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略微侧目,高大的身影便在眼前,气势逼人犹如泰山压顶似的盖下来,他有些惶惶然地颤了颤肩膀。
宫御月冷眼低垂,一瞬不瞬地俯视着跪在脚前的齐大。
目光敏锐地察觉到齐大的畏颤,宫御月暗暗冷哼。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他面无表情,张口间,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逼下来,令齐大不自觉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公……公子想问什么?”齐大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问。
宫御月目光凌厉地眯起,问:“齐大,你亲眼看见她杀人了吗?”
齐大狭小的眼睛明显地掠过一丝慌张,视线左右转移了一下,才有些踌躇地回答道:“没……没有,我当时因为害怕就躲起来了,等她杀完人之后我才敢出来。”
“哦?那你是躲在哪个位置?”宫御月继续追问着,一边仔仔细细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哪怕一点点小异样都不放过。
只是,听到这个问题,齐大却好像胸有成竹地挺了挺腰杆:“我躲在自家的大门后面,我家就在那个小巷子后面。”
见状,宫御月眸色微微凝起。
他沉默了一下,脑海迅速描绘出那条小巷的情景。
好像是有那么一间破烂的小屋,其落魄的程度让他以为是废弃屋子,遂并无多大在意。
他记得弄雪当时所站的位置距离那个破门最近,这么说这个齐大的确是只看见了弄雪而没有看见他?
所以说他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吗?
这个念头刚起,立即便被他打消。
假设齐大真的看见弄雪,但是她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跟别人交过手,更遑论杀人了,她又岂会是他所见的杀人凶手。
这个齐大如此一口咬定弄雪是凶手肯定另有目的。
“大人,贵衙门是否设有举报奖赏?”宫御月抬头问道。
“是的,为了促进官民的合作,本衙一直都设有这个奖赏。”
宫御月略微颔首,然后低眸看齐大,再问:“那他这次举报可得多少奖赏?”
“十两。”
刘大人说出答案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齐大的情绪并无多大变化,那无动于衷的神情,仿佛并不把这十两放在眼里。
他眸底染上领悟的冷笑。
一个穷困潦倒的人面对十两而无动于衷,若不是因为他真的天生淡薄钱财,便是背后有更多的财富已经喂饱了他的贪婪。
他想,齐大属于后者居多。
稍稍弯腰靠近齐大,宫御月轻轻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齐大,你可知能够杀害那么多条人命的凶手,心狠手辣的程度可谓视人命如草芥,你揭发这样的亡命之徒,不怕她有共犯或者同伙哪天把你也给灭口啊?为了十两银子,连命都不要了?难道你看见她杀人,却没有看见她的同伙也在场吗?”
他的嗓音又缓又慢,其中的阴狠却是浓烈得令人闻而心惊胆战。
齐大瞧着他眼里凶残的神色,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是……”
他脑子里倏然想起了……当时他在门缝里看到那个女人好像在跟谁说着话,那声音是个男的,由于他当时太害怕,根本就不敢开门去看,所以不知道是谁。
宫御月微微一笑,骤然由地狱森罗转变成和蔼可亲的翩翩公子,神色温和地安抚道。
“别紧张,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不要牵扯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惊喜,顿时充塞一双细小奸诈的眼睛。
齐大欣然地猛点头,然后表情欣喜又神秘地压低声音对宫御月保证道:“是是是,我本来也只想指证她而已,不会牵连到任何其他人的!”
本来就只想指证弄雪而已吗……
宫御月敏锐地捕捉到他高兴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唇角勾起神秘的弧度。
尔后,他似是满意地微微颔首,与齐大达成了“共识”。
“无名大侠,如何?”
背后,传来刘大人追问的话语。
宫御月转身回头,淡淡地道:“看来他说的是真话,他的确看见她在命案现场。”
“什么?!”尖细的抽气声之后,是弄雪忿忿的嗓音。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脸上掠过纷乱的情绪,有怒,有不解,更有迷惘。
这个男人之前不是还叫她不要认罪吗?怎么这会儿好像要帮着齐大定她的罪一样,他是想怎样!
“啪!”
