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的手指已经扣动,安静的房间里甚至听得到扣动后机簧滑动的“嗖”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和死亡。
嗖啪!
李锐被弩机发出的震动带的一颤,紧贴心脏的弩机口里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响。机簧造成的力道顶的他的胸口生疼。
但只是一点点疼,绝对没有他想象的锥心之痛。
难道他已经练成了铜皮铁骨,连弩箭都不怕了?
已经紧闭着眼从容赴死的李锐疑惑地睁开了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眼手中的“神机弩”。
他的胸口没有血。弩腔里没有了箭。
他的箭呢?
张致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刚刚才想起来,为了担心外甥睡着了会不小心碰到弩机的机簧伤到自己,他在李锐熟睡后就已经把弩腔里的四只弩箭都退下来了。
他当时心神也慌乱,是真的把这件事忘掉了。
见李锐还在震惊地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弩机,张致冷哼一声,从袖袋里抖落了几只弩箭。弩箭掉在地上,被他一把向后踢开,滚动的“嗡嗡”声传入了李锐的耳朵,让他回过神来。
死里逃生,他受到的惊吓不比张致小。
“不用再看了,你的箭我怕你误扣了机关,早就退掉了。若你刚才用弩箭对准我,威胁我拿兵符救人,虽然我会气恼,但还是要赞叹一声你的果决和狠辣,可是你却调转弩头,把箭对准自己,只能让我看不起你!”张致靠近李锐,给了他一个巴掌。
啪!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看你是被邱老太君教养多了,养出了一身女子习气来!还学着自尽逼迫别人?你怎么不哭哭啼啼抱住我的腿啊?”张致看着被甩了一记耳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李锐,“好,你既然以死相逼,我就救李茂一把。”
李锐惊喜地抬起头。
张致看到李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阵气血翻涌。
“他日你一定会后悔,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残酷,日后你就会质疑你现在做过的一切。”
他的眼睛看着李锐,又像是通过他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可是人在少年时总要做几件有血性的事,才不枉曾经年轻过一回……”
“只是,无论如何都要牢记,不到最后时刻,不要轻言生死。你今天这般做,我很失望。不管什么时候,自尽都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直到如今,我一想到你母亲,心里还不住的悲痛。你知道亲人的自杀带给旁人的痛苦有多么的刻骨铭心吗?你大舅的伤痛只比我更深,连为人处事都和以前判若两人……”
“想想你的祖母,还有你死去的父母……”
李锐惭愧地低下头。刚刚是意外,他本不是能做出以死相逼这种事的人。只是长久以来面对各种追杀、疲惫、赶路时的压抑,他的神经已经绷得死紧,在听到舅舅的“为你好”以后一下子绷断了,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厌恶。
如今他没有死,再也提不起一丝赴死的念头了。
他想他这辈子无论遇见了什么样的难关,想一想今晚扣动弩机机簧的感受,就会再度振作起来吧。
“你若死了,我这里死了一个信国公府的大公子,到时候世人会如何想我?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比较快!”
张致忍不住猛揣了李锐一脚,李锐直挺挺地受下来,不敢躲避。
是他逞一时意气,将自己陷入了“舍生取义”的氛围之中不可自拔,怪不得舅舅生气。
他刚才过于刚烈了。
“外甥受教,以后不会再这般做了。”
张致气也气过了,怕也怕过了,又听了李锐陈清利害,实在再也提不起什么折腾的心来。这孩子毕竟是外甥,他那叔父对他再差,血脉亲情却割不断。李锐甚至要以死相逼,他再这么拖延下去,怕这个孩子第一个恨得就是他,他也承受不起信国公府那位邱老太君的报复。
“兵符和书信都在我这里。你既然要救,就随我走一趟边关大营吧。”
灵原县县衙内。
终于可以好好洗漱一番的李茂,将自己的全身都浸入浴桶里,发出了惬意的“呼”声。他的右腿和右手的伤口早就在这次的追杀中又崩裂了开来,但是他却坚持先洗过澡以后再处理伤口。
因为比手脚的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是他十几天没有洗过澡的麻痒和尴尬。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般脏污过。
是以当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头虬结在头上的油腻头发,还有满面尘灰和泥土,和已经看不出上面的暗纹,只是灰扑扑一片,仿佛从哪个坑里扒出来的羽绒长袄凑在一起的效果时,李茂差点没晕厥过去。
和汪志明一起进城时,对着那些侧目和热情微笑的老百姓,还友好的拱手回礼。
他一直以为是此地民风甚好……
还是让他死了吧!
