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独孤伽罗如何忧愁,马车最终还是停在了太学门口。
待车夫停稳马车打开了马车的车门之后,独孤藏也已经利落地下了马,等在车门旁边。
“七娘,下来吧。”
听到独孤藏的声音,独孤伽罗这才移动到马车门口,先将手递了出来,然后人才跟着钻出马车,扶着独孤藏下车。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太学,但却是心情最复杂的一次,想着自己就要从这太学里的那群半大孩子中间选一个夫婿出来,独孤伽罗突然觉得还是在菜市场选一根甜萝卜来的容易些。
先遣了自己的随行侍卫洛生去知会三郎君独孤善,独孤伽罗就和独孤藏慢悠悠地往太学里走。
独孤藏看着孤独伽罗东张西望的样子笑道:“说起来七娘小时候总是缠着三哥跟来太学,不带你来你就偷着跟来,为什么之后突然再也不来了?”
因为想学的都学会了,该玩的也都玩过了,穿越初期的热情和兴奋全都消耗殆尽,所以不再闹腾了。何况小孩子撒泼耍赖还能被原谅,可到了一定年龄就该被批评不懂事了,独孤家上下虽然宠她,可并不是全世界都在宠她,也正因为被宠爱着,她才要多顾全独孤家的颜面。
这些话却不能跟独孤藏说,独孤伽罗只看着独孤藏,笑嘻嘻地说道,“因为无聊啊。而且太学里的先生老是瞪我,可吓人了。”
独孤藏被这话逗乐,笑着问道:“太学的先生瞪你了?为什么?你不是总能回答出他的问题吗?他为何还要瞪你?”
独孤伽罗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两转,玩笑似的说道:“大抵是因为都被我答出来了,太子都插不上话了吧。”
“是了是了,七娘子当初可抢了太子不少风头呢,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也让咱们好一阵头疼呢。不过托七娘子的福,咱们每天都能瞧见先生铁青的脸色,也称得上苦中作乐了。”
没想到方才的话会被别人听到,独孤伽罗吓得打了个激灵,与独孤藏一齐循声望去,就瞧见从一旁小路里走出来的郑译,郑译的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杨坚。
匆忙向这二人行礼之后,独孤藏立刻躬身请罪道:“舍妹口无遮拦,回府后定向家父禀明给予重罚,因此还请两位郎君给舍妹一次机会,方才的话就当做……”
“六郎君多虑了,”郑译笑着止住了独孤藏的话,“我相信七娘子天真无邪,方才那话也只是与自家兄长的玩笑话,倒是我不该贸然开口,唐突了七娘子,还请七娘子见谅。”
“多谢郑郎君宽和,伽罗与家兄还有事情,不敢打扰两位郎君,暂且……”
别过二字还未出口,郑译再一次强硬地开口道:“七娘子怎的不像以前那样喊我郑哥哥了?虽然有段时日未见,可七娘子也不该与哥哥我这样生疏啊。”
说着,郑译就带着一脸轻浮的笑容像独孤伽罗逼近,还伸出了手,似是想摸一把独孤伽罗的头发。
闻言,独孤伽罗苦难地微微蹙眉,但转瞬之后又扬起了笑容:“当年伽罗少不经事,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郎君海涵。”说着,独孤伽罗退后半步,拉开自己与郑译之间的距离。
太学里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嬉皮笑脸的郑译。
郑译眉梢一挑,倒是被独孤伽罗这番大方得体的言行勾起了兴趣,原本已经停下的脚步再次迈开,又一次像独孤伽罗逼近,笑容温和道:“七娘子这话说得可是越发生分了,叫哥哥我好生伤心啊。”
两年不见,这丫头还真是变化不小啊,以前分明就是个野丫头,现在倒还真有几分女人味了,虽然十二岁的身材还是那么干瘪。
“呵呵。”独孤伽罗/干笑着接连后退,直退到后背撞上了什么,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杨坚一直站在原地,黑着脸看着郑译调笑独孤伽罗,眼看着独孤伽罗一步步地退到了自己眼前,杨坚却依旧是寸步不移,直到独孤伽罗娇小的身躯软绵绵地撞了上来,杨坚才顺手扶住独孤伽罗的肩头。
“小心。”
独孤伽罗立刻扬起笑脸,转头想要礼貌地向对方道谢,可一转头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独孤伽罗的笑容微微有些僵住。
呃……这位郎君好像心情不太好啊。话说太学里有面相如此严肃气质如此高冷的郎君吗?她怎么不记得?
独孤藏趁机上前,抓住独孤伽罗的胳膊就将人拽到自己身后:“多谢这位郎君,不敢耽搁二位,告辞。”
说罢,独孤藏牵起独孤伽罗转身就走。
见状,杨坚的脸色更黑了,瞪着身边的郑译,冷声道:“我是拜托你带我来做什么的?”
“啊,哈哈,不要生气啊,真是的,阿坚你总是马上就生气,这样不好,当心吓着七娘子。”话说完,郑译赶紧一溜烟儿地追上独孤藏和独孤伽罗。
郑译也不太清楚杨坚是从哪里听说独孤伽罗的,总之上巳节之后,杨坚就向郑译打听了独孤伽罗的事情,今日与太子议事结束之后,他们原本也是与其他人在一起的,可一听说独孤伽罗来了,杨坚就硬是拽着郑译来这里堵人,竟还破天荒地拜托郑译帮忙介绍一下。
其实郑译与其他人一样,都是两年前才认识少言寡语的杨坚的,最初也觉得这人极难相处,可杨家势大,对郑译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于是郑译便搁下脸面,抱着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行接进杨坚。
不过那也只是最开始的时候,经过了两年,如今郑译与杨坚也称得上是交心的朋友,两人一冷一热,倒也十分默契。
追上独孤伽罗之后,郑译不敢再玩闹,铺垫了几句就赶忙帮杨坚牵线搭桥,对独孤伽罗说道:“七娘子,这位是我的好友,普六茹坚,普六茹家的嫡长子,因为是两年前才入太学学习的,所以七娘子恐怕不认得。阿坚与其他家的郎君、娘子也不相熟,日后还请七娘子多多关照啊。”
自去年皇帝给杨家赐姓“普六茹”之后,整个长安城就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皇恩浩荡,这面子他们怎么敢不给?
乍一听郑译的介绍,独孤伽罗禁不住多看了杨坚一眼。
普六茹坚?这个名字是鲜卑姓氏和汉名的结合?
北魏的当权者是鲜卑人,因此人们的生活风俗中确实有不少鲜卑文化和汉文化生硬结合的现象,可在名字上结合得这么生硬的,独孤伽罗还是头一次见。别说,听起来微妙地十分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