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饭馆的窗边,腥咸的海风在这家小小的开敞的饭馆里流窜。和盟友先生下了城堡,踱步走着的时候,我瞄到了这家饭馆。
我执意要到这里来,身边的金主也拗不过客人的蛮横。
我领着男人进了这家还算干净的餐馆。
这里很不错,我眯眼想着。虽然风大了些,但是吹得我很舒服。离了海边有近千米的距离,暴虐的风吹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像一只温软的小绵羊,让前一刻还处在他的威压之下的旅人大感诧异。
来得正是时候,店里面人很多。装着黄澄澄啤酒的玻璃瓶子摆得到处都是,男人们嬉笑着碰杯,泛着细碎白沫的金黄液体像是水似的扬手就灌进了脖子——这种情形,老板是最高兴的。虽然男人们回了之后会被自家的婆娘揪着耳朵臭骂——但是谁也阻止不了他们喝酒不是么?就像谁也不能阻止老板乐呵呵地往兜里揣金币一样。
我弯唇笑了笑,几天没接触这种场面,竟有些怀念。
褐金发色的丰满女侍者迎了上来。我支着下巴并不理会她,只是看外面的风景,海天一色,沙鸥翔集。
盟友先生和女侍者在一旁攀谈起来。我不在意地听着,却笑了出来。
意大利的女人总是含蓄的热情,她们骨子里有着豪爽好客的品质,即使只是餐馆里的女侍,也能让你感觉到她们作为这块土地女主人的骄傲与快乐——尤其是面对异域的客人的时候。
漂亮的女侍者热情地向盟友先生介绍自家的招牌菜,鼻翼附近淡色的小雀斑因为汗水的缘故变得闪闪发亮,迷人又俏皮,她的眼睛蓝得喜悦,笑眯眯地说:“要不要尝尝我们这儿的碳烤章鱼?别的不说,”她带着骄傲的口吻,“我们这儿的大厨做这道菜可有一手啦!巴勒莫里有哪家的餐馆能比我们做得更好吃呢?客人——您大可以到处尝尝,再也找不出来第二家啦!”
语毕,女侍者朝着盟友先生眨了眨眼,带着笑说:“我可不骗您!”
闻言,盟友先生爽朗地笑了起来,含着笑意点点头:“唔,当然——虽然还没有品尝过你们大厨的碳烤章鱼,但是光是听着眼前漂亮女孩子的介绍,都让我觉得不能错过这道菜呢!想来应该是不虚此行的!我们那块儿可吃不到这样的佳肴——这份招牌菜给我来一份,今天可得好好尝一尝,才能不枉费了你的殷勤介绍啊!”
英俊的男人温柔又亲切,这样的打趣让女侍者觉得受用极了。她的脸颊泛上两坨嫣红,被夸奖地羞怯起来,整个人充满了快乐甜蜜的气息,却又挺直了脊梁,胸脯挺了出来,不乏骄傲得意地说:“这可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欧洲的女孩发育得都很好,我转过头欣赏地看着女孩窈窕的身段。蜜色的肌肤,是海边太阳的馈赠,身材高挑,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已经有了女人妩媚的味道。
是个美人儿。即使以我挑剔的眼光,也只能这样评价。
我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不知道将来又有哪个男人有这种福气呢?
不待我抽出思绪,女侍者又急急忙忙地像个兔子一样跑了回来,她的脚步轻快,不出几秒就又回到了我们身边。
我挑眉看她。
女侍者因为运动脸颊红润润的,她稍稍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就略微害羞地和盟友先生说:“先生,还没有问呢——您们有什么想来点儿的饮品么?啤酒怎么样?”
通常来说,这种餐馆的饮品都是默认的啤酒,根本不需要多此一问,进来的男人们反而会因为你没有拿啤酒上来而发脾气。但是或许是因为盟友先生是个异域客人的缘故,女孩又返回来问了一句——谁知道那边的国家的人有什么古怪的饮食习惯呢?多问一句总没错的。
“饮品?”盟友先生朝我望了一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考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喝太多的啤酒,但是吃烧烤的话,总觉得拿其他的酒有种古怪的感觉呢。
女侍者透蓝的眼珠有遮掩不住的快乐,她欢快地离开了,临走前附赠给盟友先生一记热辣的眼波。
我差点被口水呛住,咳嗽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想到,盟友先生还挺受欢迎的嘛!
