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一切因缘巧合皆是前尘注定,昨日因,今日果。
云画从前听到母亲念叨这句话必然是嗤之以鼻,然而,从她那天一不小心在断崖的桃树林里捡回来一个黑袍灰脸的男人开始,就开始相信一切命中注定了。
那个男人似乎受了重伤,脸色都变得灰白,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戾气极重,闭着眼也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压迫感。云画从未出过断崖,自然也少有接触外面男子的机会。此时正是早春三月,树上的桃枝已经三三两两的绽出新苞,许是受了时节影响,云画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正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点像气闷,云画决定将人带回去治好伤。
云画作为断崖圣女,自幼备受呵护,寄予厚望,课业十分繁重。教习仪态的婆婆教会她无论是吃食走路言谈皆有大家之气,却也一板一眼不叫人有丝毫懈怠。从未伺候过人的她想起那位尚处于昏迷状态的男子不禁面颊飞上一抹桃红,端起铜盆匆忙离开房间,连盆里的水漾出来了也不知道,步伐匆匆全然忘记婆婆的教导了。
方才,方才……方才她竟然替男子宽衣擦拭,虽说心中无任何杂念,但她身为圣女,又是云英少女,竟不顾男女大防,此事万万不能叫别人知晓。
内心潮涌万千,云画念了几遍静心咒也不无济于事,好容易按下心潮推开门却见男子已经悠悠醒来,桃花眼里暗影浮动,云画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乱了跳动。
男子微微颌首,举手作揖,率先打破寂静:“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云画一愣,突然小声惊呼:“哎,你的伤!”云画满是忧虑的看着因为男子的动作左肩绷带已经浸出新血,自己辛苦包扎的伤口啊,又看向男子腹部,好在腹部的伤口并未出血,却还是忧愁的埋怨:“你这人自己受了伤也不小心些。”
这下子男子倒是楞了一下,垂眸看着正埋头查看伤口的云画,神色不虞,左手两指曲起暗暗使力终还是松开,将视线停留在少女轻轻翕动的弯弯睫毛上,,又移到那小巧的鼻子上,上面浸了细密的汗珠……他不自在的移开了眼。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云画已是查看了伤势,听到这位公子的问话才惊觉距离太近了些,忙拉开了距离,瞟了他一眼又马上收回来,站在一旁中规中矩答道:“小女名叫云画。”顿了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若水。”
“若水?”云画轻轻念出,一双明眸看向若水,似乎有些疑惑,转而又是一派了然。这若水公子收了那生人勿进的戾气,一对桃花眼衬得整个面部熠熠生辉,不复初见时的坚硬,又想起之前擦拭伤口一不小心窥见的身体,瘦削却柔韧,倒真是姿容若水呢……
若水倒是不介意云画了然的神色,倒是大大方方的勾唇笑了下。
真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云画脸又红了。
过了几日,若水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这样重的伤势好的这样快,虽是托了崖中的灵丹妙药,云画也不得不咋舌他身体的强悍,心知若水是习武之身,又不免猜想是哪位人物,彼时,她并不知道对方乃是魔界至尊。
“云画,听说此处的桃林乃是一大美景,不知是真是假?”
云画回过心神,止不住的骄傲:“自然是真的了,虽然现在是三月,但是我们这里的桃花比别处要开的早些,现在也可一观呢,公子若是闷了,我可带公子前去。”
若水看着云画难得自得的活泼,心头一凛,觉得她似乎本来就应该这样活泼。却见原本明媚的少女咬着唇面露难色,不由得低声询问:“可是有哪里不妥?”
“也不是不妥……只是……”云画咬着唇瓣,为难的开口,“公子是我私下救的,并不曾让外人知晓,断崖一向少有人来,我……担心长老不让救崖外之人。”
原来如此,若水倒是不介意,只是听到她说外人二字时竟十分开心。他心思一动:“云画,你也别公子公子的叫我了,都熟悉几天了,唤我名字便可。”
云画不免又是一阵脸红,轻轻“恩”了声,算是答应。
这姑娘,难得性格娇柔却不娇作,同他以往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魔界不乏美丽的女子,但是都不如她!灵动,柔美!
