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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荷略略有些错愕,她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她要什么?
她家财万贯,打理整个沈家的财产都忙不过,她还能要什么呢?何况萧乾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爷,哪里会缺什么?
他这样问,她自己是了解的,他想要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
沈清荷眼眸一转,道:“皇上许我三个愿望吧。”
“三个愿望?”景见宸一愣,“是何愿望?”
沈清荷微微一笑:“我还没有想到,但是当我想到的时候,皇上却不能有拒绝的理由。皇上可要想清楚了,清荷的愿望绝不可能是简单的愿望,或许将来还会给皇上带来麻烦和为难。倘若皇上觉得为难,现在就可以收回成命。”
景见宸甩袖,嗤道:“朕是皇帝,岂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他从腰上取出一个腰佩,只见那腰佩上除了一块方玉以外,方玉的上方缀着三颗明珠,每个明珠上刻着一个字,正是“景”“见”“宸”三个字。
“拿着。”他把腰佩递给了沈清荷,“他日,若是我看到这三颗珠子里的任何一颗,必定满足这个珠子主人的任何愿望。”
当他说到“任何”的时候,毫无犹豫。
沈清荷接过了腰佩,收入了囊中,道:“多谢皇上。今日的皇上早已不是当初的皇上,今日的皇帝定能担当起整个大隋的担子,清荷深感欣慰。”
景见宸看着她,但是并未因为她这句话而露出笑容。倘若时光可以回头,他倒是宁愿自己还是当初的样子。只是时光流逝,已然便改了每个人的面貌不是吗?
“我还是不明白,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救我。我总觉得,总该有个理由。”
他说的是第一次和她在大船上相见,那时候开始了两个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他迷惘的看着清荷,或许,这就是他心中一直的疑惑。
沈清荷微微苦笑:“当初我是有口难言,今日却可以对皇上说了。当初遇到皇上的时候,真的是因为同病相怜。我沈家家大业大,可是父亲去世后,我却被青梅竹马的表哥算计了整个家产,他联合我的妹妹,一起霸占了沈家的财产,将我赶出了沈家大门。当初,我就是发誓一定要亲手夺回财产,才会上了齐家的大船,遇到了你。那时候,知道你是被哥哥算计流落江湖,我便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般,正因同病相怜,所以我才一直都帮着你。”
“原来是这样!”景见宸恍然大悟,难怪第一次她已经拼死保护他了。后来回想,他当初还天真的以为她是爱上了自己,何其可笑?
他自嘲的一笑,今日,心中的结总算是解开,然而更多的却是淡淡的失落和空虚。
“小李子……”他叫了一声,那个身着黄衣的精细宦官不知道打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立即出现在他的眼前。
“回宫!”
小李子一声招呼,立即太监宫女全部涌了进来,前呼后拥的拥着景见宸出了丞相府。
他走了,没有回头,因为,他怕他回头时依然会舍不得。但是,他是天子,注定不能够被牵绊。可是,看起来拥有一切,不知不觉中,却失去了更多。
看着那明黄色的背影,沈清荷叹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她到底没看错人,景见宸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沈清荷回头去照顾了连璧一会儿,他便睡的安稳了。看他似乎有渐渐恢复好转的样子,沈清荷顿时放心下来。
到了晚间,萧乾亲自过来接她时,也顺便看了看连璧,他进去时连璧正在睡觉,便带着清荷一起回私宅去了。
自那天山居之后,两人的婚事渐渐也提上了日程,私宅里的人都知道了,南月儿一说,少不得相府里一些人也知晓了这件事。
忠武侯府正在建,不过也是将一个老宅子修缮一新而已,并非重建,所以大约等个五六日也就可以完工了。
完工之后,萧乾便打算好好的装饰一番,买齐各色用品,在新宅之中举行婚事。
这件事传到了钧侯府中。
钧侯如今并无实际的军权,当初他让出军权时也是因为一件党派倾轧之事造成的,害得他的权力被架空,一直没有实权。幸亏后来萧乾在边疆履立战功,这才又一点点替萧家重新巩固权位。
现在萧乾乃是一品忠武侯爷,比起他这个老侯爷更有实权。当初大皇子和二皇子王位之争的时候,钧侯是观望的态度,甚至开始打算支持大皇子了,大皇子大婚之时所选的礼物也是一等一的丰厚,巴望着靠着大皇子重新掌权。哪知道一夜颠覆,让许多大臣跌破眼镜,包括钧侯在内。
景见宸厚待忠武侯,并不代表要同样的厚待曾经忠心于景见越的钧侯。所以新皇即位以后,钧侯又开始坐冷板凳。
“老爷!”陈氏带着恼色,到了书房门口,满脸不悦的看着正在书房里读书写字的钧侯。
“这太过分了!”她怒道,“他好歹是你的儿子!回到了京城居然连家门都不进!莫非,他不姓萧吗?莫非他不想认你这个爹吗?”
萧钧微微抬头,看到陈氏一脸怒色,不由得冷笑:“他在家的日子,你给过他好脸色吗?倘若他不认,也是不认你这嫡母,怎么会不认我这个爹?”
