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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众生 二千九百四十章 心形石头?(1 / 1)

朱玉道:“阿弥陀佛,冤枉冤哉!我要这样,就立刻死了。你瞧瞧,这么大热天,我来了必定赶来先瞧瞧你。不信,你问问缕儿,我在家时时刻刻哪一回不念你几声。”

话未了,忙得袭人和冯裤子笑道:“说玩话你又认真了。还是这么性急。”

朱玉道:“你不说你的话噎人,倒说人性急。”一面说,一面打开手帕子,将戒指递与袭人。

袭人感谢不尽,因又笑道:“你前儿送你姐姐们的,我已得了;今儿你亲自又送来,可见是没忘了我。只这个就试出你来了。戒指儿能值多少,可见你的心真。”

朱玉道:“是谁给你的?”

袭人道:“是冯芯给我的。”

朱玉笑道:“我只当是冯糖姐姐给你的,原来是冯苡姐姐给了你。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冯芯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说着,眼睛圈儿就红了。

冯裤子道:“罢,罢,罢!怎么就哭上了,知道是你重感情,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你了,不用提这个话。”

朱玉道:“提这个便怎么?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冯糖姐姐听见,又怪嗔我赞了冯芯姐姐。可是为这个不是?”

袭人在旁嗤的一笑,说道:“玉姑娘,你如今大了,越发心直口快了。”

冯裤子笑道:“我说你们这几个人难说话,果然不错。”

朱玉道:“好哥哥,你不必说话教我恶心。只会在我们跟前说话,见了冯糖妹妹,又不知怎么了。”

袭人道:“且别说玩话,正有一件事还要求你呢。”

朱玉便问“什么事?”

袭人道:“有一双鞋,抠了垫心子。我这两日身上不大好,不得做,你可有工夫替我做做?”

冯裤子笑道:“这又奇了,你家放着这些巧人不算,还有什么针线上的,裁剪上的,怎么叫我做起来?你的活计叫谁做,谁好意思不做呢?”

袭人笑道:“你又胡涂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屋里的针线,是不要那些针线上的人做的。”

朱玉听了,便知是冯裤子的鞋了,因笑道:“既这么说,我就替你做了罢。只是一件,你的我才做,别人的我可不能。”

袭人笑道:“又来了,我是个什么,就烦你做鞋了。实告诉你,可不是我的。你别管是谁的,横竖我领情就是了。”

朱玉道:“论理,你的东西也不知烦我做了多少了,今儿我倒不做了的原故,你必定也知道。”

袭人道:“我倒也不知道。”

朱玉冷笑道:“前儿我听见把我做的扇套子拿着和人家比,赌气又铰了。我早就听见了,你还瞒我。这会子又叫我做,我成了你们的奴才了。”

冯裤子忙笑道:“前儿的那事,本不知是你做的。”

袭人也笑道:“他真不知是你做的。是我哄他的话,说是新近外头有个会做活的女孩儿,说扎得出奇的花,我叫他们拿了一个扇套子试试看好不好。他就信了,拿了出去给这个瞧,给那个看的。不知怎么又惹恼了冯糖姑娘,铰了两段。回来他还叫赶着做去,我才说了是你做的,他后悔得什么似的。”

朱玉道:“这越发奇了。冯糖姑娘她也犯不上生气,她既会剪,就叫她做。”

袭人道:“她可不做呢。饶这么着,老太太还怕她劳碌着了。大夫又说好生静养才好呢,谁还敢烦她做?旧年算好一年的工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

正说着,有人来回说:“兴隆街的大爷来了,老爷叫冯表哥出去会。”

冯裤子听了,真是奇了怪了,这样的事怎么就叫了自己,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也不知道最近舅舅是怎么了,打算提携自己,还是有别的想法,心中好不自在。袭人忙去拿衣服。

冯裤子以前没有被人伺候过,好不自在的,一面蹬着靴子,一面抱怨道:“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今天怎么就要见我。”

冯裤子一边摇着扇子,笑道:“自然你能会宾接客,老爷才叫你出去呢。”

冯裤子道:“真是折煞死小人了,做了一辈子的下人,还不知道这主子要怎么做,就如舅妈说的,我就没有做主子的命。那里是老爷,想来他自己要请我去见的。”

朱玉笑道:“主雅客来勤,自然你有些警他的好处,他才只要会你。”

冯裤子道:“罢,罢,我也不敢称雅,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并不愿同这些人往来。”

朱玉笑道:“还是这个情性改不了。如今大了,虽然你读书的机会不多,可是如果你要是自己刻苦的话,也是有机会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没见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

冯裤子听了道:“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脏了你知经济学问的。”

袭人道:“玉姑娘,快别说这话!上回也是冯芯姑娘曾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得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走了。这里冯芯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得脸通红,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幸而是冯芯姑娘,那要是冯糖姑娘,不知又闹到怎么样,哭得怎么样呢。提起这些话来,真真芯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讪了一会子去了。我倒过不去,只当她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谁知这一个反倒同她生分了。那冯糖姑娘见你赌气不理她,你得赔多少不是呢!”

冯裤子道:“冯糖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帐话不曾?若她也说过这些混帐话,我早和她生分了。”

袭人和朱玉都点头笑道:“这原是混帐话。”

原来冯糖知道朱玉在这里,一定冯裤子又赶来说心形石头的原故。因心下忖度着,近日冯裤子弄来的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鸳鸯,或有凤凰,或玉环金佩,或鲛帕鸾绦,皆由小物而遂终身。今忽见冯糖亦有心形小石头,便恐借此生隙,同朱玉也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来。因而悄悄走来,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

不想刚走来,正听见朱玉说经济一事,冯裤子又说:“冯糖妹妹不说这样混帐话,若说这话,我也和他生分了。”

冯糖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所惊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叹者,你既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为知己,则又何必有金玉之论哉!既有金玉之论,亦该你我有之,则又何必来一宝钗哉!所悲者,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况近日每觉神思恍惚,病已渐成,医者更云气弱血亏,恐致劳怯之症。你我虽为知己,但恐自不能久待;你纵为我知己,奈我薄命何!想到此间,不禁滚下泪来。待进去相见,自觉无味,便一面拭泪,一面抽身回去了。

这里冯裤子忙忙的穿了衣裳出来,忽抬头见冯糖在前面慢慢的走着,似有拭泪之状,便忙赶上来笑道:“妹妹往哪里去?怎么又哭了?又是谁得罪了你?”

冯糖回头见是表哥,便勉强笑道:“好好的,我何曾哭了。”

冯裤子笑道:“你瞧瞧,眼睛上的泪珠儿未干,还撒谎呢。”

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抬起手来替她拭泪。冯糖忙向后退了几步,说道:“你又要死了,作什么这么动手动脚的!”

冯糖你还记得那年,我在怡红院送你的石头吗?冯裤子一直很在意这事,自己送了别人的东西,别人怎么处置是别人的事,他就没有权利过问了。只是他一直记得这事,并从末忘记过,今天也是借题发挥,问到了此事,他笑道:“收了别人的心,说话忘了情,这要怎么说?不开心,不觉的动了手,也就顾不得死活。”

冯糖以前也是收过冯裤子的石头,只是不知道这个石头有如此的深意,要是知道那石头这般珍贵,她是断然不会收的。本以为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她也没放在心上,收了后随手一丢,过了些日子,也就自然而然的丢了。现在想来自然是记不得了,只道:“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石头,又什么心形的石头,可怎么样呢?”

一句话又把冯裤子说急了,赶上来问道:“你还说这话!到底是咒我还是气我呢?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你知道这石头我只是想要送与你的,只是我却没有这个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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