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云院里,顾卿的呆滞依旧在继续。
“万宁说,曾听见老太君看着我说不孕不育什么的,当时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问题让老太君看出来了,又不好意思说的。”德阳郡主来之前还特意向几户和信国公府相熟的人家打探过,他们都说和邱老太君说话要直接,拐弯抹角她听不懂,所以德阳郡主虽然羞蔹,可还是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请求。
“所以我想问问邱老太君,可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顾卿想不到自己看着“丹凤朝阳”随口说的一句“这不是不孕不育医院的名字吗”,却给万宁听见了,而且还记在了心里。
偏这位德阳郡主似乎是有这方面的毛病,还真当了真。
顾卿本想说明自己并不懂医术的,可是一看德阳郡主满脸期待的样子,又想到她为了救自己险些命都没有了,所以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请问,你确定你和熊仪宾身体上都没有什么问题吗?”
若是男子那方面能力不行,女的再容易怀孕也没有用。人家那啥游泳能力不好,找不到女朋友啊。
顾卿说的直接,德阳郡主的脸更红了。
“没……没问题的。我们夫妻感情很好,我夫君除了在外面寻找珍惜花木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在我府里歇息的。身体……身体也很好。”
顾卿搓了搓下巴,看这个样子,德阳公主过的很性福啊,那就是其他原因。
德阳郡主既然能生下熊平,说明两个人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会事什么?
“那……多久一次呢?”顾卿就差没问多久一回了。
德阳郡主露出小女儿态来,“宫里的嬷嬷说,女人葵水前后最容易怀孕,所以我都是在葵水来之前和葵水来之后和夫君同房的,我葵水在下半月,所以大部分时间都集中在下半月,上半月我夫君就回自己府里或者出去忙自己的事。”
顾卿咽了口口水。
呃,大姨妈前五后六是安全期吧?
这是哪个嬷嬷和她有仇,和她说这么坑爹的“秘方”啊?
而且这时代的公主和郡主难道同房也有忌讳,不能一天到晚在一起的吗?一个月只能半个月?
“你……哎!”顾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葵水是不是每次来的都特别准?”
“是,我葵水每次都是下半月的十七左右来。”德阳郡主见顾卿似乎是找到了原因,心情也雀跃了起来。
“哦,那我给你排个表。”顾卿对着花嬷嬷说道:“家里有今年的黄历没有?拿一本给我。”
她找不到台历和日历,只好拿本黄历来凑数了。
“你这个月葵水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于如何算安全期,顾卿是清楚明白的。德阳郡主的月事来的那么准,说明她的排卵期也是很准的,所以她按照安全期的推算方法在黄历上用朱笔圈出了她的危险期。
等她算完了,这才把黄历递给德阳郡主。
“这也不算十分准确。”因为农历的计算日期和公历是不一样的,“但不管怎么说,比你以前同房的日子受孕几率高多了。你以前那个嬷嬷和你说的秘诀是不对的。”
顾卿看见德阳郡主讶然的样子,也不好多说。因为她没办法向古人科普小蝌蚪和卵子的事情,只好轻描淡写的说:“我不能告诉郡主你为什么会这样,但你按照老身给你用朱笔批的时间同房,想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德阳郡主才三十出头,这时代到了四十岁生孩子都是有的。
德阳郡主接过那本黄历,从头到尾匆匆翻了一遍,实在是讶异极了。按照这上面的画法,她以前全在不能受孕的时候和丈夫同房了?
她回想了一下,怀了熊平那次似乎是因为两人出门游玩……
“多谢邱老太君大恩。”德阳郡主向邱老太君深深地行了个礼,“若我能再得一个孩子,一定备了重礼,好好的谢谢您。”
“客气了。这个也不是绝对的,反正你试试吧。”顾卿担心这位德阳郡主是产后得了输卵管堵塞什么的毛病,那就再怎么办也没用了。不过看德阳郡主十分健康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得这种病的人。
德阳郡主抓住那本黄历,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让顾卿不胜唏嘘。
这年代,无子或者子嗣少,似乎是女人最大的原罪。幸亏她穿的是一位年老的老太太,一想到如果她在这个古代如果要经历每个月一次的大姨妈(没有长翅膀的天使)、怀孕(,没有产检和b超)、生产(全靠人硬生),还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的了。
毕竟她已经太习惯于现代社会的便利了。
这老太太虽然一咳嗽就尿崩,但好歹没有葵水,也不需要担心“啊,我没有生孩子/生男孩子”这样的问题。
这么一想,自己二十八岁的年纪(来了两年了实在不好意思无耻的说自己还二十六)、五十八岁的身体,六十八岁的脸,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顾卿还在和德阳郡主聊着各种保健知识,北园里,两个孩子已经熟悉开了。
“所以说,你刚才在廊上是看着鱼想吃是吗?”万宁坐在游廊的椅子上,托着下巴问李钊。
李钊在家里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这么白,衣服穿的这么好看,说话声音还和银铃一般。他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呃,堂祖母和堂兄都说这个鱼很贵,不能吃。”
“我吃过的,不好吃,一股烂泥巴味。”万宁笑嘻嘻的说道。
“咦?你吃过吗?”李钊眨了眨眼睛,“你娘给你吃吗?”