李茂一想到入城时他摆出国公的款儿四处亲民的举动,就有想要晕倒的冲动。他只得转移注意力,拿起澡豆,细细的擦拭头发和身体,又吩咐府衙里的差人换了两次水,终于觉得自己身上一轻,恢复了身为“国公”该有的样子了。
李茂拿过汪志明为他准备的衣物换上,走出了浴房。只是他的头发还没有干,所以不便出内室,只好坐在炭盆旁,一边取暖一边烘干头发。
在家里,每次洗完头以后都是妻子亲自帮他整干再梳起来的,被羯人救了以后,他躺在床上养伤,披头散发惯了,反正也没有人说难看,更不会有御史弹劾他衣冠不整。
等到了灵原县,他倒有点想不起头发该如何束起来了。
李茂一边用干布擦拭头发,一边思虑这汾州马场之事该如何解决。
先不提那些不明的军队,马场里若真有这么多匹马,当务之急是先把马转移出来,免得汾州马场里的人狗急跳墙,把所有的马给杀了,一匹战马都不留给他们。
还有那支军队,卢默应该带人杀了不少,他已经吩咐了其他人去把那些死人的尸体和装备全部拖回来,到时候细细盘查,是哪里的冬衣哪里的兵器。
他在一年前因为母亲的“邱氏扳指”之功而领了主管兵部的武备司以后,已经要求所有出库的武器和衣物都要在暗处做上记号,不用告知兵士和将领这记号所在。
这原本只是他为了避免吃空饷和边关私卖武备所留的后手,想不到在这里起了作用。
只要这里面有这两年新入的武备,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李茂正在想着接下来的布局,门突然被“啪啦”一下推开了。
像这般不敲门就进的,只有……
他抬起头看去,果然是卢默和苏鲁克。
“李大人,我已经收拢了大部分的羯人,那支军队见不能抵挡我们,四处逃散到草原里去了。”卢默看着拿着毛巾,楞乎乎看着他的李茂,“……怎么了,大人?”
“能不能先把门关上再说话?汾州很冷。”
他刚刚沐浴完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夹衣,头发还是湿的。这两人就站在门口大开着门户说话,是真的觉得他和他们一般健壮似牛吗?
苏鲁克转身关上了门,不以为然地说道:“李大人,怎么你一回到汉人的地方,就娇气起来了啊!在草原躲避追杀的时候,你跟着我们没衣没被就睡在马边,我看你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现在一到了汉人的屋子里,还点了火盆,开了门你还嫌冷。”
“在草原上,那是没有条件,只得咬牙坚持。我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乍回熟悉的地方,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倒让你们笑话了。”
李茂好脾气地笑着,“那些人逃到草原里,有办法抓住吗?”
“若是他们生火做饭,我们就能追踪到他们的痕迹。只是现在人手不足,我们借来的壮丁已经回到部族里去了,原本商议好的就是救回您和我的族人们,要想再让他们干活,就得再掏钱。”卢默看着李茂,有些疑虑地问:
“那笔钱,你们会给的吧?”
