在南疆的兵马没有异动吗？为何他们能突然杀进京城？从南疆到京城，少说也要好几个月，难道他们能腾云驾雾？”
钱芊芊很是不解，月姬把萧恒所有的部署都说了，自从上回萧恒被歼灭了不少兵马，就一直按兵不动，十分本分，所以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南疆人。
“姑娘有所不知，是京城守将跟萧恒勾结，把这些野蛮的南疆人偷偷放了进来，先前萧恒的按兵不动，都只是个幌子，其实他早就有一队兵马到达京城附近了，只是京中有人遮掩，官府便不曾觉察。”
元影解释得十分仔细，这倒是勾起了钱芊芊的兴致，钱芊芊上下打量着元影，渐渐变了脸色。
“你怎么知晓得如此清楚？连萧将军都不曾提及的事，你居然全都知道。”
钱芊芊不是傻子，比一般人要聪明得多，所以元影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想要掩饰，却根本没了机会。
“属下，属下只是听说罢了，姑娘不必多心。”
元影微微垂下眼帘，说得吞吞吐吐，他极少这般不安，除非心里有鬼。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若是不说，我便当你是叛徒，对你不客气了。”
钱芊芊的脸色沉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眼中尽是警惕，在她看来，元影一定不简单，所以她不能掉以轻心。
“钱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萧将军不让任何人告知您此事，所以属下也不敢妄言，您就别再为难属下了。”
元影很是无奈，没想到他遮掩了这么多天，还是没能瞒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钱芊芊发现，当真是狼狈。
“萧将军的命令？这是为何？你们到底有何事瞒着我？快说。”
钱芊芊步步紧逼，既然此事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她便不会放松分毫，此事若不弄清楚，就算她平安了，心里也不踏实。
元影被逼得没办法，钱芊芊若是固执起来，谁都劝不住，他只是个死士，根本阻止不了钱芊芊。
“钱姑娘，其实这一切都是萧将军一手安排的，就是为了引出萧恒手下的兵马，让萧恒以为他被皇上关押，按捺不住，起兵造反，到时便能将萧恒一网打尽。”
元影的目光有些闪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每说一句话，都要打量钱芊芊的脸色，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钱芊芊。
钱芊芊不禁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萧墨寒策划的，亏她先前还为萧墨寒担心得寝食难安，如今看来，还是她太单纯了，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这一切。
“钱姑娘，其实萧将军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为保万无一失，只能越少人知道越好，萧将军不想将您牵涉其中，所以才一直让属下等守口如瓶，您千万别怪萧将军。”
元影眼瞧着钱芊芊脸色不对，便立刻出言解释，只是他现在的解释，一文不值，钱芊芊根本听不进去。
“你知道将军府死了多少丫鬟和家丁吗？就为了此事，将军府上上下下都被蒙在鼓里，那些人全都是无辜的，他们死得那么惨，你们怎么不安排妥当？”
钱芊芊回过神，撕扯着嘴角，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萧墨寒没事，值得庆贺，但不少人却因此赔上了性命。
“此事也在属下的意料之外，属下原本以为萧恒会集中兵马，攻打皇宫，没想到萧恒会派人来血洗将军府，所以一时间没有准备，让那些人钻了空子，是属下的错，您要怪，就怪属下吧。”
元影立刻承担了责任，只是眼下再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毕竟人都死了，再说这些，也不能让他们有什么慰藉。
“意料之外？你说的倒轻松，雪依受伤，归根结底也是拜你们所赐，你们知道一切，掌控全局，为何还能有如此疏忽大意的时候？除非在你们心里，这些家丁丫鬟的命都不是命。”
钱芊芊心里气不打一出来，倒不是因为萧墨寒瞒着她，而是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简直罪过极了。
“姑娘误会了，京城守军原本就不多，萧将军的死士人数也不多，要守住皇宫，还要抓住萧恒，人手实在不够，所以才暂时放松了将军府。”
元影低下头，说得很是无奈，有些事钱芊芊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萧墨寒想要抓住萧恒，便不得不牺牲点儿什么，将军府变成这般，也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就因为人手不够，你们就放弃了将军府？若是我走了，你们是不是就不打算管那些丫鬟和家丁了，他们全都死在这儿，你们是不是也不会有半点愧疚？”
钱芊芊冷笑着，觉得十分可笑，双手紧攥着拳头，说得咬牙切齿。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元影那般急切地要护送她离开，原来元影就是打算扔了这将军府，让留下的那些下人，备受屠杀。
“这也是无奈之举，要想达到目的，便总要有人牺牲，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但您也要想想实际状况，不能为了这些下人，错过抓萧恒的时机吧。”
元影实在不能理解钱芊芊的仁慈，他是死士，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也知道没用的东西就该舍弃，不管是什么，哪怕是人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婆婆妈妈做不了大事。
但钱芊芊却一再护着那些人，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命，这在元影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就算如此，也不能草菅人命，雪依受了重伤，能不能醒得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很有可能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如此冷眼旁观？”
钱芊芊忍不住将此事说了出来，以雪依现在的伤势，的确有可能保不住这条命，若是醒不过来，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元影脸色一沉，也无法冷静下去了，跟钱芊芊对视一眼，脸上自责又愧疚，同时还有几分恼怒，但他却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在钱芊芊面前发作。
天边泛白，露出道道霞光，外头的动静也渐渐小了起来，一直到完全安静，看样子，这胜负是分出来了。
钱芊芊开门走了出去，地上横七竖八德躺着不少尸首，几步没有落脚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将军府里一片狼藉，当真是血流成河，伏尸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