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憧就这么在西门大街上的宅子里住下了,头上顶着襄王外室的名号,享受着非一般的美好待遇。
然而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的襄王却还不知道,自己悄然多了个外室。他正是为了皇帝交给他的一件差事而奔波,直到这日里进宫归来,才算是把事情了结。
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跟他说的徐德芳,瞧见襄王闲下来了,就凑到跟前说事儿去了。
他说:“王爷,那横舟公子问您几时去瞧他呢,您是怎么想的?”也劳累了好几日了是吧,合该到那儿去松快松快。
“什么横舟公子?”襄王疑惑地看着徐德芳,看起来已经把前几日的事情抛诸脑后,包括被他睡了一整晚的周憧。
“哎?就是馥山水榭的横舟公子,您不记得了?他还伺候过您一晚上呢。”徐公公略着急,怎么才过没几天,王爷就把人家给忘了。
“嗯?”襄王想了半晌,到底是想起了,却吃惊不小:“他还没死?”说罢……便闭上嘴,他倒不是希望人死了,而是太过于惊讶。
“王爷快莫提那个字儿,那横舟公子还活得好好地。”徐德芳说:“那天您不是让奴才留下了么,他醒之后您猜怎么样,他竟然要奴才置办个宅子把他安置起来。这不,一住进去,就向奴才打听您,问您什么时候去看他。”
这事儿,现在提起来还是觉得玄乎,太玄乎了。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襄王开始觉得惊讶,惊讶过后便是不解。
要说周憧没有目的,连徐公公这么傻白甜的人都不信。可要说他有目的,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还得再寻襄王去见他。
“可是他想当着王爷的面儿说?”徐德芳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便小心提议说:“反正您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会会他?”
襄王凝神思考了一下,露出一种犹豫的神情。徐公公猜他是想去,但是又怕克死了对方。
到底是王爷跟自己更亲,徐公公可不会替周憧考虑那么多,他说:“您就去吧,那人命硬得很,要不也活不到现在。”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本来就想去的襄王便默许地点了点头。
王府的马上停在门口,很快就有门房的人来禀报周憧,说是襄王来了,让周憧出去迎接。
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吃水果的周憧闻言,慢吞吞地放下水果,起身随便收拾了一下形象,就施施然地出去了。
门口,襄王坐在马车上,等着屋里的人出来迎接。
周憧到了马车跟前,欠身对那打下的帘子说:“草民周憧恭迎王爷,来得迟了,还请王爷莫怪。”
襄王伸手掀开帘子,看到周憧确实活得好好地,脸色也见红润:“你叫周憧?”却原来横舟是个艺名?
“回王爷,是的,横舟只是随便取的花名。”周憧微微一笑说,“王爷可是要进屋里坐坐,草民刚刚煮了茶。”
徐公公心跳加速,这是要邀宠的节奏。
襄王点了点头,“既然你有心,那便进去罢。”踏出马车时,他还是有些犹豫,但见周憧恬淡的笑脸,他又走了进去。
周憧自然跟在后头,与徐德芳一道:“徐公公,几日不见,你可还好?”
