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数到一百后的阿晚,摘下蒙眼睛的黑布。
阳光刺进眼中,阿晚有点眩晕,眼前开始出现小花。阿晚闭上眼睛,感受到眼睛有些酸痛,眼泪从眼角开始往下滑落,阿晚眨巴眨巴,再睁开,轻启朱唇:“红姨,我又看不见了。”
卫青来接阿晚回山上的时候,平阳公主有话想说,但被卫青红着的眼睛惊到了,半天,才说:“我不知道。”
冷冷扫眼平阳公主,卫青把阿晚背在背上,就潇洒利落的离开,不留下一丝属于他的气味。
“我真的不知道。”平阳公主拉着身边的侍女的手,“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
对于重新过上米虫生活的阿晚,心里是没有一点负担,不过就是在眼睛上蒙块布,自己早就习惯了。卫青不敢再把阿晚一个人丢在家里,还是把公羊和阿晚拴在一起。
平阳公主立马派过药官来,卫青把他们赶走了。
“刚开始派来的药官,我不打算要,拒绝几次后,她就会派来最好的。”卫青对阿晚解释,“在府里的时候,争宠的小妾就是这样做的。你的眼睛会治好的,治不好,我会养你。”
“那你以后,怎么娶媳妇?”阿晚吹声口哨,摸着下巴笑得腻味,“看来,我要当传说中的恶婆婆了。”
“......呵呵。”
公孙彻来见阿晚的时候,阿晚靠着山羊,头顶上盖着一片荷叶,阿晚的嘴里叼着一个草茎,旁边的公羊低头啃草。
叼着草茎,阿晚偏头对公羊说:“这么久了,我们这个一条绳子上的两条命,到现在也算很有交情了吧。我给你唱歌好不?以前我唱歌总是惹人笑,你别笑呀。”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阿......子夫——”
风突然刮起,刮走了阿晚头顶的荷叶,刮乱了阿晚的头发。刮乱了那一颗因为思念而变的龟裂的心。
回过头,阿晚“看”着公孙彻,一张小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淡淡的,漠然的,真的很像世外得道高人。下一秒,阿晚就破坏掉这样的气质。
“我饿了,卫青出去采草药还没有回来。你有带吃的不?”阿晚说完还舔舔紫色嘴唇,“卫青准备给我的水壶掉在草丛面了,我不敢去找,怕有蛇。我不好喊卫青,我已经给了卫青很大的负担了。”
走到掉落在草丛的水壶边,公孙彻捡起水壶,递给阿晚。
“再帮我看一下,看卫青走到哪里了,他说他去前面的果树上给我摘果子。”阿晚接过水壶,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卫青。
抬眼看去,卫青在高处的悬崖上,正在小心翼翼的攀爬。公孙彻说:“哦、卫青在树上。看不出,还很会爬树。”
“那就好。”阿晚低头,恨恨灌了好几口水,从身边拿出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递给公孙彻:“帮我把它给卫青,卫青正在长身子,不吃多点,不好长个。嗯,你再帮我看看左脚踝,被什么东西咬到了,我又看不到。”
公孙彻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立马低头看向阿晚。阿晚的脸上全是汗珠,嘴唇是紫色的,眼睛覆着一层灰布。公孙彻蹲下身子,半跪在阿晚的身边,伸手脱下阿晚的鞋子,把裤腿挽起。
憾然两个牙印在阿晚的脚踝处,伤口已经变得紫红,脚踝早就肿起来,包括阿晚的整个小腿,都一起变得发肿起来。整个小腿因为发肿变得亮晶晶的,像一只大肚子的蚕。
“是毒蛇咬得吗?”阿晚半天没有得到公孙彻的回答,小声问出来,“嘘——别声张,不要吓到卫青。”
“你不要命了?!看样子是被咬了很久了,你还有心情唱歌!要不是我来,我看那小子到时就抱着你的尸体了。”公孙彻内心涌上很奇怪的一种感觉,一种刚刚得到又要失去的感觉。
这样久的日子了,好像有一年多了。一年前那种害怕的心情再次涌上公孙彻的心头。那是一种在暴雨中行走的感觉,悲痛,害怕从外面一点一点入侵到你的身体,无法呼吸,无法摆脱,甚至连一点动作都不可以做出来。
阿晚的脸色早就苍白如同一张白纸,摸索着拉上公孙彻的衣角,阿晚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我要一面战鼓,可以在上面跳舞的战鼓。你会帮我的对不?”