他的金猪还抵押在那里呢。还有汪大人,汪大人好像很穷,他把他所有的积蓄都带出来了,也没有多少钱。若不是他穿着大楚的官服,又说自己管着一万多的汉人,怕是什么都借不出来。
“会给的。”李茂肯定地点着头。
“我会上折向陛下请求支付这笔钱的。若是陛下不允,我就掏了这笔钱。我一条性命,难道还抵不上五百两金子吗?汉人也是讲究‘一诺千金’的,你就放心吧。”
卢默和苏鲁克见李茂的态度不像是敷衍,都高兴地露出了笑容。他们是以部落的信誉向东边的人借的人马,若是毁约,定金是小,他们就没办法在草原立足了。
“你们今日好好休息,明日随我去汾州马场。”
李茂想了想,还是只有带着羯人去马场他才放心。虽说兵部是按五千匹马的规格配置的官员和兵丁,可是看那些不明部队的样子,说不定马场里也有藏兵。只凭围着马场的几百官兵,怕是有危险。
李茂等头发干了,前去汪志明住的后衙主院商议明日之事。起先他还担心后院有女眷,他去拜访有所不便,后来一问才知道此地县令已经把妻儿全部都送走了,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这县令,怕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对这汪县令生起了十分的好感,遂放下顾及,连夜拜访。
他与汪志明二人商议好明日去马场巡查的事宜,他的御使仪仗在逃跑中丢失了,好在信国公府的印信和兵部上官的印章都还在,可以做为身份的凭证。
只是现在这汾州马场到底还听不听从于这些东西,实在难说。
汪志明也是担心这点,但汾州马场一事宜早不宜迟,他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他几天前就已经向汾州的指挥使司递了折子,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第二天一早,李茂先是去了摆放那些楚军尸体的地方。
李茂一到义庄,就找了一具血肉没有那么模糊的尸体,蹲□开始扒起他的衣服。
在一旁等待的羯人和汪志明的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尤其是汪志明,看着李茂的样子活像是义庄里那种什么都拿去卖的看尸人一般。
“大人,我们当地的府兵虽然没有正规军精锐,但武器还是有的,衣甲也齐备,实在是不需要从这些死人身上再剥东西用……”
李茂拉开那死人的衣襟,用手伸进那棉衣的腋下,往袖管里摸,果然找到一行凸出来的字。这是绣上去的,极难模糊。
“谁把这一截袖子割下来……”
他话音刚落,卢默就抽出一刀,将那衣服连带死者的手臂一起斩了下来。
“我只是要看衣服……罢了。”李茂叹了口气,把那手臂抖落,又把袖管翻了过来。
里面绣着“定北军,六军”的鲜红字样。
他又旋开那尸体边一把陌刀的把手,那把手里同样也刻着“定北军,六军”。
“大人,您这是在找印记?”汪志明也看出来了李茂在做什么,惊喜地问道:“看出来是哪里来的武备了吗?”
“定北军六军,是北军将官王泰和的部队。”
李茂站起身。
“此人在大楚建成之前,是先皇之弟岐阳王楚柯的部下,跟随岐阳王与先皇一起征战天下。后来岐阳王被封在偏地,怒而造反,后来战事胶着,这王泰和自动请缨,亲自策反了不少岐阳王手下的将领,立下了大功。”
李茂对五军六部所有武将的部队和来龙去脉都烂熟于心,他刚刚进入朝堂的那一年就已经背下了所有武将的资料。此时正好娓娓道来,替众人解惑。
“后来岐阳王之乱平定,岐阳王和当今圣上的几个兄弟被诛,此人被调往定北军,掌着五、六、七三军共计六万人,是现任的镇北将军袁羲的左膀右臂。”
李茂叹了一口气。“又是和岐阳王有关吗?难道当年的策反是假的?”