刘大人一拍惊堂木对她表示警告。
与之同时,宫御月正转眸对上她愤怒而质疑的目光,他不着痕迹地对她眨一眨眼,再一次要她淡定。
猛吸一口气,她抿了抿唇,再看了看刘大人一脸威严警告的表情,只好暂时将内心里翻涌的复杂纷乱克制住。
好吧,她继续忍。
就不信宫御月敢真的弃她不顾,必要时,她大不了再用言灵缚命令他带她逃之夭夭就是了!
她如是想地瞥他一眼,眸光泛着阴谋诡计的邪笑。
与她邪恶的眼神相接,宫御月郁悒地在心底长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如意算盘。
绷着俊脸,他隐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郁卒地民唇不语。
见他一副抑郁到不行却又只能克制的模样,弄雪便知道她的威胁已经奏效。
她低下头,好歹表示羞愧一下。
唉,她也不想总是卑鄙地用言灵缚来胁迫他。
人,因有梦想而伟大。
她,乔弄雪,为了生存而无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啪!乔弄雪,你可认罪?”
刘大人惊堂木又是一拍,严厉的问罪声从高高的官座上压到台下。
刘大人惊堂木又是一拍,严厉的问罪声从高高的官座上压到台下。
弄雪抬头,铿锵有力地道:“我没有杀人!”
他说,不要认罪。
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瞄向他……
宫御月悄然勾起唇角,赞许她的听话配合。
那抹淡淡的笑意,让她的心更定了。
刘大人眉头一皱,官威重重地继续施压:“认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吗!”
“物证在哪里?难道就凭那个几个已经死透的尸体就算是物证吗?大人确定这个证人的话能够完全采信?他说看见我杀人,我也可以说看见他杀人啊,污蔑嘛,谁不会?”弄雪嘲讽地反驳。
哼哼,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宫御月是用法力凝聚成剑气杀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物证。
至于这个所谓证人就更不用提了,根本就是在乱说话,要真目睹,那他要指证的人也该是宫御月而不是她。
她想,宫御月肯定也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所以才想回衙门看看是谁在搞什么鬼吧?
“你……”刘大人一时被她的辩驳堵得哑口无言。
的确,现在还没有找出物证,单单靠齐大这位证人还不能将她完全定罪。
人证,会有可能说谎,只有物证,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
刘大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将目光转向公堂后面站着的一位官差,问道:“大力,仵作那边验尸报告出来没有?”
“禀大人,仵作说验尸报告最快也得等到今晚才能出来,因为尸体上被奇怪的冰镇住难以勘察,要到下午才能完全溶解完毕。”
闻言,刘大人沉着地思考了一下,便下了决定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将犯人收押,明日再继续审。”
“是。”
随之,两名官差上前来将弄雪带走。
临走之时,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宫御月,见他唇边挂着淡定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尽管如此,她内心却还是难忍忐忑。
在经过舞媚身旁的时候,她勉强自己挤出笑容,匆匆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舞媚一直不能吭声不能动弹,只好紧张地目送弄雪的背影离开。
紧接着,另一名官差在刘大人的示意下也带着齐大离开。
无视舞媚仇视的模样,宫御月老神在在地开口提议道:“大人,既然还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在下觉得或者再回现场勘察,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地方遗漏的?”
“无名大侠的建议甚对,本官也正想着再回到现场勘察一番。”
“那在下可否同行?”
“当然,本官欢迎之至。”
……
退堂之后。
衙门里,宫御月身为降狼英雄被安排在一个舒适的房间暂作休息。
一进门,他的黑眸似有所发现地往屏风的角落瞟了一眼。
尔后,便淡定地坐下,举起热茶往嘴边,轻轻一啜。
“出来吧。”
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他懒洋洋地开口。
少顷,舞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你为什么在公堂上不帮弄雪说话,弄雪是不会杀人的,她根本就没有杀人的能力,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帮她澄清!”她怒气冲冲地踩着重重地步子走近来,忿忿地质问他。
宫御月沉默地瞅着她,眸光逐渐锐利,却是一言不发。
这个女人绝非一般百姓,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属于贵族的紫霞之气弥漫在她身上。
就不知她是哪一方人马了?
“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舞媚被他那种仿佛能够看透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
宫御月黑眸深不可测地微微眯起,半晌,才冷冷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