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这丫头恢复的倒挺快,等我用醋又帮着擦了几次后,她嘴里的那些白泡终于慢慢地消了下去。小人儿一安生,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个劲儿地大哭了。
卷毛儿同志一向都是个严苛之人,孩子的病虽然好了,可那些嬷嬷们却要为病况呈报不及时承受责罚。
我是现代社会过来的人,平日里最见不得刑罚这一套。以前在园子时,对那些犯了错的侍从,最严重的也不过是炒鱿鱼完事儿,从没涉及到这一方面。现在一听卷毛儿皇帝要罚她们每人二十大板,我这头一下子就“嗡嗡”响了起来。
二十大板,那还不把人给打死了?一想到这儿,我就赶忙拉住他的衣袖:“胤禛,二十大板太重了,还是轻一点儿吧。”
他看我要帮她们求情,立时就正声问我:“沐莲,如果咱们宁儿是从昨晚开始病的话,你还会这么做吗?”
宁馨嘴里的白泡属急性毒症,若是从昨晚就开始病,那今儿个她的命怕是已经不保了。我明白++卷毛儿同志是什么意思,随即缓声低语道:“胤禛,我知道你是心疼宁丫头受罪,其实我何尝又不是这样呢?不然当时我也不会急惶惶掉眼泪了。嬷嬷们不够用心,确是该训斥几句。可二十大板就这么打下去的话,是不是……也有点儿过了啊?”
这人做了将近一年的皇帝,早已习惯了众人顺着他的意来。我的话音刚落,他就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中带怒地道:“沐莲,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见他脾气上来了,这就也赶忙随着起身。虚虚地看了他一眼后,我才又细声细气地对他笑说:“胤禛,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宁馨还小,刚又得了病,咱这景仁宫实在不宜做这伤人筋骨的事。你若真要罚的话,那就让这些嬷嬷们出宫去吧,咱们再重新找几个细心的来。”
卷毛儿同志是个好阿玛,我一提孩子,他的怒气就慢慢降了下来,随后便温声道:“沐莲,你想如此,那就这么办吧!不过,宫里的人事繁杂,一不小心就会惹出事端,以后你可不许再这么胡乱求情了。”
我看这人允了,随即忙上前贴着他柔声笑道:“胤禛,我知道。为这些嬷嬷们求情,不过是为了孩子着想,以后决不会再这样的。对了,元寿他明儿个真能回来吗?”
不知为何,他听我这么问,先是略略一怔,然后就亲昵地轻拍着我的肩膀说:“沐莲,元寿他可能会晚一天回宫。”
我愣了愣:“为什么啊?”
他听我问,这便低声笑说:“元寿路上耽搁了,所以才会晚一些。”
元寿是初五下午回的京,等他向卷毛儿同志汇报过出差的情况后,这才来到景仁宫请安。
路上的情况我已经听茹双仔细说过了,一见着元寿,我就满是心疼地问他:“元寿啊,听你双嬷嬷说,一路上天气都不怎么好,你的身子怎么样,没有受风寒吧?”
他赶忙笑答:“额娘,您不用担心,一路上有七叔和双嬷嬷在,儿臣一切都好。”
听元寿说起允祐来,我忙顺势笑问:“元寿,你七叔这次出去,腿疾没有加重吧?”
他沉吟片刻,接着便低头回道:“额娘,七叔他还是以前的样子。这次在盛京,儿臣还随七叔学了些书画呢!”
我点头笑:“嗯,你七叔的字画可是好的,以后还有机会,你可要多向他讨教讨教。”
说完,我才又问他:“刚见过你皇阿玛了吧?怎么样,这次的差事也还顺利吗?”
一提起这个,他就有些憋屈地低下了头:“额娘,这次去盛京,儿臣的差事已经办妥了。只是外面不比京城,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我听了笑:“这次出去,额娘也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你皇阿玛做出了很多限制,既不准你们取物于地方,也不许地方官馈赠饭食物品,只得自己按着市场价格购买。不过你仔细想想,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见他不吱声,我这便又柔声笑道:“元寿啊,你皇阿玛正在忙各省亏空的事。你是皇子,出外办差时,最忌的便是那些地方官以此为借口向下摊派任务,你说是不是?”
