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见过冯裤子,一个人发呆后醒来,突然间见到如此这般丑的男人,那真是要命职!
那女孩子只当是个小厮,再不想是冯裤子,因笑道:“多谢哥哥提醒了我!难道哥哥在外头有什么遮雨的?”
一句提醒了冯裤子,“嗳哟”了一声,自己只顾是看姑娘了,却不想自己也在淋雨,才觉得浑身冰凉。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都湿了。说声“不好”,只得一气跑回怡红院去了,心里却还记挂着那女孩子没处避雨。
原来明日是端阳节,那文官的十二个女子都放了学,进园来各处玩耍。可巧小生宝官、正旦玉官等两个女孩子,正在怡红院和袭人玩笑,被大雨阻住。大家把沟堵了,水积在院内,把些绿头鸭、花鸂鶒、彩鸳鸯,捉的捉、赶的赶,缝了翅膀,放在院内玩耍,将院门关了。袭人等都在游廊上嘻笑。冯裤子见关着门,便以手扣门,里面诸人只顾笑,哪里听得见。
叫了半日,拍得门山响,里面方听见了,估量着这会子不会有人来的,却不知道是谁在叫门。袭人笑道:“谁这会子叫门?没人开去。”
冯裤子道:“是我。”
晓月道:“是冯表哥的声音。”
雯儿道:“胡说!冯表哥这会子做什么来,这里都是姑娘,他一个男人跑这里来做什么,应该不能是他吧。”
袭人道:“让我隔着门缝儿瞧瞧,可开就开,要不可开,叫他淋着去。”
说着,便顺着游廊到门前,往外一瞧,只见冯裤子淋得雨打鸡一般。
袭人见了又是着忙,又是可笑,就是不开门,只是笑得弯着腰拍手道:“这么大雨地里跑什么?里面都是女孩子,你个男人进来也不方便,你还是往别处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冯裤子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这门儿狠狠的踢几脚,他又叩了一下门:“好姐姐,你就放我进去,我就来躲躲雨就走,我不会打扰到姑娘你们的,我是好男人,好男人就是我。”
袭人却说了:“冯裤子大表哥,你就别叩门了,我们是不会开的,就算你是大唐最好的男人,我们也不会开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里面都是姑娘,你一个男人进来了,岂不是让别人说闲话,我们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在我们身上发生。所以,为了姑娘们的名节,你还是不要再敲门了,我看这雨还有得下,反正你都淋湿了,不如再你就豁出去,往别处去看看,也许别的院子是开门的。”
冯裤子听了气得要死,只差是把自己的肺给气炸了,可是里面的人就是软硬不吃,就是不给自己开门。大家都在一个府里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指不定哪天谁会求着谁,为什么这些人就是如此的势力。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伙计,算不上是主子,然后就死活不给自己开门,要是换成一个主子的话,她们哪里也如此的造次。自己也就是想要躲一下雨,能犯什么忌讳,这些人怎么能如此对自己,真是太过分了。再怎么说自己也姓冯,这些外姓人,真是要造反了,等哪天自己非得在舅妈面前参她们一本,有她们好果子吃的。
冯裤子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便抬腿踢在大门,只是这门做得也是结实,只听得一声响,也就没有动静了。冯裤子“嗳哟”了一声,嘴里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索性拿我取笑儿了!”
口里说着,却是低头往别处去了,脚却是真疼,冯裤子真是成了落汤鸡。想到自己成了别人的笑料后,他真是越想越气,这里的人怎么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今天这个人真是丢大了,早知道就别没脸没皮的去那里叩门的,这下可好了,把脸给丢了,明天也不知道她们会怎么说自己。这些鬈奴才们又当着许多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地。
只听里面的人说道:“冯表哥刚刚踢门把脚给踢坏了!”顿时,时面传来了咯咯地笑声。
冯裤子一路是跑了回去,跟他住的一个小厮见冯哥回来了,还成了这副模样,却也是关心道:“大表哥,你怎么成这样了,哥几个给你打桶水来,得赶紧换衣裳才行!”