他把陌刀和衣袖往地上一扔,对着汪志明说道:
“你不必去汾州马场了,我一人去就可。若是马场里有人造反,你还能求援来救我。若我们两个都陷在里面,那才真是糟糕。”
“既然如此,何不让下官前去……”
“你去没有用,你一个县令,马场的驿丞是不可能理会你的。只有我去,他才会害怕担忧,要么反扑,要么认罪,无论是哪一个,此事便有了明朗的结果。他们一旦撕开了真面目,朝廷师出有名,指挥使司才敢调兵。”
“这军备有记号之事,只有圣上、我和兵部另外一个侍郎知道,此外,武备司的司库和工部的‘器署’长官也知道一二,他们都绝不会泄露出去。这些东西哪一年出库,交予哪一位典曹之手,到时候一查便知。”李茂一见果真涉及到定北军,甚至还有岐阳王旧部的参与,已经是抱着交付后事的心理在和汪志明说个仔细。
汪志明听得李茂的交代,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着说:“请大人务必保重,我这里三地的官兵,都请大人带去,只要把卢默留下即可。若是灵原真有事,我可请卢默再去请胡人帮忙,大人千万不能有失……”
李茂拍了拍汪志明的手。“先把定北军有可能作乱的消息传出去吧,驿站和指挥使司那里都要派人去送信,此事不可再拖。卢默我给你留下。”
李茂摸了摸身上,将仅剩的金锞子和其他散碎银两都给了汪志明。
“听说汪大人为了借兵,把全部家当都给了那些胡人做定金,我出门仓促,带的钱大部分都在下人那里,身上还剩这么多,先给了你吧。”
这些金银虽然散碎,但是此时一两金十两银,这么些金银,已经有两三百两了。
“下官怎敢……”
“拿着吧。若是借人,总不能空手。”
若是他这次死了,怕是也没有人向皇帝请赏了,这人在这里当个地方官当得不容易,这么多年都没几百两银子,看起来也是个清官,怎能让他倾家荡产。
他也就剩这点钱可以留给人家做纪念了。
李茂安排好一切,带着五百官兵和两百羯人一起出发前往马场。
到了马场,他亮出了身份,要求进马场巡视。那牧丞先是各种借口托辞,不愿意李茂进入,而后李茂又提出要见那潜入马场调查的参议刘鹏,也遭到了拒绝。
若是汪志明在此,命令这些官兵攻入马场,官兵们还真不一定听命。可是李茂是上官,又是堂堂国公之尊,都敲不开马场的大门,这些官兵们就知道此事一定是大不妙,一个个都惊疑不定。
李茂以汾州马场属官“违抗上令”为由,命令所有人一起冲门,务必将那些违令的马场属官抓捕。那牧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三四百的兵丁,以马场围栏为依仗,在门口用弓箭对准了大门。
“你们是要造反吗?汾州马场乃兵部直属,哪里有兵部上官都不准彻查之理?你们到底是大楚之兵,还是这牧丞之兵?谋反是族诛之罪,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人着想!”
李茂疾声厉喝。
里面的兵丁虽然有些也面露了犹豫之色,但手中的长弓依然没有放下。
李茂见这些人果真胆大包天,心中不安之心越来越盛。
“冲!不管如何,先进马场再说!”
他此次带来的除了借调来的官兵,还有原本就围着马场的那些灵原县兵吏。李茂又带了一百多骑着马的羯人。这些羯人骑着马先行冲锋,撞开了马场的大门,又对着那些躲在门口箭洞后的弓箭手冲了过去。
他们伏在马的身上,借助马的身体遮挡箭支,很快就冲进了马场,后面的步兵见解决掉了射箭之人,连忙也跟着羯人们往里面冲。
李锐身边护着一百多兵丁,跟着人流冲入马场内,只见马场里到处是马,只是行了一半,已经看见了不下三四千匹。马场里还有不少马厩马廊,若算起来,不知道还有多少马匹。
私藏战马十匹以下者,流刺三千里,私贩战马超过十匹者,斩立决。这里这么多马,这马场上下的人死上几百次都不够!
“清点马匹数量,抓捕那牧丞和其他兵丁,我要活的问话!”
李茂见有惊无险,心中也是一松,连忙派人四处控制局面,又让其他人回去报讯,让此地掌管一地军务的指挥使派人过来接管马场。
“报!牧丞死了!那些马场里的兵像是疯了一样砍自己人!”
一个兵头见情况失控,连忙迅速回报。
李茂面色难看,这些人是不准备留活口了。
正在此时,战马们也突然嘶鸣了起来,有的又吐又泄,有的不住的撞各种东西,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种恶臭的气味。
“不好!那牧丞拖延时间怕是为了给马下毒!”
李茂一声大喝:“先把所有的马厩控制起来,靠近马厩者格杀勿论!放在外面的马不要管了,先救里面的!”
苏鲁克收起长刀,和李茂说道:“我们去试试看,能不能救回来。我们牧民最善于养马,若是服了毒物,先得替它们清理肠胃。”
李茂大喜,幸亏带着这些羯人来!