陈氏听到他这番讥讽又羞又恼,到了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露出委屈的表情道:“好,就算从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吧。可是如今他就在京城,做他的忠武侯爷,手握着十五万大军,我的好侯爷啊,你这儿子是出息了,但是他出息了,不认做爹的,可也是不像话的?听说他在城里头最好的地段修忠武侯府,就连娶妻都打算在那里了,传到别人的口里,可算是什么话呀!”
萧钧一愣,看了陈氏一眼:“你说阿乾他要成亲了?”
陈氏嗔了他一眼:“我的老爷哟!这满城风雨的,怎么你就这么后知后觉呢?我都听说了,那媳妇还是个商贾出身的,我都替你萧家抬不起头来呀!萧家累世的公侯,到头来居然沦落到娶一个商贾女子做正室,到时候萧家的孙子还要叫那商贾一声娘,你说可气不可气?!”
陈氏一番话说的唾沫横飞,萧钧听着听着不由得怒火攻心,一下子站了起来,狠狠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他是武将军出身,一巴掌差点把个桌子给拍裂了,拍的桌面上木屑横飞。
“不行!”萧钧大怒,如同下山的老虎一般,“我便是抓也要把这小子抓回家!绝不容许他娶一个商贾女子进门,简直是脏污了门楣!”
“萧让!”他一声怒喝,立即一个清瘦的精干男子站在了跟前。
“去!派人去将二少爷请回来!”
萧让一听,禁不住头痛:“老爷,若是二少爷不回来,要怎么请啊?”
“蠢货!还要老爷我教你吗?!”
萧钧一声怒喝,吓得萧让把脑袋一缩,他这个侍卫总管当真是不好当,一年总有两回得去干这倒霉买卖。
如今萧乾都是忠武侯爷了,连侯爷府也快建好了,这个时候去请他回来,不是找打么?
萧让硬着头皮出去了,出门时却碰到大公子萧念。他一蹙眉,拦住了萧让,问:“上哪儿去呢?”
萧让急忙如实说了。
“你说他要娶亲了?”萧念吃了一惊,他已经有了一房正妻,三房妾室,就是没有子嗣。如今听说萧乾在张罗自己的婚事,这倒是觉得稀奇了。
听说他要娶的是个商贾之女,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禁不住失笑:“没想到啊,老二千挑万挑,居然挑了个商贾之女。”他不由得自鸣得意,想他那房里的一妻三妾,哪个不是名门闺秀?实在强那商贾女子多少倍。
他最后嘲讽的对萧让说:“我看他是打仗打傻了,打仗打三年,母猪当貂蝉!你去见他时,便让他好好的睁大眼睛,瞅瞅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别给我老萧家丢脸,听到没有?!”
他一副训斥的酸腐模样,萧让虽然面上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心道,就你那几个妻妾,平日里拈酸吃醋,明争暗斗,掉了格调的事儿哪里还少了,说不定还不如一个商贾之女呢。
萧乾既然在京城里,又在朝中任职,这次倒是便宜了萧让,不用漫无目的攀山越岭的去找,只要打听打听,便找到了正在修缮的忠武侯府,又在忠武侯府修建的工人处打听了一番,这才找到了萧乾的私宅。
这私宅他原先自然不知道的,因为这也是萧乾母亲的陪嫁,萧府的人哪里能知道?
萧让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只见门口嘎吱一声响,他正要往旁边躲,却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嗖”的一声,一道长剑冰冷冷的搁在了他的脖颈下,唬的他双腿直哆嗦。
“连星,先问问,别伤了人。”
一个清越而婉转的声音响起,脖子下的长剑这才缓缓收拢。一个手拿利剑的瘦削男子瞪着双目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一大早在人家门口鬼鬼祟祟的!”
“我……”萧让一哆嗦,眼前这家伙的武功好厉害,居然这么快的身手,“我是钧侯府的人,来找我家二少爷的。”
连星诧异的看向沈清荷。
沈清荷更加诧异,在京城这么久以来,的确没见过萧乾回家。没想到他家里人倒是找上门来了。
沈清荷脸上带了微笑,款款走到了萧让的跟前,温和道:“萧乾他已经上朝去了,你现在可能找不到他了,若是你有急事要找他,我必定替你转告。”
萧让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那模样,那气质,百里挑一的。那一身华丽的打扮,贵气而清雅,端庄又大方,怎么看都怎么是个大家闺秀,只是哪里有一个大家闺秀没有过门就住在男子的私宅?难道,眼前这位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未来女主人——商贾之女?
沈清荷敏锐的感觉到他眼中的猜疑和讶异,略微有些不悦,转了身对连星说:“备轿吧,咱们得去相府了。”
萧让见她身为商贾之女,性子倒是颇为骄傲,被自己一看就转身离去了。他立即道:“请姑娘告诉二少爷,就说老爷让他回家一趟。”
沈清荷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便转了身头也不抬的上了轿子。
“好个厉害的女子!”明知道他是萧家的人,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萧让暗暗思忖着,不过怕是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降得住我家那跟脱缰野马似的二少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