冯裤子一面进房来解衣,一面笑道:“谢谢兄弟了,还是兄弟们对我好,我长了这么大,今日是头一遭儿生气想要打人!”冯裤子把刚才的事是说了一遍,心想反正你们迟早会知道的,不如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还能讨得兄弟们的支持。
刘宝提着一桶水进来掺在柴房里,一面笑道:“冯表哥,她们都是些不长眼的家伙,都是主子从宠坏了的主,她们不知道夫人是向着你的,要是她们知道夫人是向着你的,她们便不敢这样对你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况都是些丫鬟,用不着跟她们的生气的。”
冯裤子道:“我也不想跟她们生气,她们真是太过分了,倘若她们是有求于我们,我人一定不能怂。”
兄弟们道:“一定不怂的,这气总有一天我们一定得争回来的。”
话是这样说,要是姑娘们真是求着她们了,他们几个一个个怕不都是跑得屁颠屁颠的,冯裤子看了一眼这几个兄弟。不禁是叹了一口气,只道是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东西。”
刘宝道:“也不能就说她们成心的,安心要整你,素日开门关门,都是那起小丫头子们的事。她们是憨皮惯了的,早已恨得人牙痒痒,她们也没个怕惧儿。冯表哥你以后遇了她们,踢一下子,唬唬她们也好,看她们再敢跟你淘气,不叫开门的。”
冯裤子想了想,也不知道刚才不给自己开门的人是谁,总不能见了丫头就教训一顿,这事他是吃了哑巴亏了,只能认栽了。说是这样的说,其实舅妈哪有这么好,有这么多的时间来管他的,还不是因为表妹要结婚了,舅妈心里高兴得很,这才是想到给自己也找一个好人家。换成是平时,舅妈也不爱搭理自己,再怎么说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夫人,而自己不过只是冯府一个人,她要是跟一个下人走得太近,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说着,那雨已住了同,那些来玩的姑娘也早去了,冯裤子只觉心心烦意乱的,晚饭也不曾好生吃。至晚间洗澡时,脱了衣服,才看见自己的脚趾头青了大一块,自己倒唬了一跳,又不好声张。他突然想到冯芯来,冯裤子心里明白这是舅妈给自己的指的婚事,自己说不得半个不字,想来这冯芯也是极不愿意的,他能感觉得出来。这冯芯打从心底是看不起他的,只是碍着舅妈的面子,不能与自己翻脸而已,表面上她与冯糖斗着,其实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想来她觉得她也是冯家的人,而且生得又不算太差,按理说来仗着冯家的家势,再怎么样也能嫁给一个好人家。只是舅妈也不知道是听了哪个馋人的挑唆,偏是把自己说与了这个一事无成鬈奴才,把自己一朵鲜花是插在牛粪上。想来她也是委屈得厉害,心想自己这命怎么就这么不好,怎么就嫁给这衰人了,想来都知道冯裤子现在也不过是个家丁,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也就是一个家丁的命了,而自己嫁给一个家丁,这命岂不是跟他一样的贱。冯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也是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着觉,一想到冯裤子他就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没法活了,再一想到冯裤子那副丑脸,他更是有种想要吐的感觉。
不过冯裤子也开心不到哪里去,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妻子是冯芯这样的女人,一个地位与自己差不多,可是还要装出主子身份的女人。想到以后自己要与一个看不起自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想到她以后会各种的嫌弃自己,冯裤子也是感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两个人都不知道舅妈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她们两个人说到一起了,两个人心里都是极不愿意的。
话说,小燕子一时睡下,梦中作痛,由不得“嗳哟”之声从睡中哼出。平儿与她一个屋子,听得她这边有动静,因见小燕子懒懒的,也睡不安稳。忽夜间听得“嗳哟”之声,便知她怕是不舒服,自己下床来,悄悄的秉灯来照。刚到床前,只见小燕子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睁开眼见了平儿,倒唬了一跳道:“作什么?”
平儿道:“你梦里‘嗳哟’,必定是身体不舒服。我瞧瞧。”
小燕子道:“我头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
平儿听说,果然持灯向地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地。平儿慌了,只说“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