上次在费伦妮面前上的眼药水可真不假!虽然我没看见,但是想必也是有很多女孩子对盟友先生青眼相加的吧?
我在心里偷笑,口里面“啧啧”出声,一脸的感叹。
“……真没想到呢,盟友先生!”我打趣对他说,“没想到,您还是很入我们意大利女孩子的眼的嘛!虽然是个异域人,但是她们可不在乎!看来,您的确是个好丈夫的人选,要不要考虑考虑在巴勒莫娶一位妻子回家呢?虽然不知道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样的,但是我相信我们巴勒莫的女孩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呢!”
我戏谑地看他,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心里已经笑得乐不可支了——要是这位风先生真的能被其他的女孩子吸引走,虽然对我也没有多大的实际的益处,但是我还是会觉得快意非常——无论费伦妮喜欢谁、嫁给谁,我总是隐隐盼望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能和费伦妮结成百年之好。或许是迁怒了,又或许是一种病态的自尊心——我不希望我的情敌能获得费伦妮“丈夫”的资格,即使他已经获得了费伦妮的爱。
反正,我不能得到的,我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我在心里冷冷嗤了一声。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也不反驳我的话:“唔,的确——巴勒莫的女孩子都温柔的很呢,漂亮贤惠。这里的男人们可真是有福啦,能娶到这么好的女孩子。”
我支着下巴撇撇嘴。这个男人似乎在普通随意的场合意外地好说话,这样的人逗弄起来没什么意思。
我无聊地叹息一声,转头又观察起海鸥来。
在饭菜没有端上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当我每隔一定时间用余光观察盟友先生的时候,发觉他的姿势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男人的野心都是一个填不满的怪兽。东方那边的情况,虽然我不能了解得很清查,但是也能知晓盟友先生的家族应该已经将敌手全部清理掉了,这是一个巩固了地位的大家族。但是他们不满足于安居一隅的生活,偏偏在这样动荡的日子里还要跑来欧洲插一手——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个很有战略性的前瞻眼光。能够做出这个决定的掌权者,是值得我认同的人。
世界在两次伟大的变革之后,前进的齿轮转动地愈发快了起来——但是这种变化,谁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好的一面,自然是人民们的整体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这也是恶之因——就是因此,战争才会到来。无论如何,国家的限制、党派的纷争和生产资源的稀缺,这都是不能彻底解决的矛盾。
战争,只有不断的争夺和流血,才能夺得发展所需的要素。
我愣愣地盯着木质的窗棂,心里思绪翻滚。
然而这种争夺是残酷的,已经过去的这次大战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前十几年的腥风血雨,让这块大陆上的每个人都变成了惊弓之鸟。最近几年明面上的局势才和缓下来,战争也以一纸协定而告之终结——但这并不是结束。或许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他们的生活已经恢复倒了满意的程度,以为从此生命中再无战争的钢弦勒进他们脆弱的咽喉。
但是这无疑是自欺欺人的。
我呼出一口气,觉得有些疲累。用手揉上额角,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血液流窜过脑袋,把血管绷得紧紧的。
前几年刚签订的《雅尔塔合约》我也有所听闻,虽然这种大事不用打听,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知道些风声——但我想他们并不了解这里面是什么涵义。
这是对于世界资源的再分配。毫无疑问,意义重大。
金钱在什么时候来的最快呢?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在战争结束的时候。
而现在大家争夺的就是战争结束后再分配的权益。在这种时候,唯有拳头才是最管用的,也是最锋利的。
我瞟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最然觉得他十分的不顺眼,但是不能否定——这种对于金钱的敏锐嗅觉,真是在没有人比他更加值得称道了。
在尚未出现金银流动的迹象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已经判断出左右矿脉的关键地点和时间了——这是个天生的商人。
漂洋过海,历时几个月才能来到欧洲,这种事件的花销,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然而他就这样毅然决然地来了,不由我不想赞叹一句“干得漂亮”!
这种预判能力,实在是让人羡慕。更加让人钦佩的是,这个男人能够不固守东方,愿意来欧洲搏一搏,这样的魄力,实属罕见。
的确,他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大战后的欧洲,才是左右世界的关键。
只有这里!在这里!
——你才能感受到最浓厚的钱臭味儿,才能知道什么叫做利益的纽带、世界的工厂。
这里,就是金币的矿脉啊!
我眯起眼,愉悦不由自主地溢满了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