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正月,杨坚就将建新都的事情安排了下去,也给杨勇安排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说是要让杨勇历练一下。
而没了哥哥陪伴的杨广也没闲着,一个人呆着没意思,他就去杨坚找杨爽去了,若杨爽也没空理他,他就扎进独孤府里去找他的那些表兄弟,总之自打杨勇忙起来了,独孤伽罗就很少能见到杨广。
这一下,独孤伽罗是真的闲了下来,每日陪杨坚上过早朝之后就是一个人呆在宣室殿里。
之前洛容总觉得独孤伽罗身为一个女人,却总要帮杨坚处理朝政,这实在是太辛苦了,那会儿洛容整日就盼着独孤伽罗能闲一会儿,可这会儿独孤伽罗真的闲了,洛容反倒又觉得不对劲儿了。
独孤伽罗打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整日闲呆在宣室殿内无事可做,这还不得憋出个毛病来?
于是洛容想了想,便对着正在研究曲谱的独孤伽罗说道:“殿下,奴婢瞧着御花园里有些花儿已经开了,殿下您要不要去走走?”
闻言,独孤伽罗抬头,看着洛容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想叫我出去走走?”
洛容撇撇嘴,道:“奴婢这不是怕殿下闷得慌吗?”
“闷?”独孤伽罗挑眉,再低头看看手上写得跟天书别无二致的曲谱,突然就笑了。
可不是嘛,若换做以前,她哪可能定下心来看一本曲谱,年少那会儿,她可是连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弹奏一曲都做不到,为此阿娘整日说她像只好动的猴子,洛容是打小就陪在她身边的,对她的脾性是再了解不过了,会有这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独孤伽罗放下曲谱,走到窗边将窗扇推开,对着迎面吹来的冷风叹了口气,道:“到底不是年少那会儿了,以前是闲不住,总想要动一动,哪儿都想去,什么都想看。可如今是懒得动,走哪儿都想坐一坐,只想守着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儿,哪儿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看。”
听了这话,洛容愣了愣,而后笑道:“殿下您这是心里知足。”
独孤伽罗想了想,觉得洛容说得兴许是对的,也跟着笑了,道:“是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比两位姐姐有福气,也比贺兰心有福气,甚至比自己的女儿有福气。”
洛容站在独孤伽罗身后,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独孤伽罗突然想起在后宫里闭门思过的那两人,便问洛容道:“后宫里的那两个,是不是该解禁了?”
洛容心头打了个突,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道:“过年那会儿,陛下一开心就说了要大赦天下,后宫里那两位本就不是触犯了律法,因此……”
“是嘛,”独孤伽罗并没有如洛容所想的那般露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紧张什么?”
洛容不满道:“怎么就不是大事儿了?陛下若下旨要她们闭门思过,那后宫里就定没有人敢放她们出来瞎晃,可陛下这一大赦,她们又该变着法子往陛下身边儿凑了!”
独孤伽罗笑道:“她们想她们的法子去,至于能不能成,可就不是她们说的算了。再说了,陛下若真想找她们,是你拦得住还是我拦得住?”
“陛下才不会去呢!”洛容赶忙说道。
“那不就得了?”独孤伽罗笑着看了洛容一眼。
洛容语塞,可眉心却依旧没能舒展开来。
就算陛下无心,她还是觉得让那两个女人在后宫里自由行走实在是太碍眼了!就该把她们关在寝殿里一辈子不见天日!谁叫她们有好地方不去,非要来她们隋国的后宫。
想了想,洛容又道:“奴婢知道您不担心,可这后宫的规矩您也得赶紧定下了。”
经洛容这么一提,独孤伽罗才想起她还有事儿没办。杨坚叫她定的后宫制度她还没弄好呢。
独孤伽罗忙将窗户关上转身去到书案前坐下。
可等铺好了纸,研好了墨,独孤伽罗提起笔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写。
这后宫的制度都要管些什么?