“我娘早就过世了……”万宁小脸一垮,“我是姑姑和姑父带大的。”
李钊没敢问万宁他爹为什么不养他,他看万宁穿的这么漂亮,觉得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至少比他家要大户,熊孩子自惭形秽了,所以连忙补救着说:“我们家锐堂兄娘亲也过世了,可是堂祖母和堂叔堂婶都待他很好,他不也过的挺开心的吗?你居然还吃过这么贵的鱼,我想都不敢想呢!”
万宁被李钊的话逗乐了。“我小时候就想,这鱼和一般的鱼有什么不同呢?为什么大家只看它不吃它?因为它非常难吃吗?所以我就问了我姑父。”
“然后呢?”
“我姑父也答不出来。”万宁满脸的认真用“大人们其实也好笨哟”的语气说着,“所以我和姑父就捞了两条上来,用水煮着吃了。”
她摊了摊手,“我们家养的是这种银色的和那种花色的,可难吃了!”
李钊从入府一来一直盘绕在心头的野望终于破灭,失望的“哦”了一声。
“原来很难吃啊。难怪只能看。”
只能看的东西都是没什么用的,唔唔,他记住了。
“你喊李锐叫堂兄,你是信国公府的亲戚吗?”万宁好奇地问。
“嗯,我是从荆南老家来的,我爹和信国公是堂兄弟,我叫李钊。”李钊点着头,期盼地看着万宁,“你是谁?也是堂叔家的亲戚吗?”
万宁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来府里做客的客人,和你一样呢。我姓楚,你叫我万宁就行了。”女孩子不是特别亲近,是不会告诉别人全名的,就算是熟人,也最多称呼名字中的一个字,比如幼娘、燕娘这样。
楚万宁吗?
李钊把这个名字在心里念叨了几遍。
呃,不是很好听呢。
“你们府里的花草都好普通,就没有什么不常见的吗?”万宁四下张望,没看到什么珍贵品种,都是些寻常花草。
她却不知道信国公府几位男主人都不喜欢花花草草,而名花贵种是需要细心打理的,他们家没那个闲心情,养的都是普通的花木,若不是园子里还有不少好几代前留下来的花树,这园子就更普通了。
“你没见过的花草?”李钊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你一定没见过!我来京城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呢!”
“咦?信国公府里还有什么异种吗?”万宁兴奋的站了起来,拍着手催他,“你快带我去吧,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的。”
两个孩子欢声笑语的往归田园居去了,孙嬷嬷和香云跟在后面,旁边是德阳郡主府的几个丫环。
“这……合适吗?让万宁县主这么跟着钊少爷乱走?”香云性格沉稳,有些不太安心地问孙嬷嬷。
“没什么关系吧,这不都在北园里吗?这两个都还是孩子呢,再说了,那位是县主,有什么好担心的。”县主可是宗室,能算一般姑娘吗?
“我怎么就觉得不好呢?”
“她是客,我们是仆,哪里有仆人管着客人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的。我们只要注意好两位小主子的安全,不要出事就行了。”孙嬷嬷伺候信国公府的几位主子几乎一辈子,对如何为仆看的透彻,“你不要多想,看好了就行。”
万宁被李钊引着去了归田园居。这里是邱老太君种菜的地方,几亩菜田被家中仆人和孩子们打理的是兴兴向荣。
两边还竖了藤架,上面爬满了丝瓜、葫芦等蔬菜,更是有一番野趣。
万宁一见菜田就张大了嘴。
这里实在有太多花她认不出来了。
李钊看见万宁惊讶的表情,心中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哈哈哈!震住了吧!他全部都认得哟!
“那个黄的是什么花?”
