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陈父同意了陈文东的提议,只是眼中的担忧却一直没有褪去,人也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
陈文东见父亲这样,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安慰父亲道:“爹爹,你放心,回到花家寨,我会秘密安排你们,你们仍然可以像现在这样生活,就和当地的百姓一样,受山寨庇护,但无需在山寨做事。
以后天下太平了,文广和文举仍然可以入仕,绝对不用担心背负山贼的名声。反正我在军中也已经按阵亡处理了,以后就当陈家没有陈文东这个人吧。”
陈父听了陈文东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想明白之后,直气得浑身发抖。
他用手点指着陈文东,身子晃了两晃,仿佛不认识陈文东一般,“好!好!这就是我的好儿子!你就是这么看待你的父亲兄弟的?你拿我们当什么人?拿你自己又当什么人?我们难道会为了富贵名利,弃你于不顾?”
陈文东见父亲突然动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愣愣的看着父亲,眼中尽是迷茫,他说错什么了?
陈父看着这样的陈文东,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反倒平静下来,“东儿,这些年,你究竟学了些什么?我对你的教导,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陈文东心虚的低了低头。
陈父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文东,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罢!现在也来得及!东儿,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没尽到为父之责,让你受尽委屈,也沾染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以前没学的,咱们从头学,不对的,咱慢慢改。我就不信,我教不好自己的儿子!”
直到现在,陈文东才明白父亲为何发怒,原来在父亲眼中,血脉亲情才是最重要的,原来父亲从未想过放弃他。
陈文东已经习惯了以小部分人的牺牲来换取大部分人的利益,既包括牺牲别人,也包括自我牺牲,这是战争教给他的。
可今天父亲却告诉他,家里的每个人都是最重要的,不需要用他的牺牲来换取别人的利益,陈文东被感动了。
陈文东挺直腰杆,抬头望着父亲,真心实意认错,“爹爹,我错了,您责罚我吧!”
见父亲不说话,陈文东站起身,从桌案上拿过戒尺,复又跪到父亲跟前,将戒尺递了上去,“爹爹,您别生气了,孩儿知错了,甘愿认罚。”
陈父接过戒尺,在空中举了好几次,却没有落下来。最后他扔了戒尺,拉起陈文东,眼泪长流,“爹爹这些年没在你身边,可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啊!现在你做了草寇,爹爹怎能不心痛?你让爹爹有何颜面去见你娘啊!”
陈文东等父亲发泄出来,才忍着眼泪,劝道:“爹爹,孩儿没有忘记父亲的教导,只是这些年在军中习惯这样的处世之道,以后不会了。
爹爹放心,花家寨不是个坏山头,我也不会让自己的亲人、后代成为草寇,这乱世迟早会过去,只要我们把握时机,总有翻身的机会。可现在山寨无疑是最好的去处,爹爹要看开些才是。”
一家人商量以后,决定一个月后出发,这段时间收拾东西,变卖田产,也尽够了。
陈父把田产变卖不久,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使得他们不得不提前离开。这事儿还得从那几个‘客人’说起。
陈文东带来的几个人,都是功夫不错的,他们在花家寨野惯了,乍然来到这个小山村,难免有些憋屈。陈文东也知道这几个人的脾气,也不拘着他们,一直由着他们在外面疯。
这些日子,几个人一直都在村子周围的树林里打猎,着实把这附近的山猫野兽折腾得不轻,当然,陈文东一家人也吃了不少野味。
这天,他们如往常一般,继续在树林里晃荡,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些,不想隐隐约约竟然听到妇人的哭喊声。几个人寻声找去,在离树林不远的小路上,发现了哭喊的妇人。
那小妇人生得面目清秀,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上身的衣服撕坏了一部分,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此刻正拽着裤子和两个男人拼命对抗。
几个人一看,心下顿时了然,“兄弟,这事儿咱管不管?”
“管,怎么不管!这小娘们儿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嘿嘿!这小娘们儿真够味儿!我喜欢!”
几个人瞎扯了几句,就窜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老拳。
对方只顾着眼前的小妇人,失了防备之心,被打了个正着,着实吃了个暗亏。
小妇人脱离了魔掌,立时爬起来,跑到一边去整理衣服。
这小妇人虽然受了惊吓,却反应敏捷,倒让几个人有些另眼相看。
对面的人被搅了好事,又吃了暗亏,哪肯善罢甘休,两方言语不和,顿时打在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陈文东的人完胜,这功夫水平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行!你们有种!有本事别跑,我去找我们大当家的来。”
几人一听顿时乐了,原来碰上同行了,“嗯,我们等着呢,莫说找你们大当家的,就是找你们当家奶奶咱也不怕!”
