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站在那干什么,进来!”凤霞的一声吆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定了定神,手忙脚乱的进了凯旋门,不知什么时候,众舞女已经散去,舞厅只剩下了凤霞和翠兰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美玉站在宿舍的走廊旁,等着我回去。
“小清,你是不是有心事,刚刚看你在门口的样子格外出神,所以没有打扰你。”美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是不是计划发生了什么变故?”她拉着我一边往我们的宿舍走,一边悄悄的附在我耳边问道。我摇了摇头,表示和计划没有半点关系,美玉见我不肯说,便尊重了我的想法,没有再追问。
晚上六点,天早已暗了下来,我和美玉吃过饭,穿起旗袍又要准备去在那烟雾弥漫的人群中待上一个晚上。这是我每天最不愿意也是最不喜欢的时间,我不想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让人给脸色看,让人当做玩弄的物品,想我顾家大小姐当年也是衣食无忧,仆人追随,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真是一种讽刺啊。
来到化妆间,这里没有任何变化,镜子周围缠绕的霓虹灯幽幽的散发着五彩的光芒,舞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流行音乐萦绕在耳畔。化妆间已经坐满了舞女,凤霞和翠兰早已化好妆,去舞厅准备和布置了,这里只剩下了一些小舞女。
我们已经来到凯旋门半个月了,对于化妆的过程,我和美玉已经滚瓜烂熟了,所以,凤霞和翠兰已经不用再帮我们了,这些小事我们可以自己搞定,这样更方便了我的计划和行动。
刚开始营业的时候,凤霞帮我化妆总是画的跟妖怪似的,那妆又浓又艳,显得妖艳至极,和她脸上的妆容没有半点区别,也难怪,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杰作”,怎么可能不一样呢?而我给自己化妆,都是尽量往淡画,美玉也是,这样我们看起来没有那么妖艳,也没有违和感,这样的妆更显得我们像有涵养的淑女一样,清新自然。
看到所有舞女都画好妆相继离开,我放下手中的描眉笔,来到美玉的座位前。美玉正在涂口红,淡粉色的口红涂在美玉的唇上显得清雅温婉,镜子里衬映着我们的脸庞,好像隔着另外一个空间。
我悄悄把我的计划告诉了美玉,美玉点点头,起身向化妆间的门外走去,美玉其实是出去帮我望风的。我从一个镶着白色透明水钻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根黑色的发夹,发夹就像一根大头针一样,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神秘暗淡,我把这枚黑色发夹悄悄别进旗袍的扣子的内侧,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出来了。
藏好发夹,我把美玉喊进来,我俩用最快的速度开始继续化妆。
画好妆后,我和美玉相继走出了化妆间,来到了舞厅。舞厅里,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凯旋门那几天没有营业,今天刚刚开门,以前的老顾客和一些曾经没有来过的新顾客一起来到了凯旋门,凤霞和翠兰忙的脚不沾地,招呼完这个,那个又来了。
但大多数客人来都是喝酒谈话的,只有那些带着舞伴或者是老顾客的,才来跳舞,我和美玉暗自庆幸,没有人注意到休息区坐在角落里的我们,还有,我们故意把妆画的那么淡,也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我和美玉都是内心纯洁的女孩,我们不想和那些内心不纯的人接触,所以才低调行事。
落地窗外,绚丽的霓虹灯像仙女的羽衣一样五彩缤纷,在这个不夜城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热闹和不息的,但又有谁会知道,我和美玉这些孤独的女孩心中受过的伤和痛,又有谁会理解我们心中悲戚的想法,又有谁会来安慰一下我们呢?
看似繁华热闹的凯旋门,看似绚丽富饶的上海滩,这个夜晚,也许每个人都藏着心事,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想法而已,他们或开心,或悲伤,或孤独,或欢愉,复杂的就像个大染缸一样,让人难以捉摸和猜透。
我今天上午看到我日夜思念的父亲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百感交集,我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汇去形容我那时的心情,我当时只想过去与他相认,但是我不能,理智告诉我,现在还不是和爹相认的时候。有时候,上天就是喜欢捉弄人,明明我与爹此刻就在同一个城市,在同一个灯火辉煌的夜晚,但是,他却不知道我在这里,而我亦只能一个人独自悲伤,现在明白什么叫做造化弄人了。
深夜,客人们逐渐散去,凯旋门关上了那扇华丽洒满金粉的大门,从凤霞的表情来看,今天应该收入不错,比以前晚一个小时关门,这也就意味着,要比以往早一个小时熄灯,我制作木船的时间又减少了一个小时。
回到宿舍,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再有一个小时就熄灯了,我要抓紧时间。从床底下抽出木板,开始敲敲捣捣起来,在今后每个晚上,我都是在钉钉子,看草图下度过的,一个星期后,我把我的半成品木船展示给美玉看,当她看到木船的一刹那,眼里迸射出从未有过的希冀之光,即使连我当时告诉她我可以想办法让她逃走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目光。
我的心里也仿佛有一道亮光射了进来,它照亮了我前方的路,照亮了我黑暗的夜,迎来了灿烂的黎明,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逃出这个牢笼,飞向自由的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