“额娘,儿臣明白。”元寿说着,就起身往我这边儿凑了凑,“此次前去,皇阿玛早已派人为你们备好了车马口粮,所需所用也都毫无欠缺。就是这路上天气不好,所以才稍微觉着累了一点儿。”
“是瘦了些。”听他自己叫苦,我忙心疼地伸手摸摸他的脸颊,“额娘知道你受了苦,所以今儿个特意和你阿姐一起下厨为你做了几个好菜。来,快随额娘过来用饭吧!”
元寿一回来,我们这五口之家算是齐整了。
卷毛儿同志对元寿这趟差事似乎还算满意,孩子一离开,他就笑着对我说:“沐莲,元寿这次办了不少事,现在回京,一定要好好地补上一补。”
我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笑容:“是该好好地补一补。再过几天就要为元寿种痘了,这次时间又长,身子若是不好的话,还真是难以支持下去。”
说完,我就想起一件事来:“胤禛,种痘的日期往后推的话,那月末的寿宴,我们母子就不能参加了,到时你可千万不要怪罪埋怨啊……”
他呆了一下,接着便淡然地笑道:“寿宴哪比得上这个重要啊!沐莲,这痘是最后一次了,你可要仔细一些。”
“这个还用你交代!”我嗔笑着瞥了他一眼,“在我眼里,孩子比什么都要重要,我哪里还敢出什么差错!”
他一听,立时便接口问道:“那我呢?”
这人以前就爱这么问,现在做了皇帝,没想到依然如此。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儿,我不由偏过头来笑:“你自己觉得呢?”
卷毛儿同志呵呵一笑:“你喜欢公平待人,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便会如何想我,你说……是也不是?”
我满心欢喜地抱住这人的脖子,然后便又像他平日那样轻轻抵了抵对方的额头:“你心里如此清楚,也不枉我跟你一场。胤禛,事到如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不再奢望了,不过这‘生死相随’嘛,或许我还能做得到。”
话音刚落,他就一脸惊骇地急怒着问道:“沐莲,什么叫‘事到如今’,什么叫‘不敢奢望’啊?”
我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便在他怀里埋头低语:“生死之理皆是天意。我若是走在前头的话,你记着我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如果你在前的话,我会先安顿好孩子们,随后这就跟着到……”
“不要这么说!”卷毛儿同志慌忙捂住我的嘴,“沐莲,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至少也得等为宁丫头指过婚后再撒手,你说是不是啊?”
我苦笑着点头:“希望是这样,我也想看着他们都有家有口,过着平顺的日子。”
他听我这么说,这就诧异着问道:“沐莲,你怎么又想到这儿来了?”
我淡然一笑:“以前在园子里,晚上有时睡不着觉,所以就容易想到以后会如何如何。”
卷毛儿同志这才又笑:“沐莲,生死之说,也关乎人的气数,平日里还是不要随便乱说的好。”
我犯了忌讳,当即忙连声答应着:“好好好,以后我定不会胡乱说话、胡思乱想了!胤禛,你这两日起的过早,中午又不肯休息补眠,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这儿有套安神静心的针法,从明儿个开始,你记得也要叫我起来啊!”
他顿了顿,然后便微微摇头笑说:“还是等以后再说吧。你素爱择席,老住不惯新地儿,现在刚搬进宫,白日里又要照顾孩子,早上还是多休息一会儿的好。”
“你晚上不也陪我说话到很晚吗?”我娇嗔着拉拉他的衣襟儿,“你的政事多至无限,但你的时间一天就那么几个时辰,如何努力都是做不完的。偏偏你又是个勤快的人,长此以往,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以前我在园子里见不着,现在既然到了你身边,身体的事都得我说了算,就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他听后,竟长长地叹了一息:“沐莲,我就是知道事情多,所以才不敢有丝毫懈怠。你不要担心,我的身子好的很,不信你这就帮我切切脉……”
我拉过卷毛儿同志的手臂摸了摸,然后又猛然丢开手。见他惊诧地看过来,我这才又笑:“好是好了些,不过这针还是要扎的。胤禛,其实这也不怎么费事儿,两刻钟的时间,就当是休息了,这样也很好啊!”