“如此,一切都拜托你们了!”李茂让官兵们跟着苏鲁克等人,又分了一部分人先去找马场里负责治疗马匹的药房,让他们找到了药后,火速带着药去找这些羯人。
李茂看着马场里乱哄哄一片,有去看守那马厩的,有想制服那些反抗的兵丁的,还有穿着大楚的兵衣却在砍着同僚绝不手软的,头脑一片发胀。
他一下子觉得此事已经尘埃落地,一下子又觉得这里处处带着诡异,实在无法理解。
那些被制服的兵丁大部分都是看到马场里同僚连自己人都砍以后投降的。剩下那些人见无力反抗,纷纷自刎的自刎,同归于尽的同归于尽,李茂冲撞马场的近千人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平时疏于训练,也不知道如何合击,一下子就损了几百。
他又气又急,脸上不由得露出焦虑之色,这时一支冷箭却朝着他的脑袋射来。
李茂在草原上已经对这种袭击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立刻往前仰倒,直直地倒了下去,那支利箭擦着他的后脑勺射向后方,带走了一大块皮肉,李茂只觉后脑一痛,然后又重重跌落在地,额头磕在地上,一阵头晕眼花。
他捂住额头坐了起来,李茂身边的官兵一声“保护国公!”,迅速向他围过来,将他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那射出冷箭之人看一击不能得手,立刻闪身就逃。
几个官兵去追,李茂拿出一方手帕捂住自己的额头,叫官兵护着他往牧场里面走。
里面是牧丞和其他属官的房间,总会留下一些线索。
“大人不好,后面起火了!火势正在朝前面蔓延!”
“救火!”
“大人,火势太大,我们不清楚马场情况,连取水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儿啊!”
李茂一看四周的马槽,指着那里面的水说:“先用马喝的水!找到多少是多少,能救回一间屋子都是好的!派人去抢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册子,书,纸张,什么都行,只要是有字的的,都要救回来!”
“是!”
整个汾州马场自他们进入以后,七处冒火八处冒烟,李茂原想着他一占领汾州马场,行事就要明朗起来。此时确实是明朗起来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群人这般凶狠,不但杀了同僚灭口,连自杀都那么干脆。
不光如此,马场里的马也被投了毒,马场又起了火,这明明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茂一下子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自我否定,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的太过草率,以致于逼得人玉石俱焚,自己也将要犯下弥天大错来!
就在李茂陷入各种负面情绪的时候,一群被他命令看守四面情况,以防马场中有人逃跑的官兵面如死灰地过来回报:
“大,大人……北面来了一支军队,是从草场方向来的,把我们马场给包围了!他们打着‘楚’的旗号,说我们是谋反的逆贼!”
“什么?”
李茂大惊失措,抓着那报讯的兵丁问道:“多少人!什么旗帜?”
“大人,只有‘楚’旗,不见军旗,人数……大约三千左右。”
“有带檑木投石车没有?”
“没有!都是骑兵!”
骑兵!这汾州马场,到底养了多少战马!
若是这些战马能早日归入军中,大楚何愁骑兵数量稀少!
圣上听到张玄预测北方关外一定有更大的雪灾,心中已经对来年可能起的边关战事忧心不已,一切军备都在尽力输送北方边关,现如今北军边军有兵将怀有谋反的嫌疑,这些战马又被投了毒,不知道还能救出多少……
李茂一下子万念俱灰,抖着唇说不出任何话来。
汾州马场为了方便牧马,建在了在平原地带,一面是土坡,一面是通向草原的出口,另外两面是朝着内6方向。马场围墙甚高,但也抵不住军队的冲击。
马场里的兵丁见情况不妙,已经把所有的大门全部关上,用巨木封闭。但这大门连这些官兵都堵不住,更别说骑兵部队了。能拖延多少时间,还很难说。
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等着李茂拿主意。
李茂环视一圈,这些人都是汾州各地的府兵,以前最多抓抓强盗,管管当地的防务和刑讯之事,现在被他们调来协助调查马场,全部陷在此处。就算为了不让这些人枉死,还背上一个“逆贼”的罪名,他也要想办法带着这些人逃出生天。
他府里还有一家老小,怎么能死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