独孤伽罗问了问洛容,可洛容也是一问三不知,两人又叫阿宝去书库里将记载着历代后宫制度的书册搬来,两人研究了一下午,却觉得哪一朝的都不能用来做参考。独孤伽罗是有心利用一下自己纵观五千年的渊博的学识,可偏生连宫妃品级都记不全,不管哪个朝代的都只能记住一星半点。
原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是她一直不太想做,可这会儿真正要做了,独孤伽罗却发现这事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本来就是不愿意做的事情,又这么费神,独孤伽罗恼了,提笔就乱写一通,结果越写越开心,也越写越离谱。
写完之后,独孤伽罗自己看着那一纸不像样的东西都觉得好笑,刚要将那张纸团成团丢掉,就突然有一只大手从后边伸了过来,动作迅速地将那张纸给抽走了。
独孤伽罗心里一惊,猛地转头,这才发现她方才写得太开心,竟连杨坚是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你、你还我!那是我乱写的!”独孤伽罗红着脸想,想要将那张纸给抢回来。
“别闹,我还没看完呢。”杨坚单手制服独孤伽罗,饶有兴趣地看着独孤伽罗的“不平等制度”,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
杨坚笑得越灿烂,独孤伽罗的脸色就越红。
“有什么好看的!快还我!等明儿下了朝之后我再找人来商量一下,重写一份给你!”
闻言杨坚笑盈盈地看着独孤伽罗,道:“重写一份做什么?我看这份儿就挺好,皇后贴心,不仅给朕安排了三嫔、九世妇和三十八御女,竟还给她们找了活儿干,正应了那句不劳者不得食,不错不错。”
后宫里要干活儿的从来只有宫女,谁敢让皇帝的妾去干活儿?仅这一项规定就叫人轻而易举地看出独孤伽罗满满的恶意,其他的更是叫杨坚哭笑不得。
独孤伽罗红着脸瞪着杨坚,仍想抢回那张纸,却不小心栽进杨坚怀里:“你就笑话我吧!快还我!”
“等等,还没看完呢。”杨坚顺势将独孤伽罗搂紧,继续往下看,“呦,还不让人穿绫罗绸缎、不准人穿金戴银呢?恩,好提议!勤俭节约,该从皇室做起。”
杨坚的这最后一句宣传口号似的话可逗笑了独孤伽罗。
“别瞎说了,又不会用,嘴上说好有用吗?”
“怎么不用?”杨坚微微一笑,竟是单手将那纸折起来别进了后腰处的腰带里,“自古以来后宫的开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先前还与独孤他们开玩笑,说这笔钱若是能省下来投入军中,必定能起不小的作用,没想到你又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就这样挺好。”
独孤伽罗目瞪口呆地看着杨坚,一时间竟分不出杨坚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待回过神来,独孤伽罗立刻瞪起了眼睛。
“那也不行!快还我!这要是让那些大臣知道了,我的罪名就又该多一个了!”
杨坚坏笑道:“你的罪名反正已经不少了,再多一个不也就那么回事儿?”
“你!”独孤伽罗气得狠捶杨坚一拳。
杨坚怪叫一声,而后放开独孤伽罗窜起来就跑。
“我回御书房了,你好生歇着。”
独孤伽罗瞪着被杨坚拉开后来不及关上的房门,登时哭笑不得。
而已经跑远的杨坚转身见独孤伽罗没追出来,就又将那张纸拿出来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好笑。
他还当伽罗是当真信任他到了一种不会嫉妒的境界,结果这一张纸上的字字句句都透露了伽罗的真心。这女人,还和当年一样爱逞强。
将那张纸好生收好,杨坚兴致勃勃地去了御书房。
反正他的后宫里只伽罗一人,这制度定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伽罗开心就好。至于以后他儿子的后宫里该怎么办,那就等他的儿媳妇去想办法吧,他可管不着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