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高程程就走了,因为傅以恒回来了,她要去接机。
两人正处于热恋状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听说傅以恒回来,高程程恨不得立马就飞到他身边去。
正好,许暖也要上班,于是高程程就走了,只是临走之前还是有些担心,“你真没事?晚上要不要过来陪你?”
许暖笑笑,“你都说了,这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哭也哭过了,还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高程程抱了下她的肩,“你自己好好调整一下情绪,等陆慎行回来再和他好好商量一下,不要自己一个人在这边胡思乱想。”
“嗯,你放心吧,我又不是林黛玉!”
高程程这才笑着上了车,“成,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走吧走吧——”许暖帮她把车门关上,不耐烦地朝她挥手,“烦死了赶紧走——”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那种情绪里,许暖便去律所,过几天要开庭,她要准备辩护词,可是对着电脑,她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到了下午,她终于坐不住了,索性拿上外套和手袋起身,可是离开律所后却又不知道去哪里。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觉得舒服,她微微眯眸看着蓝天,看着白云,看着头顶的远山,突然就想去一个地方了。
于是,她启动车子往西山陵园去,到了那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她在陵园入口处的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然后沿着石阶慢慢往上爬。
没想到,竟然在许敏的墓前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许暖还有些不敢相信,钱玉珍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她还以为这女人是想来耀武扬威的,可是看了下,发现许敏的墓前放着一束黄色的菊花,钱玉珍脸上隐约透着一丝哀戚。
不,一定是她眼花,钱玉珍怎么可能会来祭拜许敏?!
可是,那个侧脸那么熟悉,她什么可能会看错?
钱玉珍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有些发怔地看着许敏的墓碑,口中低声地说着什么,因为离得有些远,许暖听不大清。
她看起来很憔悴,眼眶有些发红,身形瘦削,感觉比上一次看到的时候瘦多了。
许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钱玉珍,这个女人虽然很节俭,可是为了不丢丁怀仁的脸,在穿着方便还是挺讲究的,衣服不会太贵,却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可是今天,她身上那件黑色大衣有些皱,大衣后面还蹭了一大片灰尘,裤脚也沾了一些泥,头发被山风吹得凌乱。
总之,那模样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
许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于是就静静站在那里。
钱玉珍并未发觉身后站了个人,不一会儿竟然哭了起来,边哭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许暖隐约听到了几句——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当年都是他的错……他回村里的时候根本就没说他已经结婚了,还跑去我家提亲……”
“我也是受害者……我被那个男人骗了……”
“如果我知道他已经结婚,肯定不会嫁给他的……知安出生后我才知道他已经入赘你们家……”
“他家里人不希望他入赘……所以就帮他骗我,我也是受害者啊呜呜呜……”
可是哭着哭着,钱玉珍又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你什么都有,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感受……我也想得到爱情……”
“……凭什么在我面前摆出那副不屑的样子?不就是比我有钱吗……你根本就没爱过他,你只是在利用他……”
说着说着,她竟然抬起脚来狠狠地往许敏的墓碑上踢,边踢边哭,“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是你们害了我……”
许暖连忙冲过去,“你干什么?!”
钱玉珍显然没料到许暖会突然出现,怔了下,随即冷冷地擦去泪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你怎么会来这里?”许暖的声音也很冷。
“我来看看你妈啊……”钱玉珍诡异地笑了一声,“我们同病相怜……我来看看她不是应该的吗?”
许暖突然想起了阮甜甜,不用说,钱玉珍应该是已经知道丁怀仁和阮甜甜的事了,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哭诉。
原本,许暖应该高兴的,因为这女人终于尝到许敏当年的痛苦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发红的眼眶时,许暖竟然有一丝同情。
几分钟后,钱玉珍和许暖并肩坐在许敏墓前的草地上,钱玉珍缓缓道出了当年的事。
“……当初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爸已经在城里入赘……他家里人封建思想很重,觉得他入赘后这一房就会断了香火,于是就张罗着让他结婚……”
“他父母都帮他瞒着,直到知安出生后我才知道他在城里已经入赘……我当然很生气,很伤心,可是又能怎么办?村里人都知道我是他妻子,我也不可能和他离婚……”
“……我也是受害者,你爸不仅骗了你妈,也骗了我,我们都是受害者……谁知,那男人死性不改,又跑去找了个年轻女孩……”
许暖自然知道那个“年轻女孩”就是阮甜甜,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听着。
今天的钱玉珍有些反常,竟然坐在那里和许暖说了很多,或许是想解释一下当年的事,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倾诉。
知道丁怀仁和阮甜甜的事后,她很伤心,可是这种事又没人可以诉说,只能藏在心里。
所以,她就跑到许敏墓前倾诉,谁知却碰到了许暖。
“……他被那个女孩子迷得团团转,整天不着家……那天我整理书房,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那没人性的家伙估计是想和我离婚呢……”
“我问过律师了,如果他真要和我离婚,我可以分他一半的财产,我估计他不舍得……我担心他会像当年对你妈那样,把我也送到精神病院去……”
许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怔了几秒,“……你是说,当年我妈并没有病,是被我爸强制送到精神病院的?!”
钱玉珍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眸底闪过一丝慌乱,“……我不知道……我乱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暖还想再问,钱玉珍已经拿起挎包起身,“我该回去了——也不知道你爸晚上会不会回去,要是回去晚了又要被他骂!”
许暖没有追过去,因为没必要,钱玉珍慌乱的神情和落荒而逃的样子已经说明当年那件事有猫腻,也许许敏真的是被丁怀仁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的。
原本,许暖是想来和许敏聊聊天的,可是听了钱玉珍的话后,她已经忘了自己的伤悲,一心只想着当年那些事。
许敏被送进精神病的时候她还小,丁怀仁只说妈妈病了,要去医院治病,她根本就不知道许敏去的是精神病院。
许敏被送进精神病院前那段时间经常哭,而且经常和丁怀仁吵架,每次吵架都是歇斯底里,有时候还会以死相逼。
那时候她觉得害怕,因为从来没见过母亲那么疯狂的样子,如今回想起来,那只是一个女人知道自己丈夫出轨后的正常反应,一点都不疯狂。
——要是她知道陆慎行出轨了,估计会比许敏还要愤怒吧!
许暖在许敏墓前站了很久,天色渐晚,山上气温也开始下降,许暖不敢在这种地方待太久,于是连忙下山。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接到孙洁梅的电话,孙洁梅说张海涛生病了,让她过去看看。
“……我人在外地,没法过去,不然也不用麻烦你了……”
“昨天我就发现他有点发烧,让他去医院,他不去……我给他买了点药,他估计也没吃,不然也不会这个样子……”
“……刚刚我给他打电话,他声音都变了,估计病得厉害……你过去看看吧,我不放心……”
于是,许暖拜便驱车往盛世豪庭去。
到了那边,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人来开门,许暖只能给张海涛打电话,孙洁梅也没人接,她就自己开了密码锁进去。
公寓里没开灯,窗帘也拉起来,到处黑魆魆的,因为没有开窗户,室内温度比外面高,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还有男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汗臭味。
许暖拧开灯,只见客厅里一片凌乱,茶几上放着几个喝完的啤酒瓶,还有吃完的快餐盒,地上也横着空酒瓶、烟灰缸。
许暖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然后才往房间去,到了房间,只见张海涛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脸色潮|红,呼吸有些重。
许暖吓了一跳,连忙摸了下他的额头,烫的厉害!
许暖一个人也没办法把他弄去医院,只能叫救护车。
谁知救护车还没到盛世豪庭,张海涛就醒了,看到许暖,他懵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暖暖,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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