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蒙听了杨亭这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仿佛有点被触动了,也不急着反驳了,只低头看自己的鞋面,坐在那儿就是一语不发。。
赵零看杨亭一眼,杨亭会意,便继续走她的知心姐姐路线:“其实咱们很多时候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这时候火遮眼了,郡主也是怒极攻心,你对着她也好,她对着你也罢,说话都已经不是发自内心的了,这样你一句她一句的话赶话,说出来的那句话能不伤人?你且等火气消了下来好好细想想罢,你娘就你一个孩子,怎么会是想着伤你的心呢?心疼你还心疼不够呢!”
赵零也趁机添把柴火煽煽情:“是啊,你娘和你爹一生心血都在你身上,怎么会不想你好?以后你也会为人父母的,人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你细想想,从前你小的时候,他们可是对你也是温柔细致,也是捧在手心里头娇养过来的?就是如今你大了,他们心里你也还是个让他们不放心的孩子呢,有时候难免也会管得你和小时候那样,凡事多管了一些,但他们也并不是坏心眼,总归还是希望你好罢了!”
龚蒙更加沉默了,头也越垂越低,一旁的董香秀明显看得出来带了点儿慌乱了,却仍是强撑着,依旧温柔低声对龚蒙说道:“要不咱们听世子和世子妃的?如今先回去和郡主他们服个软认个错罢?我真的不要紧的,可千万别为了我,伤了你和郡主的多年母子情分!只要你好了,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杨亭无奈的递个“看看,又来了”的眼神给赵零,赵零也无声的叹口气,转念一想,留着这两个活宝在眼前没完没了的演苦情奶奶剧也是闹心,也罢,这时候帮一把赵颜也是顺带给自己解决麻烦了。
于是赵零特地一拍脑袋。恍然想起重要事情的样子道:“瞧我这记性!龚表弟且跟我来,咱们书房里去一趟,最近你不是寻摸字帖说是练字静心吗?前几日我在外头收了下边徽州有人送来的新出字帖和几块好墨,我觉着正合你用呢!来。屋↘咱们往书房里坐坐,看看合不合你眼缘。这边儿也让你表嫂和香秀姑娘聊两句,有时候女孩儿脸皮薄,关上门了只剩她们了,这才能自在说话儿呢!”
赵零说着就半哄半拉的推着龚蒙往书房里去了。杨亭会心一笑。也扬声喊了新雨进来换杯新茶。
新雨可是从来不做这些斟茶倒水的事儿的,外头的小丫头们听了都惊讶得很,新雨却是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来那上头放着两碗新茶的茶盘在手后,悄悄笑道:“这是咱们大姑娘要我进去收拾那哭哭啼啼的什么董姑娘呢!”
果然,杨亭趁着新雨给自己换茶碗的时候,低声含笑道:“你在窗子边上坐着的,听得也差不离了罢?我惹不起这种楚楚可怜的小花儿小草儿,你在行些,你来说她几句。要是一有什么就往咱们园里跑,那还得了?”
新雨也含笑点头。正要说话呢,忽听得门帘子一响,却是大太太在她房里听见这边动静,到底不放心,如今见着龚蒙跟着赵零出去了,她也就忙过来看看了。
杨亭便借着这梯子下了墙,起身下炕去迎了大太太过来,母女俩嘀咕两句后,笑着对董香秀道:“香秀姑娘且坐坐,我和我娘那边说几句话儿就来。”回头又吩咐新雨:“新雨陪着香秀姑娘坐着聊聊罢。吃吃点心喝喝茶,别怠慢了客人。”说着就和大太太齐齐进了内室去了。
新雨便笑眯眯的去捧了点心盒子过来,打开了请董香秀用一点。
那点心盒子是个双层八格攥心盒,因着如今要照顾杨亭的孕妇口味——她自怀孕后就偏爱咸味点心。这里头的点心清一色的全是咸味的糕啊饼啊椒盐的核桃花生之流。
董香秀偏爱甜食,见了这一盒子就一时没忍住,微微皱了眉。但是别人热情奉到面前来了,总不能是一点面子不给,董香秀只得客客气气的道了谢,拈了一小块剥了壳的椒盐核桃进嘴。才没嚼两口,只觉得咸味辣味都齐齐往鼻子上冲了出来了,又不好吐出来,只得忙忙的咽下去,立即拿起手边的茶碗起来,一口气喝了小半碗茶。
新雨见她这样,便借着这事,慢慢悠悠的说道:“香秀姑娘怕是吃不惯这些点心罢?也是,咱们世子妃如今有孕在身,这口味也变了,喜欢吃的东西都变成同一样味道的,偏生还百吃不厌,香秀姑娘吃不惯也是有的。有时候,这人哪,总是该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的好,不是自己的也莫要多想,想了也是白搭。”
董香秀知道新雨这是在敲打自己,她本来对新雨就没什么好印象——当天她在荷花池边和龚蒙闹的那一出,新雨可是从头到尾看了个够的,对于一个看过自己出丑的人,董香秀怎么可能对她印象好得起来?她简直就是巴不得一辈子不见新雨,也不想起那时自己的狼狈模样才好呢!
不过这时候的董香秀,自认是龚蒙的正经妾侍,也觉得自己和新雨这没名分的传说中的通房丫头是不一样的,好歹算得上是墨兰园里的半个主子。因而听着新雨这般敲打她的话语,董香秀听得便觉得新雨这是不自量力的教训了她这半个主子了,鼻子里“哼”一声,回话也不甚客气起来:“这话还是留着新雨姑娘你自己琢磨去罢!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位置在那——官府上文书册子上写着呢!倒是新雨姑娘,你这不上不下的,再过一两月,世子妃都要临盆了,也没见着你能变个称呼呢!也不知道是你服侍得世子不好,还是世子妃觉着你不好呢?”
董香秀自以为自己这话会戳中新雨痛处,说完了就挑衅的笑盈盈的看着新雨,一副只等着看新雨跳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