徐德芳习惯性地笑眯了眼:“还好还好,不知周公子好不好?”既然横舟是烟花之地的花名,那以后便不叫了罢。
周憧笑答:“我也还好。”
进了屋里以后,周憧和襄王对坐。周憧一手泡茶的功夫,端是行云流水,却是他本身的兴趣爱好。也是一项为他加分的装X技术,从前的时候没少被人津津乐道。
这会子在襄王面前表现,也亮眼得令襄王不时入神。
直到周憧为他满上一杯茶,对他说:“王爷请。”
襄王定了定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只觉得浓淡适宜,齿颊留香,很是不错。但是襄王不似李玄禹,他从来不会那么直白地赞赏别人,他只是眼神略温和地看了周憧一眼。
“王爷觉得如何,可还能入口?”偏生周憧非要讨个说法。
“勉强入口。”襄王便如他所愿,评价还行吧。
“让王爷见笑了,草民尚还学艺不精,需得努力。”周憧也不失望,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要得到襄王的赞扬。
“嗯。”襄王暗地里踌躇了一下,然后斜着眼尾问他:“是你对徐德芳说,要个宅子安置你,这是为何?”努力表现得漫不经心,但是频频造访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王爷怎生这么问?自然是……”周憧略微涩然地掩了掩嘴,继续说:“自然是倾慕王爷,要不怎会不知羞/耻地……”把你弄上/床。
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倾慕自己,襄王也是愣了。然后极力掩饰自己少见多怪的事实,抬起下巴看向周憧左边的柱子,作目下无尘状:“你休得胡说,本王岂是你能肖想的,你不过……”
不过区区一女支子,但是说出来好像太伤人,襄王难得把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草民的身份,确实有碍王爷清誉。但是草民情难自禁,恐不能剪断相思,还请王爷恕罪。”周憧似是被伤到了,低头苦笑着说,却不曾要放弃的模样。
这么个倔强得惹人怜的形象,不说徐公公,连襄王都不忍说出残忍的话来刺激他。
但是王爷就是王爷,他虽然多年姻缘不顺,却还没想过去碰烟花之地的男人女人,他说:“你即便倾慕本王,本王也不会要你的,你……”
他想说,你往后便自己住在这儿吧,当是本王送你的宅子,以后本王就不过来了。
“王爷莫要再说,草民受不起。”周憧苦涩地笑说:“我本就不是要求王爷要我,我只是想告诉王爷,我的感情而已。”
襄王闻言,沉默了一下:“既然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本王往后,就不再来看你了。”
这些话明显令周憧更加难受,不过他强颜欢笑,并没有失态,而是笑着说:“好,草民知道了,谢王爷不怪之恩。”
襄王看了看他,也是略微烦躁,他下意识地觉得,还是不要和这个男人有太多交集为好。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露怯,想要逃避。
“徐德芳,走。”
最后,襄王满腹烦躁地离开了,临走时交代了一下,让徐德芳把房契转到周憧名下。
“哎,奴才遵命。”徐德芳满肚子疑惑,怎么王爷就不要周憧呢?但不敢现在去打扰,只等上了马车,差不多回到王府的时候才开口:“我的好王爷,那周公子怎生惹了您,竟是不要他?”
虽说是个男子,但也是个慰藉不是?
“他身份低微,本王为何要他?”襄王斜了徐德芳一眼,火气竟是有些冲。
这火来得莫名其妙,使得徐公公不敢再乱问。
回去后,徐德芳为怕襄王怪罪,很快就把西门大街的宅子给过户到周憧名下,并派人把房契给周憧送了过去。
想来那周公子,也不知道是有福气还是没福气,身为唯一没有被王爷克死的人,却最终没得到王爷的青睐。
哎,徐公公摇摇头不再去想。过了三五天,一切平静。本以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这日里,襄王状似随口一问:“那人死了没?”
徐公公眨眨眼,想半天才想起来,王爷可能问的是那位,他说:“没死,他府上的大厨是咱们府里头厨子的隔房亲戚,听他说了,昨儿那位还吃了两大个猪蹄髈,胃口好着呢。”
襄王听了之后,意味不明地哼了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又三五日,襄王不经意地问起:“他死了没?”
徐公公这回很敏捷,把怀里的小本子掏出来报告:“还活着呢,昨儿上午裁缝给量了身子,准备做衣服。他的身子的尺寸是XXX,XX,XX。下午去了咱们太妃手下的银楼里挑首饰,一共买了两根簪子,一把梳子,还有一个扳指儿。一共花费三千六百八十八两银子。”
给聪明机灵的徐公公点赞。
“本王又不曾问他的尺寸,你说这么详细是想怎么着?”襄王瞪了徐德芳一眼,又回去处理繁杂的事务,一副认真入神的模样。
“喳,奴才以后一定往简单了说。”徐德芳愣头愣脑地回答,看来他又猜错了王爷的心思。
“别自作主张,就这么报。”襄王微恼地赏了他一眼,徐德芳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转不过弯儿。
“喳,奴才遵命。”徐德芳听着命令又改了,还是没琢磨出来,他到底是猜对了王爷的心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