“等等再说。”公孙彻低头,帮阿晚吸脚踝伤口的毒液。
“不。”阿晚吃力地把脚缩回一点,“看”向公孙彻:“求你。给我一面战鼓。”
“你这个女人,你要干什么?!”
“知道夫差和西施的事情吗?我以前不好好读书,就知道一点点,夫差为西施建了一座舞台,西施穿着木屐在上面跳舞,木屐和地板发出的很听的声音。你会帮助我的,对吗?”阿晚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你不帮助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会死掉的,你知道吗?我......会死......掉的......”
公孙彻看着阿晚倒在他的面前,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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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我饿了。我要吃荷叶鸡。”阿晚靠在床头,挂上了笑意。
”......“卫青选择无视,直接看向大夫,询问病情。
请来给阿晚看病的大夫,指着阿晚的眼睛,对卫青摇摇头:“毒蛇咬伤的毒液还好当时处理的及时,现在也恢复得不错,只是,咬伤的伤口因为时间太长,那块肉要割下来。”
“不行!”
“行!”
阿晚听到后,立马咬唇装可怜:“卫青,不要啦。我不割,我不割。”
“不割没有影响吧。”卫青问。
“不割,伤口不会好的那么快。因为来看病的时间太短了,伤口......”
“给我三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再看。”阿晚立马抢在卫青面前说。
“不行!”
“我饿了,快饿死了。这是什么弟弟呀,姐姐快饿死了,饭都不给吃的。我的命好苦。”阿晚一边说,一边流眼泪,蒙着眼睛的布条渐渐出现了两个水晕,还越变越大。
“听你的。”卫青无奈地妥协了。
现在。阿晚和卫青在平阳公主的安排下,已经成功进化为城镇人,再也不是住在山顶的人了。阿晚没空就会摸摸自己的脸,大汉朝,不但民风开放,也是个看脸的国度。还好自己长的好看,虽然已经不是水嫩嫩的年纪了,也还是一朵花的岁月。
摸向脚踝,阿晚决定再去找找刘荣。现在,也就这么一个人可以说上话了。
卫青最几天总是出门,这个给了阿晚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的大好机会。虽然阿晚的眼睛现在看不到,可以前也做过那么久的瞎子,独身走路什么滴,没有问题啦。
阿晚一手摸着墙,一手放在身前慢慢摸索地探路,一瘸一拐。
民风开放,人心还是好的。阿晚这样走,又不少人给阿晚让路什么的。
“子夫!!!”一个充满欢喜的声音响起,接着,阿晚被人恨恨抱住。
“子夫呀,你不是当歌妓去了吗?怎么现在这样了,眼也瞎了,腿也瘸了。”
“春花,你再不放开我。我会立马横死街头。”
“不好意思,我很久没有看到你了,所以就......”
“咳咳咳......春花......你怎么不在公主府?”
“你不知道吗?上次皇上来公主府,看中了千寒。现在,千寒可是公主眼前的大红人。我是出来给她采购东西的。”春花拍着阿晚的后背,帮助阿晚喘气。
阿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有着春花在一边的搀扶,才没有摔倒在地。阿晚想着,如果皇上看上的是千寒,平阳公主绝对会把千寒好好培养的,偏偏自己现在又瞎又瘸......阿晚越想心越绝望,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下了那么多的赌注,用了那么多的心计,到头来,还是比不上那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
眼泪就这样流出来,再次打湿蒙眼的布条。
”子夫,你怎么了?“春花问。
阿晚摆摆手意意思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春花,可以送我回家不?“
回到家,阿晚不用眼睛就知道卫青现在的脸色,但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大力卫青,自己一个人摸索着爬上床,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做,就上床,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的蒙起来。
留下卫青和春花在一起面面相视。
摸着自己的脚踝,阿晚根本没有打算割肉。脚踝上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能会在很关键的帮到阿晚。
夜渐渐深了。阿晚拆下蒙眼的布条,翻身下床,慢慢摸索着房间里面的摆设。房间里面的摆设她早就清楚了。睁着无神的双眼,阿晚摸索到桌子边。
碰到一个温热的被子,阿晚顺势拿过来,放在嘴边轻啄一口:“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咳咳咳......我有需要吗?咳咳咳......”刘荣淡淡出声,“有人托我给你带的药。我还是只有那一个要求,你要保护她的安全。”
“......”
“你需要什么,跟我说,我会拿给你。皇上,可是爱过皇后的,一旦爱过,那个感觉是不会消失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要一个战鼓。”阿晚坚定地说。
“咳咳咳......还真的是......算了,我帮你。”笑意渐渐浮上刘荣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