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灿然一笑,道:“听说你在京兆府里,刚巧路过,便来看看你状况如何。”
杨坚只觉心中一暖,微笑道:“七娘子有心了,我这里一切都好。”
独孤伽罗笑而不语。还一切都好呢,黑眼圈都冒出来了,好什么好啊?
刚好瞥见去买煎饼的洛生回来了,独孤伽罗便对杨坚说道:“你这是要回府吗?我送你?”
杨坚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承了独孤伽罗的情。这些日子忙到连一刻钟的功夫都空不出,待到忙完一日时,自己也是满身狼狈,根本无法去见独孤伽罗,今日难得见面,杨坚是舍不得就这样分开。
两人在马车里坐好,独孤伽罗就从洛生手上接过了煎饼。
洛生去买煎饼的时候就知道独孤伽罗的心思,故而这煎饼也是特地分成两份。
独孤伽罗给了洛生一个赞赏的目光,便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杨坚,献宝似的说道:“饿吗?尝尝?就在那边街口的老丈那里买的,可好吃呢!”
看着独孤伽罗单纯甜美的笑脸,积攒了几日的阴郁心情总算稍有纾解,杨坚摇了摇头,道:“多谢七娘子好意,只是……我还不饿。”
“这样啊。”独孤伽罗收回手,却是盯着左手的煎饼看了看,又盯着右手的煎饼看了看,而后转头看向眼睛,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你真的不要吗?”
杨坚一愣,旋即暗笑。这丫头是买多了自己吃不下?
杨坚笑着伸出了手拿过独孤伽罗左手的煎饼,道:“那就多谢七娘子了。方才还没觉得饿,这会儿闻着饼香,倒还真是饿了。”
独孤伽罗这才又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丝毫不在意形象地开始啃饼。
见独孤伽罗都这样豪放了,杨坚也扭捏不起来,何况被人使唤了一天,他也是没正经吃点儿东西,先前脑子里都想着京兆府里那点儿事儿,这会儿被独孤伽罗的笑脸治愈放松了下来,还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若真要他干看着独孤伽罗吃,那还真是一种折磨。
独孤伽罗倒是不饿,只是怕杨坚顾虑到她太过拘谨,这才自毁形象,这会儿见杨坚三两口就把煎饼吃完了,那紧绷的神情也有所缓和,独孤伽罗才稍稍放心了些。
“京兆府里好玩吗?京兆尹都要你做些什么?”
稍微舒坦些的杨进一听这话就又郁闷了,可这些事却也不能对独孤伽罗说,便只笑道:“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协助京兆尹做些杂事,要说到底做了什么,其实也没做什么。”
见杨坚的表情又崩了起来,独孤伽罗心道开场白太直接了,眼珠子一转,便说道:“那你是跟在京兆尹身边做事喽?”
杨坚点点头。
独孤伽罗却是鼻子一皱,似是很羡慕地说道:“那你就好了,跟在京兆尹身边辅佐京兆尹,就算事情忙,也不过是在京兆府那一亩三分地,我家的两个哥哥就惨了,每天都绕着半个长安城跑,人瘦了,脸都晒黑了,却还整日挨骂,每天回家的时候都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闻言,杨坚一脸诧异地问道:“三郎君不是去了职内身边?”
“是啊,就是那个职内!”独孤伽罗愤愤道,“明明就是他挑了三哥去,却还整日找茬,讨厌死了!”
原来独孤善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前几日见到独孤善的时候他还是风度翩翩的样子,他还以为只有他是在受罪呢,既然其他人也有受罪的,他的心理就平衡了不少。
“七娘子不必担心,三郎君才智双全,定是应付得了。”
独孤伽罗暗笑。
普六茹这是知道有人跟他境遇相同,所以心理平衡了吗?竟还有心情来安慰她了。
独孤伽罗在心里盘算一番,又道:“才智归才智,我阿娘总说三哥和五哥看似圆滑,实际上不知变通,在自己的圈子里高贵惯了,就不会跟人服软。阿娘说,在官场,哥哥们本就什么也不懂,是需要人教导和提拔的,那事情都是别人说的算的,他们不跟人服软,不听话,自然要受罪了。”
独孤伽罗在说,杨坚就在听,一边听一边思考,思考之后就觉得独孤伽罗这番话说的有道理。
进了官署,不管是哪个官署,那都不再是他们的天下,那是别人做主的地方,他们自然也就不能再拿以前的架子,与人相处的方式也该有所转变。
独孤伽罗短短的几句话让杨坚心中堆积了一段时间的阴郁和怨怼消散大半,之前还觉得自己无辜受罪很委屈,可听完独孤伽罗这番话,就觉得是自己活该。
独孤伽罗说完之后,就瞧见杨坚静静地坐在一旁,眯着眼睛的样子似是在思考什么,独孤伽罗就暂且安静了下来。
见杨坚的眼神渐渐明朗起来,不似先前那般灰暗,独孤伽罗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若自家三哥和五哥都扛不住,那少言寡语什么都往心里憋的普六茹坚就更扛不住了。
之后,独孤伽罗又跟杨坚闲扯了点儿别的,马车就到了陈留郡公府。
“今日多谢七娘子。”下了马车,杨坚就站在车边儿,笑着看着从车里探头出来的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回身从车里拿出两个卷轴,递给了杨坚,道:“这是桃花的回礼。”
回礼?杨坚接过那两幅卷轴,一脸好奇地看着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自己写的两幅字,要是觉得写得好,可以夸我两句,要是觉得写得不好,就别告诉我了。”
杨坚被独孤伽罗这话给逗笑了。
“好,我一定带回去好好挂起来。”
“那还是别了。”这两幅字也只是为了给普六茹坚一个提醒罢了,真要是被挂在别人随时都能看到的地方,那她可真是要没脸了。
看着独孤伽罗扭捏的样子,杨坚笑而不语。
见这两个人一个只顾着羞涩了,另一个就只顾着看人羞涩了,洛容眉心一蹙,扯了扯独孤伽罗的袖子。
独孤伽罗这才回神,轻咳一声,对杨坚说道:“那个……你回去吧,好生歇着,明日不是还要去京兆府吗?”
“恩。”杨坚点点头,“你先走。”说着,杨坚退开两步。
独孤伽罗眨眨眼,便笑着缩回了马车里。
杨坚一直目送着独孤伽罗的马车走远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回府。
回到房间,杨坚立刻就展开了那两幅卷轴,仔细一看,杨坚顿觉感动。
这两幅字,一幅上写着“心平”,一幅上写着“忍让”。
看到这两幅字,杨坚才知道独孤伽罗怕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今日是特地去京兆府前等着开解他的。
“阿宝,”虽然跟独孤伽罗说了要把这两幅字挂起来,可杨坚到底舍不得,这字要是挂起来了,容易脏又容易坏,“找个箱子,把这两幅字好好收起来。”
“是,郎君。”阿宝小心地接过两幅重新卷好的卷轴,转身跑去找地方收起来。
杨坚一直看着阿宝把那两幅字画画好,才大步走到书案前,扯了两张纸,提笔将这四个字写成两幅,晾干后便让阿宝将这两幅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