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冷了,入冬的时候周正的高中课程也开始紧张起来,她的成绩在班里不算拔尖,文科当然一直不错,但高中的数理化比初中内容高了不是一个层次,曾千辛万苦才追补上的理科成绩略显拉后腿儿,反正一定是要走艺术,白敏熹对此也不抱太高希望,只对周正提出的要求就是最起码在分科之前不能让数理化成绩垫底儿。
由于上课时间安排的太满,天气也越来越冷,为了达到白敏熹的要求,周正暂时没办法经常到肖一行那边去上课,只得和班主任打听一中专业课老师。
后来得知高二和高三年级确实有一个美术代课老师,周正心想,别不是方舟吧?正巧班主任又说,姓方,女的,最后一节晚自习你去看看吧。
到了教室门口,周正简直无语。
哪想到堂堂一中竟然把美术生的画室安排在校区极其偏远的一个老旧平房里。就说学校不主攻艺术生的升学率吧,那也有点太寒酸了,她转身往附近瞅了一圈,恰好离着上次去过的方舟的宿舍房间不远。
推开门,画室里很安静,只有每人手中的铅笔落在素描纸上的沙沙声。教室只有一间,四十多平米,走了一圈也没看到老师模样的人出现。倒是有三组学生,都在画素描头像,水平一般,有几个拔尖的估计也是高三生,
整体水平完全没有肖一行带的高,周正顿时对方舟也不抱期望了,她刚要悄悄原路撤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门外有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没几秒钟,门被推开了,周正一呆,继而讪讪笑着喊,“方老师。”
显然方舟也很意外看到周正,“嗯?你怎么在这?有事儿?”
周正只好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也是美术生,过来看看学校的画室。
文化基础比较重要,学校是不安排高一学生上专业课的,所以方舟并不知道周正的来历,此时见她自报家门来学习也挺好奇,一边带着她往侧面的一间小办公室走一边问,“你基础怎样?是专业考试来高中的吗?分数和排名如何?”
周正如实回答,方舟更意外了,她对周正的印象只有那天被周培蕴欺负的可怜兮兮的又有点小怯懦的样子,此时听到她专业成绩差五分满分并排名第一不禁赞许的点点头,并告诉周正协调好时间,可以在任何下午或晚上过来画画。
周正本来没太放心上,跟方舟说话的时候无意中见桌子上方的墙壁挂着几幅漂亮的水彩,用色直接,色彩轻薄而透亮,构图随心,笔法灵动随意但画面却张弛有度,一看便知功底深厚。
这水平可比肖一行一点都不差啊!周正马上兴奋的四处看,除了镶了框的水彩还有两张人物半身像,周正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模特是学校门口的保卫大叔!岂止是像啊,再多看两眼就觉得大叔会回头瞪着眼朝她喊,不查学号不放行!
每张画的右下角都有FZ的落款,可见是方舟的作品。这时周正的小觑之心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实力是最好的证明!
再往旁边看,还有若干幅服装设计图用图钉订着,大概是一气呵成的初稿。画面上层叠着几次修改的线条,不显繁乱,笔触干净利落,反倒更有设计师的风范。
只是图里的模特都像青少年,而且没有画什么奇装异服,全都是运动、休闲的套装。
周正忙转过来好奇的问道,“这都是您画的吗?”
“嗯。”方舟点点头,看她满脸崇拜到要跪地拜师的样子又说,“没什么好的,等你接触了也会画。”
周正赶忙惭愧的摇摇头,“我可不会,以后我可以跟您学习了!那您墙上那个服装设计是什么?画的真好!您是神童吗?真的没上大学吗?您以前是服装设计师吗?“
方舟只好又点头说,“嗯,那是应政教处要求设计的一中校服。“对于后几个问题她好像听而不闻。
周正更热情了点,“哦!校服!那我们很快能穿上了?“
一惊一乍的,方舟笑说,“不是,明年才批量做。”
方舟的实力让她膜拜不已,周正很是欢天喜地,临离开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她当然不会因此抛弃肖一行,只是有合适的老师,日常在学校里上课更方便,等到各种假期的时候她还是要回到肖老师画室的。
出了画室门,周正发现这边太偏僻,也没路灯,虽然到主教学楼没多远,但也隔着好几个建筑呢!
小心翼翼的贴着绿化带旁边的石子路走,没出二十米,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影,周正吓的“啊呀”一声大叫。
旁边的人很不耐,皱着眉责问,“叫什么叫?!“
真是愁人,周培蕴怎么在这儿?!