“那是芹菜的花!漂亮吧?”李钊弯着腰从芹菜上抓出一个蜗牛,丢的远远的。
“咦,你也会抓虫子?”万宁一下子觉得找到了知音,
“是啊,江嬷嬷说蜗牛会吃嫩叶子,我见到就把它丢的远远的。”
“就是就是!我家还有槐害呢,老吃鲜花的叶子!我抓了丢掉,还老被陆姐姐说,说是女孩子家不要老是玩虫子。我哪里是玩虫子,我是怕嫩芽被吃掉啊!”
“陆姐姐?不用管她,大孩子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做出‘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是为了你好’的样子,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李钊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着大孩子的不好,他说的是自己的庶兄李钧。
“那这个是什么花?”万宁又指着身后一大丛花。
“这是韭菜花。不开花的嫩,开花的老,厨房有时候要嫩的有时候要老的,所以我就有时候摘点老的有时候摘点嫩的。”李钊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厨房?这花还能吃吗?”
“咦?这些是菜,当然能吃啦!”
“是菜?这些不是花吗?”
“是菜啊,也是花啊。”李钊理所当然地说,“菜开了花,当然又是菜又是花啦。”
“哦,那不知道我府里的花能不能吃。”万宁好奇地嘀咕着。
“有什么区别吗?都是草。”李钊最讨厌吃菜了,所有的蔬菜在他嘴里都和嚼草无疑,可是他娘逼着他非要吃菜,他只得勉勉强强的吃些草。“既然都是花草,应该能吃吧?”
“那我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我家的花能吃不。回头研究出好吃的来,我请你吃啊。”
“好,我一直住在信国公府里,你家住在哪儿?”
“我住在德阳郡主府。”
李钊“嘶”地吸了一口气。
“郡……郡主?那岂不是皇帝老爷的亲戚?你是公主吗?”
“不是的,我是县主。我不是郡主的女儿,我是她家亲戚。”万宁见李钊这么失态,不敢说自己是“皇帝老爷”的侄女,只好换了种说法。
‘县主是什么?皇帝的女儿是公主,王爷的女儿是郡主……县官的女儿是县主?’李钊在心里嘀咕着。
‘原来只是个县官的女儿,住在亲戚家里,就和我一样。他家连县官都不是咧,难得人家姑娘不嫌弃我,我可不能让她看不起了。’
“哦,那我……我是乡子。”李钊犹犹豫豫的说。
他是乡绅的儿子,应该可以叫做乡子吧?
京城里的人家好奇怪,县官的女儿叫小姐就是了,还美名其曰县主。
“箱子?是你的小名吗?”万宁好奇的问。
“呃,算是吧……乡子是不是很难听?”李钊也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怪土的,半点气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
孙嬷嬷在一旁已经笑得扶着香云直抽抽了。
“没有,好的很。我不觉得难听。”万宁善解人意的安慰李钊。小名这东西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她一直还觉得自己的封号难听呢,她还不是被人叫了快十二年了?
她可不能表现出嫌弃人家名字的样子,即使人家的小名叫“箱子”。
恩恩。她要做个好姑娘。
“那箱子,我们去看其他花,不,看其他菜吧。”万宁指着其他的几种花。
乡子……
李钊沮丧地踢了踢土。
一点气势都没有呢。
“这个是什么花?”
“这个是花生。这下面的果子能吃。我给你挖一个。”李钊兴奋地把花生刨了出来给万宁看。
“原来花生是在土里的。我家过年的时候会打金花生做压岁钱,我原想着是长在树上的呢。”万宁好奇的捏着小花生,“再给我挖几个吧,我带回去玩。”
李钊点点头,挖了一堆花生出来。
可怜现在才六月下旬,许多花生还没成熟,李钊为了讨好新交的小朋友,把还不能吃的花生全扒拉了出来,看的江嬷嬷一阵心疼。
“这……这个是?”
“这是扁豆。紫的白的都是扁豆。”
“这个呢?”
“南瓜的花。下面是小南瓜,看到了吗?”
“咦,真的诶。箱子你懂得好多!”
“嘿嘿嘿……”李钊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觉得他听堂祖母的来种菜实在是来的太对了。“这里有不少是我种的呢,我每天都挖一些菜送去厨房,给堂祖母吃。堂祖母说她就爱吃家里的菜,说外面送来的来路不明,吃着不放心。”
“这些都是你种的?”万宁崇拜的眼神让李钊的小胸脯挺得更高了。
“是我种……和江嬷嬷一起种的。”他实在没脸说这几亩地都是他种的。
“那也很了不起啦。这么大一片地。我在家里偶尔只种种花呢。回头我也种些自己吃。”万宁对种菜感兴趣起来。“你给我一点种子,教我怎么种吧。”
“好啊!江嬷嬷,这里还有种子吗?”