“沐莲,我是怕你累着了。”说着,他便缓缓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庞,然后又满是怜惜地柔声说,“每次你为人施针,都会累得满头大汗。我不想你在园子里开医馆,其实也是为了这个。”
卷毛儿一提医馆,我不由得想起了答应恬馨丫头的事:“胤禛,馨儿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你不会就这么让她搁手了吧?”
这人似乎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一说,他就愣怔着反问我:“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抬头笑语:“胤禛,馨儿这孩子既然对医术有兴趣,所以我就想,起码要在她出嫁之前继续做个大夫。如果你同意的话,她倒可以去那个官办的惠民医馆……”
一语未了,卷毛儿同志就直接摇头否决:“这个不行,咱们馨儿现在贵为公主,如果她去了,可能还会影响其他人。”
“这有什么!”我不以为然地低声回嘴,“那里是免费为百姓治病的地方,所以病人一向都很多,太医院的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咱们馨儿若是去了,起码也能帮帮忙。还有,你不是说过会依此来考察众人的医术、医德吗?馨儿在那儿的话,还可以暗地里帮你观察观察呢!到时太医院该起用谁,也好多个依据。”
卷毛儿同志听了,竟有些无奈地笑着看向我:“沐莲,咱们馨儿可是女儿身,难道你还要她女扮男装、隐瞒身份不成?”
他一提醒,我还真有些犹豫起来:“这个还真得她自个儿同意才成。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咱馨儿到外面开医馆去?哎哟,那该多累啊!”
这人见我左右为难,随即便又揽着我的肩膀笑道:“沐莲,你既想达成孩子的心愿,但又怕她吃苦,那怎么能成事儿呢?以前你在三悦草堂,不也是天天受累吗?”
我叹口气:“做父母的,谁想让孩子受苦啊?当年我在三悦草堂开办医馆,不过是为了能自生自立,要说起来,怎么能和馨儿现在比呢?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也挺有道理的。胤禛,你真同意她在外面开医馆啊?”
这家伙反应可真快,我的话刚完,他立时就点着我的鼻子嗔怪道:“哦,敢情你就是为了我这句话,所以才兜了那么大一圈子。沐莲,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的了?”
听了这个,我赶忙亲昵地依穴位捏捏他的肩膀:“胤禛,我这不是和你商量着来的吗,哪里是拐弯抹角啊?再说了,你那比孙悟空还厉害的火眼金睛,我心里想什么,还能不瞧得真真儿的啊?”
卷毛儿皇帝天天批阅奏章,这肩膀总是累得不轻。我这么一捏,他自然就觉得舒服,连说出的话也带上了甜味儿:“沐莲,我这身体以后可就真指望你了。”
我在他身后“哧”的一声低笑,随后便凑到他耳边调侃着问道:“胤禛,平日你让御医看病,这……有没有起疑心的时候啊?”
他听后,果然呆了一下,接着就轻声说:“我懂医理,他们若想耍点儿花样出来,那还真难着呢!沐莲,现在想想皇阿玛以前的话,我才觉得他老人家说的真对。咱们元寿,以后还是让他继续学习医理吧。他脑子机灵,多学一些也是好的。”
我笑着点头:“放心吧,我让茹双天天给他熬药水泡澡。等过了十五岁,他的身体绝对要比一般人好上很多。胤禛,我们家乡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身体健康要从娃娃抓起’。男孩子一般没有女孩子好养,所以元寿一生下来,我就特别注意。哎!可惜啊,这孩子灾性大,时不时就让人惊吓一场……”
卷毛儿同志听我忽又叹气起来,竟反手从肩膀上伸了过来,按着我的手轻声安慰:“沐莲,元寿出生时,我曾让人看过八字,他们说这孩子小时候就是浮灾多,等成*人后就会慢慢好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来,一脸坏笑地轻捏着我的下巴说:“沐莲啊,要不咱们让元寿早点儿成婚?这样说不定也能挡挡灾……”
“拉倒吧!”我怒嗔着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男孩子可不能太早成婚,不然元气大伤后,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再说了,别人家的闺女那也是辛辛苦苦养大的,哪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娶来为咱冲喜啊?”
