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两月,苏茉对着裴光寿一笑,“裴总管,免礼。茉儿不敢当。”
“太子,请移驾回宫吧!”裴光寿晦暗复杂的眸光从她身上一移,对上夜惊兰。
苏茉撇撇嘴,心知裴光寿对她仍心存介怀。
夜惊兰颌了颌首,这时却掠了一眼百里虞。
百里虞当即会意,只见他点点头,突然间就御着轻功飞了出去,从二楼揪住来一个男子,押到夜惊兰面前,摁到地上。
那男子怀中咕咕咚咚掉出许多银子,包袱里还跌出不少的银票来。
夜惊兰盯着地上的人,凤眸中碾过一丝薄薄的寒戾。
就在苏茉惊讶不解时,夜惊兰冷笑着,对那男子一字一字道:“你能识得那婢子阿诗不显山不露水,能识得出本宫爱妃不懂琴艺,本还算是个聪明人,却不想你实则有目无珠!你辱骂本宫妃子,又暗讽本宫,此一罪,就足够你这颗脑袋掉一万次,想不到,你还是个贪得无厌的阴暗小人,趁此哄乱场面,窃走他人钱财,便又是一桩罪。”
听罢他一番话,众人面色大变,下意识就去摸自己荷包,竟果然有不少的人发现自己随身的钱财不翼而飞了,一边慌张失措,一边勃然大怒,一边又吃惊这位太子竟然察觉出了他们都不曾察觉到的事情。
众人大声嚷着,“我的银子!我的银子不见了!”
“这该死的,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无耻之辈!”
“打死他!打死他!”
“住口!”身着明黄色铠甲的侍卫,齐齐拔刀一喝,顿时人人一抖,吓得一个个哆嗦着伏到地面,慌忙住了嘴。
夜惊兰凤眸一凝,眼波流光尽显睥睨,有那些百姓飞快一瞥,惊得神魂俱颤,心下都在想——天下人皆知,大周太子卧病东宫,得了治不了的疾症,活不过几年,怎么眼前这男子不但无一丝病弱之色,反如此气势凌人?
又想,据说太子出使半妖族,莫不是真的?
“来人,将此人一双眼珠挖出,剁去双手,扔给衙门,命人将其流放蛮荒之地,不得再踏进大周半步。”
夜惊兰寒彻入骨的话语,清晰响彻在酒楼里,那一字一字,语气虽淡,却满满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君王之气!
人们想,原来大周太子实则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一道狠狠的杀气,从地上那名男子眼里迸出,男子目光朝着人群中一扫,竟有不少人打楼上跃下来,手里拔出刀,喝着,“杀!救出当家的!”
酒楼里一阵惊慌失措的惊叫声响起,却不是因为那些持刀跃出来的人,而是因为四处飞溅的鲜血。
那十几名凶徒跃出来的瞬间,便身死在那些皇家高手的侍卫手中。
“原来还有余党?”裴光寿冷哼一声。
地上,男子见状,狗急跳墙,袖中一道匕光闪烁,匕首滑入掌中,一蹦而起就要朝着夜惊兰刺去,苏茉一惊,道:“夜惊兰!”
不待她话音落,夜惊兰夺过身侧一名侍卫的剑,剑光一扬,男子的一截手臂已断在地上,血水汩汩往外直流,剑刃反手又是一挑,男子凄厉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完好的那只手捧着鲜血淋漓的脸,“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看着戳在剑上的眼珠子,苏茉反胃,面色白了白。却又想,自己不过白担心,凭夜惊兰的身手,那男子不过是在作茧自缚,碰不到夜惊兰一根毫毛。
目睹这一幕,人们再不会用‘病死鬼’这三个曾经他们用来嘲讽大周太子的字,来安在太子身上。
“传令,起驾回宫。”夜惊兰淡淡的声音,掷在酒楼中,“还有,将此窃贼,并那些还未断气的歹徒,于街头乱棍杖毙。”
裴光寿目含赞许。
太子外出一趟,越发成熟,君王之气也更盛往日。
这一举,在民间,威信初步已立。
—
玉溪郡。
一间别馆。
棋、诗、画三人搀扶着琴儿走进房间。
琴儿瘫软的跪到地上,汗水打湿了额发,脸色惨白青灰,微微哆嗦着的背部淡蓝色的衣裳上透出斑斑血迹,嘴唇也因用力而咬出血来,似乎刚刚才忍受过一番极为痛苦的折磨。
四个人皆抬头看着坐在桌前,正啖着茶水的白衣华裙,脸覆纱巾的女子。
女子的身影映着烛火,像是开在宫廷里最婀娜多姿的一株牡丹。
女子缓缓把茶杯放在桌上,未看琴儿一眼,“你可知我为何要罚你?”
棋儿,阿诗,画儿不语,神情惶惶然的看了看琴儿。
琴儿忍着痛苦,低头道:“回二公主,婢子知道,婢子做错了事,理当受罚。”
女子道:“是吗,你做错了何事?”
琴儿嘶了一声,背上火辣刺痛难忍,“婢子未听公主嘱咐,在外口不择言,今日在那酒楼,给二公主丢了脸……”
女子把茶盖盖回茶杯上,叮的一声,道:“我今儿个罚你,让你受这针刺脊背之苦,是要让你时刻记着自己的错处,莫仗着我宠你们,便忘记了自己该有的分寸。琴儿,下一次再犯,我只会罚得更重,听明白了吗。”
琴儿的眼里滑过一缕惊怕之色,“婢子谢公主开恩,琴儿今后一定谨记公主训诫!”
“公主息怒,婢子也谨记在心!”棋诗画三人这时也纷纷跪下。
“起来吧,”女子道,“你们是我精心挑选出来,在我身边这些年了,如不到非不得已时,我不会弃掉谁。但你们也需谨记着,失去一人,我西梁还多的是人才来填补上她的位置。”
“谢二公主……”她们搀着琴儿站了起来。
“棋儿,你们带琴儿下去疗伤,今晚不用伺候。明日准备一番,玉溪郡咱们呆了有半个月,该是时候启程去大周帝城了。”
女子说罢,起了身,翩然走向帘帐中。
“是,二公主。”
身后,传来门扉阖上的声音,内室里烛光幽淡,女子走进帐中,散下一头如瀑的长发,将摘下来的一枚双鱼白玉簪握在手心里看了看。
唇角荡开一抹浅弧,她道,皇上,暮雪记起了前世,你呢?
时空轮转,是宿命吧?
只是原本,她在另一个更遥远的时空活着,那里叫做中国。
她在那里长大,彼时的名字叫做林雪儿。
那一次飞机的失事,她粉身碎骨,醒来时她感到的只有绝望。
可笑,她竟然活下来了,穿越附身在西梁国女王之女,二公主的躯壳里。
那时候公主才十二岁。
那是,八年前了。
她如今,应该叫做——上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