江嬷嬷拿了一些种子和苗木过来,告诉两位主子该怎么种它们。万宁在家里连珍贵的花木都种过的,这些蔬菜和它们比起来实在是太好种了,连纸笔都不用,就在脑子里记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你见过刚下下来的鸭蛋吗?还是热的哟!”李钊突然想到了归田园居里还有宝贝,连忙献宝。
“没见过,我能看看吗?”
“走,我带你去鸭舍找鸭蛋。”李钊准备去拉万宁的手,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万宁的衣裙。万宁的衣裙颜色看起来十分鲜嫩,一看就是容易变脏的样子。
“不过鸭舍不太干净,你这衣裙和鞋子说不定会被弄脏。而且鸭舍也很臭。”李钊犹豫了一会儿,“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去鸭舍了吧,我去给你找个鸭蛋来。”
万宁在家里种花男孩子衣服都穿过的,当下毫不在乎的把袖子和裙角别了起来,“走吧,这样就不怕弄脏裙摆了!”
李钊见她性格十分干脆,没有家里那些丫头扭扭咧咧的样子,当即咧开了嘴,两个孩子一起兴奋地往鸭舍跑去了。
“这……这位县主一直这么活泼吗?”香云好奇地问德阳郡主府的丫头。她都没好意思问这位县主是不是一直这么“粗犷”的。
“噗。在家里满身是泥的时候都有呢。”德阳郡主府的丫头用帕子捂住嘴,“你们家少爷难道也是要务农的吗?”
香云这下也笑了。“恩,是呢,我们家四位少爷都种过菜。还要抓鸭子,扫鸭舍,捡鸭蛋。我们家太夫人不许娇养着他们。”
“这可让我们长见识了。我还以为我们家几位主子亲自伺候花草就已经算是出格的了呢。回去又有了谈资了。”
“没事,我看着呢,它们不敢叨你的!谁叨你我就把它抓了去厨房当菜!”李钊挺着胸脯学李锐的样子威胁几只鸭子。
几个丫环在一旁闲聊,万宁也忍着害怕的心从鸭舍里成功的掏出了一个鸭蛋。
“哎呀,好多泥巴。”
李钊一呆,不敢说那是鸭粪,只好傻笑。
“呵呵,你要不管它,过一阵子就能孵出小鸭子了呢。要不然你带一个回去玩?”
“会有小鸭子啊?那我还是不拿回去了吧,我不能偷人家孩子。”万宁把鸭蛋又放了回去,“下次有小鸭子出来,我再来看吧。”
“好啊!那我怎么联系你呢?写信吗?”
“可以啊!我表哥和你堂哥在一块儿读书的,你写信让李大公子带给我表哥熊平,让我表哥带给我就好了。我就让姑姑或表哥带我来看小鸭子!”
“那一言为定!”李钊听到万宁还会开,笑的眼睛都没了。
“县主,郡主准备要回去了,您玩好了吗?”远远的有个丫头在喊。
“哦,我就来!”万宁遗憾的看着李钊,“箱子,我要回家了。下次我再来玩吧。要不然你让李大公子带你去我家,我家好多花草,虽然不能吃,可是可好看了。”
“嗯!”
两个小孩定下下次见面的约定,依依不舍的分别了。
另一边,德阳郡主揣着顾卿给的黄历,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万宁县主一起坐进了回府的马车。
等半个月后夫君回来,正好就是邱老太君划的日子呢。等夫君回来了,她就试试……
德阳郡主红着脸想。
这次说什么也不准他再去山里找野兰了。
万宁县主则是高兴与自己交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她身边从来都没有同辈和她一起种花养草的,他表哥熊平从小就不爱花木,即使姑姑姑父怎么培养都不行。
虽然箱子长得一般,小名也很奇怪,可是懂的可多呢。
又过了几天,万宁在家里鼓捣出了鲜花做的馅饼,内心十分鼓舞。
原来花和菜是一样的,都可以拿来吃!
她心里高兴,回了房里抬笔就给李钊写信。为了表示亲昵,她没有用“李钊”抬头,而是提笔写道:
“箱子:起居安吉。”她想了想,觉得这么写很是有趣,又写了起来。
“前几日,你告诉我菜与花并无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鸭妈妈:啊啊啊!那死小孩又带了一个小孩来!啊啊啊!她掏了我的蛋!
鸭爸爸:死小孩说我去叨他他就吃了我。
鸭妈妈:5555,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