“我之前落在桃林时,见那里并无人影,应该不妨事吧,我难得来次断崖,对闻名遐迩的桃林十分神往。”说着,若水一脸向往的望着盯着云画,叫云画难以狠心拒绝。
其实,他的言外之意是,有人也无妨,他有的是法子让那些人不出现在云画面前……至于闻名遐迩的桃林,自然是从未听说过……
但是云画不知道啊。她正在和脑袋里的小人拔河呢,一个说去,一个又担心,终究还是敌不过若水的眼神攻击,只得讷讷道:“我们去可以,但是你可不要乱走,要听我的。”
“好好好,听你的。”若水轻笑出声,桃花眼里都快溢出水来。心里却想着,这还是个孩子呢……
云画假装恼怒,狠狠瞪了一眼对方。若水觉得她瞪着眼睛可爱极了,就像人间家里养的小奶猫,就想令人挠一挠。他顺手就拉住云画的手,云画的脸更红了,挣了挣,若水不动声色的握的紧了些……云画眉脚突突跳动,使劲儿一甩,倒真是让她甩开了。
只是,若水顺势就捂着腹部受伤处,似乎是方才劲儿使大了,碰到了受伤的地方。云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若水垂下眸,对云画说道:“过来些,让我靠靠。”
……
过了会儿,云画还是不放心的问:“真的没事吗?要不回去休息吧,今天就别去桃林了吧?”
若水咳了两声,靠在云画身上又不忍真的让她负重,顺势将右手放在云画肩上,搂住了……他不甚在意的说:“不妨事,你不是在我身边吗?”
可是,受伤了不休息,我在又能有什么帮助呢?云画又忧虑了,不过这人就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还真得自己时时在旁看着呢。可是,以后呢?伤好后总是要离开的,于是,云画忧虑更深了……
三月底的断崖春意盎然,朵朵绽出枝桠的粉色点缀其间煞是美丽。
站在山顶上,云画心情甚好,偏过头:“我没说错,很美吧?”
“很美。”若水十分享受此刻的近距离接触,甚至能看见云画脸上细微微的几近透明的纤小绒毛,他再次呢喃“很美……”
不知说的是人还是花。
很久很久以后,云画依然记得,今日阳光很好,在云彩上都能折射出七彩的光,有着微微暖意。
此时此刻,云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其它,一颗心砰砰跳如小鹿乱撞,醉眼迷离,脑袋里全是浆糊一团。若水另一只手也搂上云画腰部,就好像,将云画整个人用在怀里。若水看到云画眼中自己情动的模样,脑袋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再也不加思索,只循着自己的心意,朝着那粉粉嫩嫩处就吻了下去。
这!云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但是,也不愿意离去。她想,她是魔怔了,竟是浑身毫无力气,若不是有人拥着,她想她一定瘫软在地了……恩,她想她很幸福了,自己心仪的男子正好也心仪与她。云画有个族里的姐姐,曾经十分心仪一个男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云画自听说她的事后忧虑了好长一段时间,生怕自己也遇到这样的事……
“眼睛闭上。”鼻尖对着鼻尖蹭了蹭,若水见着云画的呆呆模样就忍不住想欺负,眼里都快要溢出水来,很是……讨人怜爱啊。火热的唇在云画细嫩的皮肤上迁移着,像是对待稀世珍宝,愿为她放弃所有,只给她撑起一片天。
“若水……”云画轻轻呢喃,两颊上了蜜红,整个人就像一剂甜美的春药。若水稳了稳气息,想要更多,却也想要给她更多,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在云画额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打横抱起云画席地坐下,怀中的姑娘依然娇羞无限。
在夕阳的余晖下,斜阳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不知不觉,一日光阴就这样过去了。云画倚在心爱男子肩上,无声叹息,从前只嫌山中光阴冗长,现在只嫌时间不够,甜蜜的话还没说够,甜蜜的人还没看够……再想起从前按部就班的生活,竟隐约觉得有些枯燥。
“若水,”云画舒服的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启口。
“恩?”低沉的嗓音一点不似长相妖魅。
云画踟蹰了半响,终究还是敌不过小女儿心思,她喏喏问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吗?你家……又是住在何方?”说完又觉不妥,又急忙解释,“我并不是想要过问你的家室,我……只要是你,茅屋陋室我也是愿意的……”
一边说一边瞟着若水的神色,却见若水听了她的表白,一双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她便,红着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画,”若水紧紧抱住怀中人,“即便我会离开,也一定会回来。”顿了顿,“我离开,是因为一些事务必须要处理,无论如何,我定不会弃你不顾。”
远处云海翻腾,火烧云在天边织就云霞锦缎,连带着这断崖也被映照的锦绣无双。如此景色,又是佳人在怀,若不是无可奈何,谁有会舍得离去?
“云画,”若水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坚定道:“等我。”
后来啊,等待真是种磨人的相思。
彼时,她却不知。
那等待不仅磨人,更成了她一声的牵绊。
数千年之后,当这段情缘终修成正果,回想此时青涩,是那般美好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