周正也皱着眉,“当然叫了!大晚上的!谁知道你是好人坏人!?“
“哪个坏人会跟着你?你是有财还是有貌?“周培蕴嘲笑。
周正琢磨了一会儿,有点无奈的说,“也是,劫也应该劫你。“
绷着脸的周培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你到会恭维。“
周正嘟囔,“恭维你干嘛,你又不给我钱。“
“你缺钱?”周培蕴反问。
周正想了想被勒令保管在周密那的所有零花钱,烦恼的随口应付,“谁不缺钱?你不缺啊?”
“不缺,我爸开银行的。”周培蕴回答的很冷静。
“…………那还真是应该劫你。“
周培蕴戏谑,“那你就是真觉得自己又没钱又难看,是吧?“说完他转过头看着周正——短发比上次略长,流海随着步伐波动,时不时飘到一侧露出光洁的额头,发际线很高,眼睛灵气逼人,正因他调侃的话而气鼓鼓的嘴巴嘟着,细致的唇略薄,下巴小巧微翘,身形高挑大方,此刻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并肩而行,在微弱的光线下只显得脸庞和脖颈细致臻美。
周培蕴一愣,像感冒了似的吸了吸鼻子,补充了一句,”还真是难看。“
话不投机半句多,反正彼此一直没好印象,周正不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周培蕴居然没有高傲的离开,周正虽然心里纳闷儿,但她可不认为他是发善心在陪自己,为防周培蕴突然发难,她找了个正常的话题,“你学习挺好的,北京也有那么多重点高中,为什么来一中上学?”
周培蕴默默走着路漫不经心的回答,“我爸女朋友太多。”
“啊?!”这回答不对路吧?
周培蕴嫌弃她智商的解释,“我爸女朋友太多,我不愿意看见,躲远点儿。”
……“那,那你妈呢?”
“离婚,在德国。”
他说的一派轻松,似乎这些根本无关紧要,更不像在谈论自己家的事儿。
周正不擅长灰色话题,更不会安慰几乎陌生的人,只好不知所谓的点头,“哦,真抱歉。”
周培蕴反问,“抱歉什么?“
“……”,周正也不知道,可一般人这时候不都该说抱歉吗?
“她男朋友比我爸女朋友还多。”
“……“,好吧,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阴阳怪气儿了,周正心想。
周培蕴看她没反应了,又问,“你在幸灾乐祸?“
周正连忙摆摆手,“没,没,我感同身受。“
“你父母也离婚了?“
“……“,当然没有!
“那你怎么感同身受?“
周正觉得自己跟他扯话题都是个错误的决定。
眼看到教学楼,这时晚自习下课已经有一阵了,刚巧赶上学生熙熙攘攘的出来,不少认识周培蕴的学生竟然看到他和一个人从学校最偏僻的南端走过来,顿时惊愕的全都原地驻足并交头接耳。
周培蕴上学一年多了,谁见过他跟别人一起走过?从出现在一中就是个锋芒毕露的天之骄子,他把谁放在眼里了?也不知道这号人为什么到这来上学!
可此时他就明明站在一个……女孩儿旁边!而且还那么近……再有眼贼的低声一说,“呦,那不是高一那个……画画儿特牛逼的周正吗?“
周培蕴噎的周正无言以对,再见到有人围观,周正想直接再见又觉得总是被堵的没话说很丢脸,忽然脑筋一转,摆摆手,“你妈离婚了,你还挺高兴,所以我感同身受,但你爸很有钱,这点儿我很抱歉,再见。“
周培蕴愕然,这丫头!突然嘴毒一下还真让人受不了,他迅速跨出一步要抓住她,周正飞也似地跑了。
周培蕴简直哭笑不得,看着她逃跑的背影,过了几秒,眉目扬起,竟笑了。
如此笑容,冬夜如春,悠然惬意,还带着捉摸不定的内涵。
哦……!众人心下了然。
回教室收拾完东西,周正走到校门看到周密已经在等,果然,每天都雷打不动这么准时,初中的课程真是轻松啊,都不拖堂吗?周正刚要喊,却看到周密正在低头不耐烦的翻着书包里的什么东西,一边翻一边团成球往外扔。
这可引起周正的好奇心了,她偷偷站在一边看着,直到周密都扔完了她才假装刚出来,走近喊了一声周密。
周密一转头,接过她的包,镇静的说,“走吧。“
“你是沙僧吗?“周正一边在前面蹦着,一边回头问。
“……?“这孩子又哪根筋不对了,周密琢磨。
“啊,你每天都拿这么多行李,真是辛苦。“周正自以为得便宜卖乖的很到位。
紧接着却听到周密在身后说,“二师兄,等等我。“
周正对周密的小腿踢打了一路,周密也不跟她计较。
到了新河路的时候,还未拐弯,周正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
她心里敲鼓,难道又是什么坏人?转头看到身旁的周密已经突飞猛进到180公分的挺拔身形,还有他新晋的跆拳道黑带二品……有家伙不使!怕个头!坏蛋们放马过来吧!
