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中猛然一惊,一阵的颤抖,眼前的景象正如一处活生生的地狱,而那台上的人正是在经历着审判的亡魂。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血腥腐臭,三生剑的光辉在那台上人的周围变成一圈浅浅的红晕,红光将她笼罩其中,就像她是在这血光中孕育着的一枚婴儿一般,不过却是一副垂死的模样,只将一缕生息悬挂在了三根索链之上,已没了更多反抗的毅力,所有的精气都在那双可怖的眼眸之中了。
三生剑光几分消减,云书看着台上那人,却突然与她目光相迎。一丝恶寒骤然入骨,看不真切的目光中似乎有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只觉一阵阵莫名的心伤,而那心伤却是来自于恐惧。
云书不敢再与那人相视,移开了目光又在她身上一番打量,衣衫褴褛,尽是血的模样。
“你,是谁?”云书问道。
那人动了动手臂,铁链将她牵引,勒紧了手腕,及手处那铁链上似乎要流下新血来。随后,她却闭目,低下头去,结满血垢的稀疏的头发垂落下来,掩住了脸面。
“你们走不出去的……”她低声说来。
云书心中一梗,尽管不知道她如何这样说,或真或假,但是这却印证了他心中一直所有的猜想。
“这位姐姐,你是被谁关在了这里?”静笙问到。
“你们能救我吗?”那人急道,却是接而一阵狂笑,那尖锐的笑声刺耳,似要撕破这黑暗的死寂,但却终于埋没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连一声回音也不会有。
二人为这笑声寒毛倒立,背脊里一丝丝地发凉。
云书一阵心慌,扑通的心跳逼来他略有颤抖的答道:“我们会救你的……”
“那就杀了我吧……”那女子却声音突然变得温柔,那种含蓄其中的娇羞与此般的森罗可怖是这般格格不入,令人听却既生畏惧,亦是怜悯。
“姑娘,你这是……”云书紧皱了眉头,心中对那人的恐惧突然尽数的消散去。
“你是被魔教无息的人关在这里的吗?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没人会再来伤害你的。”静笙说到。
“是吗?”那女子一声冷气,“那又怎样……你们出不去的。”
“我们先救你下来吧。”说罢,静笙执剑上前,云书搀扶着她来到了石台之上。
云书将铁链拉直,静笙长剑一挥,寒光过时铁链瞬间被斩断。那人左手解开,身子顿时往一边倾去,云书连忙伸手扶她,那人却一阵蜷缩,躲开了他的手,一副极其畏惧的姿态。
“你别怕……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六道剑派的人。”云书见她一副惧怕的模样,也不知在这里是受过了多少的苦。
又是两道剑光起落,那人被解下了锁链,瘫倒在地上,却是不让云书二人靠近半步。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云书问到。
“我……是谁?我也忘了我是谁……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是想要白鹿人的秘密,可是我也不知道……”
“白鹿?”静笙口中轻念。
“那,你关在这里多久了?”云书又问。
“多久……我也不知道,十年?百年?还是一千年……?在这里时间就像不存在的,顷刻可千年,万载也可一瞬。只是我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从生到死,经历了无数个的轮回着。”
一时间,众人不再言语,心中却有着百感交集。也许有时候生命所珍贵的从来不是生死,而是其间的过往,过往于生死之间的或痛苦,或欢畅。而眼前这人只应是经历了世间最多的苦难吧。
“我们真的无法出去了吗?”云书道。
“如果你们能出去,就算只走三两步也早出去了。”
“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曾是大山之心,是一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虚空境地,孕育着这人间第一个仙族的婴灵,万载圆成,然而正当那第一个仙族降临之际,一场六道与魔教的争夺对战扰乱了这秩序,唯一的仙族没能降生,这里就变成了半虚半实的,不属于任何界限的地方——只有恶灵才能出去。”
“恶灵?”云书到,“什么是恶灵……?”
“罪恶的灵魂,就是恶灵。你们久久没能走出去,还找来了这里,必定不是什么万恶之人,所以,我说你们都出不去的……”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天道就是这般昏庸吗?”
“初心本善,惹尘必庸,入世必恶,怨念积糜,善死腹中。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是善良的。”
云书心中如针猛扎,善倒是恶了么?自己从未有过选择为善或为恶,为什么一定要做如此决绝的选择?不甘心,怎么会有如此的事呢?什么仙族、恶灵,听不懂的这些都是什么……
“怎么样才是恶呢……”云书缓缓道来。
“杀了我,也许你们就能出去了。”那女子幽幽说到。
“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你们救了我,我把命还给你们……”
“你……”云书却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生命的代价足以换回一次极善或极恶么?“我做不到……”
“云书……”静笙低声呼到,一阵话到嘴边又咽下,幽暗处只她独自如水清心,“你杀了我吧……”说罢,她将三生剑递向前方。
谁人能看见那一刻里静笙眼中的坚毅,正如这长剑寒光的冷峻,而云书却心如落悬。
“静笙……”云书却是连退数步,一昧的摇头,“她说的一定不是唯一的办法……这不是真的……”
“只有你能去得大漠完成使命,还有……为了刘念,不是吗?”
“怎么会……我们要一起出去的……”
“我们不能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不是吗?所以,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也能完成师尊的使命。”
“不,绝不可以……”
话音方落,云书脑中浮现了何物,双眉紧收,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静笙,就算这是一场梦,我也会把你永远记在心里。”刹那不及,他猛然向前跑去,一把抓住三生剑,拉着剑刃径直刺进了胸膛。
鲜血就沿着剑身流下,将寒光染尘一片殷红。
只一声痛苦,云书便跪倒在静笙身前。
“云书!”
顿时静笙如失魂魄,千百记呼喊堵在了胸口。
血光中,云书咧嘴一笑,“我就像回到了那晚,这种感觉真好,一样的寂静,一样的剑……静笙,这不是我的征程……”
眼前,光辉暗去,云书似乎看见了什么样的东西,幽光为转,残影流连,那是遥不知处的听风小镇,还是下一片神秘奇幻的青丘山林?一切都将在此刻结束。却又何尝不是开始?云书心中无比的宁静着。
寂灭,三生剑上光辉散尽,一切又埋没于无边的黑暗。一股股滚烫的血流由经剑柄流汇在了静笙手心,又滴落在了黑暗里,唯独那血里的温度紧紧不离。
“看,光。”那女子说到。
静笙抬首,远方射来一律光亮,在这黑暗中如一把长剑,刺痛着虚空里的心脏。
静笙猛然将云书拥抱怀里,泪水不止的滑下,一声声啜泣抽响在云书的肩膀。
却突然,云书的身体骤然变小,竟似化作了他物。静笙探去,便是那九尾狐。
许久,走过那残余的黑暗便来到一处洞口,阳光灼目,荒山便在眼中。九尾狐躺在静笙怀里,没有丝毫生息。
“你要去哪儿?”那女子问到。
静笙却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怀中的九尾狐。
斜阳照孤山,荒草衔恶骨,清溪拂腰过,映山花比容。
那女子渐渐离开,“幽山天谷,幻真境中,上云仙界,绝世遗风。我们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