不知为何,卷毛儿听了这个,那张脸竟露出些不自在的神色来。停了一会儿,他这才低声道:“沐莲,我自小身子都不怎么好,早年和皇后成亲,皇阿玛他……为的就是这个……”
额滴那个神啊,我随便一句话,就让这人忽地倒出了他和那拉氏的八卦往事。尴尬惊诧之余,我心里忽又多了几分欢喜和甜蜜。
等俯身环臂抱住他的脖子后,我忙笑着问他:“胤禛,前几个月我得了一套酒具,一直都没有用,今儿个你要不要陪我小酌一杯啊?”
这是我一次请卷毛儿喝酒,他听过就笑:“怎么着,你现在也有酒瘾了?”
我摇摇头:“酒瘾我倒没有,只是可惜了那套酒具。这酒,可是我前年亲手用桂花酿出来的,淡淡的,想醉都难,正适合你这样的人饮用。”
他倏地抬头:“什么,你是笑我酒量太浅吗?”
“没有,没有!”一看这家伙又要伸手来人家我的鼻子,我赶忙躲了开去,“你的酒量比我好,我哪里敢啊!”
卷毛儿同志见我往里屋跑,立马在后面快快地追了进来。等我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拿出那套酒具后,他便饶有兴趣地取出其中一只,瞧了瞧后,这才看着我笑:“沐莲,这可是一套公道杯,你知道怎么用吗?”
我也笑着取出另外一只看了看:“这公道杯里的小人儿还真是传神。胤禛,我听人说,如果这杯里的酒水一没过小人儿的胸,咱们就没法饮用了,这是不是真的啊?”
他笑:“是啊!沐莲,你喜欢这种杯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还好吧,不过我更喜欢这个竹子做的酒壶。”说着,我便把那酒壶递给他看,“胤禛,你瞧瞧,这个是不是颇为别致啊?”
卷毛儿一向很喜欢雕工精细的物品,等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花纹后,立马就笑容满面地说:“嗯,果然是好东西。沐莲,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别人送的!”我看他愣怔,立马笑着解释,“放心吧,这是阮郁夫人派人送过来的,不是别人的贿赂之物。”
“什么贿赂之物?你又说到哪儿去了!”卷毛儿同志狠狠地捏了我的鼻子,紧跟着便正声说,“说吧,人家送了你这套公道杯和元代竹雕酒壶,你是拿什么作为回礼的?”
我低下头,然后轻声回答:“是一把价值略高的翡翠玉扇和如意。”
“玉扇和如意。”他轻笑着凑近被子饮了一大口酒,“沐莲,你要了这套公道杯,也算是向我进谏吗?”
我对着他笑:“就算是吧。劝人喝酒原是好的,如果有失公允的话,这酒便喝不得了。我要这套杯,其实是想提醒自己,凡事不可太过,比如说对孩子们太过溺爱。”
卷毛儿同志轻轻点头:“是该这样。不过我不会事事如此,人有所好,我也是有私心的。对待自己那些得力的臣子,自然和那些毫无作为的人不同。今儿个在朝堂上,我就是这么做的!”
他这人一向爱憎分明,当了皇帝后,厚此薄彼的事又做了不少。上次允祐到园子时就提过一两件,我听后在心里直偷笑。现在卷毛儿皇帝自己说出来,我倒又不好笑了,只得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头说:“胤禛,得力的臣子当然是要格外看重的。来,咱们再饮一杯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恬馨的终身大事就要显山露水了,呵呵o(n_n)o
送分问题,只要亲们字数够25字,偶一般都会看着给分的,喜欢文文的亲可以动动手,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