周正一转身都摆好了黄飞鸿手,出乎意料的是,哪有什么坏人,不远处的路上就跟着三个妙龄少女,看上去比自己身材娇小多了,再借着路灯一看,还有一个五官标致,是大大的美人呢!
周密自然也听到有人跟着,他本想装作不知,看周正转身,他也只好转过去,见到几个女孩儿的时候,顿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阴郁的很。
周正问女孩儿,“你们找谁?”
小姑娘们也不躲着了,互相推着慢腾腾走上来,没搭理周正,反到都对着周密,那个最漂亮的羞答答的半垂着头,酝酿了好半天才说,“周,周密……我给你的信你看到了吗?“
周密黑着脸不说话。
周正却热情洋溢的问周密,“什么信?“
小姑娘一看这样,八成是没看,于是又从包里拿出一封,双手交出去,径直递到周密面前。
周密耐心实在有限,咬了咬牙,“我不想看,太晚了,你们赶紧走吧。“
“哎……周密,你,你看看吧,娜娜都送你无数封了……你不要这么伤人嘛。”旁边的一个女孩儿解围道。
拿着信的女孩儿也很委屈,伤感的说,“周密,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娇滴滴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疼。
另外一个女孩儿也忍不住帮腔,“就是,周密,我们知道追你的女孩儿很多,可娜娜都追你半年多了,你别这么无情呀!”
周正都忍不住难过了,神勇如她,赶紧从周密的手里抢过自己的包,竟然手抓着取出三四封皱皱巴巴的信!
“别哭,信在这,他都看了,你瞧!”
所有人都一愣,周密马上反应过来,简直要把她撕碎的眼神吼了一声,“周正!!”
叫做娜娜的女孩儿眼中含泪却面露惊喜,“你真的看了吗?那你能不能喜……”
啧啧啧,什么叫梨花带雨!什么叫粉面含春!周正摇头晃脑的感慨,周密到底有多大魅力!害的这么多小姑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周密看了看二百五的周正,脸上结霜,没等娜娜问完,他忽然拉起周正的手,莫名其妙的说,“我不喜欢你,看见没有,我有女朋友了。”
这叫什么事儿?大家又是一愣。
周正完全不知所以,想甩掉周密紧抓着自己的手,可他力气大的多,如何摆脱。
娜娜更委屈,“她明明是你姐姐或什么亲戚,我跟你好久了,你们每天都一起回家的!”
周密,“谁说一起回家就是亲戚?”
众女孩儿心想,也是,他刚才确实是喊周正二字——顿时异口同声,都一个姓还不是姐姐!?
周正刚要分辨立场,冷不丁看周密眯起眼看自己,后背一凉,为什么她觉得妈妈说不要随便乱捡东西这句话这么正确呢!
不容抗拒,周密的手抚上她的颈侧,他的掌心异常的暖,周正来不及感受这异常温暖的瞬间,他已经低下头,捧着她的脸,唇若三月桃花,柔软娇媚的在她的唇上轻点飞扬,沾了两次,忽而转做疾风戾雨,力之所至如潮汹涌,就在众目睽睽之前,在皎皎明月之下,双唇动情噏合,错乱到木然的周正被迫抬着头腿脚发软,最后只能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呼吸错落,唇舌吸吮。
时间不算太久,周密精确计算过周正的反射弧,在她愕然崩溃的前一秒,干脆利落的结束了动作。
他深深的呼吸,转头对三个女孩儿说,“亲戚可以这样?所以你可以走了吗?”
痴恋的心碎成了渣,三个人踉跄的走远。
入冬的夜晚好冷,娜娜永远不会忘记。
可今晚的月色好亮,照的周正如狼人一样变身成了神经病,周密也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