对方撂下狠话,就屁滚尿流的离开了。
这时,那小妇人走上前,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几位大侠仗义相救,奴家感激不尽。不知可否留下姓名,以后若有机会,也好报答诸位。”
“哈哈,小事一桩,报答就不必了。我说你胆子也够大的,一个妇道人家也敢往这么偏的地方跑?今天幸亏是碰上了我们,要不然还不得吃亏呀!以后出门让你家男人陪着,这也太不靠谱了。”说话的人叫郑大海,正是刚才说喜欢的那位。
小妇人俏脸一红,低声道:“奴家今日回娘家探望老父,走得有些迟了,怕贪黑,这才抄了近路。”
郑大海点点头,表示理解,最后还是劝道:“以后别走这里了,实在不行,就让你男人接应一下。”
小妇人听郑大海三番两次提起自家男人,不由面露伤心,含泪道:“大侠有所不知,非是我不知自爱,我丈夫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郑大海听完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大妹子,实在不好意思,我并不知情。天快黑了,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其余人见了郑大海那副德行,互相对视了一眼,均心领神会,“对!就让郑老弟送送这位小娘子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郑老弟你路上仔细些,不用着急回来。”
等郑大海和小妇人走远了,几个人这才大笑出声,“我说老郑怎么一直不娶媳妇呢,原来是好这口儿呀!哈哈哈!”
几个人说笑间就把刚才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回去以后,陈文东不见郑大海的身影,问起来,几个人才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陈文东听完,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
当初,陈文东选这里避难时,自然对周围的一切做过调查。这里确实有一个绺子,大概有百十来人,距离山村有四十余里,郑大海遇到的人,估计就是那里的。
他们吃了亏,岂能善罢甘休?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陈文东带的人武功高强,也没法和山上的一百多人对抗。
陈文东跟父亲一商量,决定趁早离开,没有处理的东西,干脆就这么放着算了,总比山贼杀上门要强。
郑大海回来以后,一听说明早出发,立时又转身走了。
第二天,陈文东在附近雇了两辆马车,收拾好东西,却仍不见郑大海回来,不禁有些着急,“老郑怎么还不回来?”
其余几人哈哈大笑,“姑爷啊,咱走咱的,不用理他,我保证过不了半日,他就能赶上来。”
陈文东一阵好笑,这个老郑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对成亲的事儿一直不上心,没想到出一趟门,居然开窍了。
“好!咱们出发!”
车把式应了一声,马鞭一晃,车子便吱扭扭往村外驶去。
一个时辰后,郑大海追了上来,果然,马背上多了一名女子。
大家又打趣了他一会儿,这才罢休。
一路上走走停停,过了二十多天,他们才返回花家寨。
接风宴上,陈父面对着一群草寇,从容自若,礼貌有加,并未让陈文东难堪。
当然,陈文东还是能感受到父亲的抵触和不悦,尤其是看到花红以后,这种不悦就更加明显了。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要让父亲完全接纳花红,还得些时日。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内在美不是一日两日能看到的。
直到陈父看到三个孙子,才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陈文东看着女儿脸上淡了许多的青斑,顿时高兴了,他转头对花红道:“红儿,你看,丫丫脸上的青斑淡了好多呢!看来产婆说得没错。”
花红瞅了瞅女儿,无所谓道:“许是吧,其实这样也不错。”
听了这话,陈父的脸顿时黑了几分。
陈文东干笑着岔开了话题,他果然不能对花红抱太大希望。
晚上,陈文东把父亲安顿好,这才回去见花红。
“红儿,我父亲人不错的,就是有些古板,一时转不过弯来。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你还要多担待,不要往心里去。”
花红点点头,理解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他毕竟是长辈,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当然,你也别指望我跟那些小媳妇儿似的,整天低眉顺眼的扮柔弱。”
陈文东低笑了一声,无奈道:“什么叫扮柔弱呀,是你太过强悍了。你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我是担心你不自在。”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洗漱去了。
临睡前,花红突然道:“对了,前些天来了一个人,说是给你送信的,非要当面交给你,现在还在山上住着呢。”
陈文东也没当回事,径自睡了,他却不知,正是这一封信,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