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的双眸似乎依然没有什么焦距,但他的眉宇却是微微皱动,其间似乎噙着一抹感动,很明显,尽管极其微弱。
在一盏的前面,坐着唐煌与毛小毛二人,而在唐煌与毛小毛前面,不远处便是许清依。
此时此刻,许清依还依然沉浸在涅浛那句极其拗口的话中,无法自拔。
经过涅浛的提醒,她终于明白那少年为什么要给自己举那个砍树的例子了,那番话确实是带有拐着弯骂人的意思不假,但实际上也在暗示自己,人家杀手之所以要去自家行刺,那是自家自找的!
这就好比那个走山路砍大树的例子,正常人根本不会去走那条路,所以也就不会遭到大树的袭击,反过来说,遭到大树袭击的人,只有不正常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那杀手之所以找上自家,却是因为自己家人做了让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受害的事情!
而无论从堂弟的身上,还是从决法殿执法大人以及四位护法者的话中,都不难看出,在这杀手行刺的事件当中,自家才是扮演着坏角色的一方!
这让一直不问家事一心修道的许清依实在难以接受。
“几位大人地位尊崇,如此为难一个女子,却是有些过分了吧?”
突然,一道略显苍老,但却带满了傲慢之意的声音由远及近,从不远处传来。
唐煌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却发现有一个看上去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出现在了许清依的身旁。
许清依先是一愣,待看清来者样貌之后,则是赶紧躬身见礼:
“朱叔叔。”
那老者眯着眼点了点头,鼻子里应了声:
“嗯。”
待老者应完,许清依身边,明显面色变喜的许清也是赶紧弯腰见礼道:
“朱伯。”
在许清的身边,那秦老也是抱了抱拳,道:
“朱家主。”
老者依然是眯着眼点了点头,应了声:
“嗯。”
之后,那老者转过身子,依旧微微眯着两眼,双手随意地朝着二楼的李大人抱了抱拳,问了句:
“执法大人。”
然后举着双手面向屋顶上的四位护法者,道了句:
“四位护法大人。”
这便算是见了礼了。
“呵。”
涅浛毫无兴致地瞥了那老者一眼,嘴角的微笑依然不变,只是嘴里发出一声冷哼。
綝柯看都没有看那老者一眼,犹自玩弄着自己的一缕青丝,似乎并未发现场间多了个人一般。
炽炓咧嘴一笑,死死地抓住肩上的巨斧,看上去在压制着心中的冲动,道:
“需要魂器吗?各种各样的魂器。”
钟铎则依然没有抬头。
“你是谁?”
二楼那位则是挤眉弄眼地掏着耳朵,瞥了一眼老者随口问道。
说完,却是看都不再看那老者,兀自吹着手指指甲内的污物。
显然,老者那傲慢的态度以及极其随意的见礼也是让他很是不爽。
那老者眯起的双眼中,精光一闪,双手抱拳抬了抬,呵呵笑道:
“朱家,朱视听。”
“捏汗小弟弟,你看姐姐这三千青丝,最近好似有些掉落,你快来帮姐姐数数,是不是已然剩作两千九百九十九?”
那自称朱视听的老者话音还未落地,屋顶上的綝柯却是抛着媚眼,对另一座房屋上的涅浛说道。
涅浛原本挂在嘴角的那抹微笑顿时变得极不自然,同时,他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再也难以保持酷酷的状态,身子不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苦着脸用他独有的童音说道:
“綝姐,我错了,求放过。”
綝柯如丝的媚眼中,夹杂着一丝好笑,她看着涅浛怕怕的样子,掩着小嘴吃吃而笑。
“天下人尽入这般,我家魂器该卖给谁咧?”
炽炓斜着眼瞥了眼下方的朱视听与许清依等众人,咧嘴说道。
钟铎微微抬了下眼皮,斜了那朱视听一眼,眼中寒芒乍现。
虽然钟铎很快就又垂下了眼皮,但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唐煌,却是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二楼那位将指甲翻来覆去吹了好一阵子,然后又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双手随意的交叉在一起,这才轻轻的趴回到那护栏之上,最后散漫地抬起眼皮,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向朱视听,说道:
“之前一个许家,这下又出来一个朱家,朱家又是什么东西?”
“你!”
见李大人直言不讳,直接辱骂自家,朱视听顿时大怒。
朱家虽不是到哪都可以称王称霸的大家,但在斩雷国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再加上家里出了一个宗门弟子,这更是直接让朱家在斩雷国的地位水涨船高!
是以,别说在斩雷国,就是在整个四大帝国境内,敢轻易招惹朱家的存在可以说是少有。
按照朱视听的想法,自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在帝国之中已经鲜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家族,那决法殿虽权势滔天,但怎么也得给自家一些面子,给自己这个家主一些面子吧?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决法殿的执法大人不但不给面子,反而直接出言相辱。
这却是大大的出乎了朱视听的意料!
本来他此次来此的目的就在那奇宝居,而并非是要帮许家解围,虽然那许家与自家颇有些来往与合作,但关系还并没有达到那种可以让他公然忤逆决法殿意思的地步。
之所以出面也算是碰巧赶上了,见许家人与决法殿也没有闹得要打要杀不可开交,想来,自己这个朱家家主出面做个和事佬,那决法殿无论如何也应该卖一个面子给自己。
但事与愿违,决法殿竟然完全不给自己面子不说,甚至执法大人加上四位护法者还对自己言行有辱!
这让朱视听心中极为不满。
“嘁!朱家自然不是什么东西。”
便在这时,朱视听突然听到一句更加令他愤怒的话,而话音却是极为古怪的童音。
朱视听怒目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的正是那四位护法者中年纪最小的涅浛。
朱视听大为恼怒,决法殿的领头人物侮辱我两局也就罢了,你一个小小年纪的护法者也敢口出狂言,脏语相辱,我却是无论如何都要讨个说法!
然而,就在朱视听转过脑袋看向二楼的执法大人,想要讨个说法的时候,又一道声音从屋顶上传来,这一次,话音却是柔柔弱弱,即便是这般情况之下,那声音听上去依然甚是撩人。
“咯咯咯……涅浛小弟弟说笑了,朱家怎么就不是东西了,朱家是个家族,就是个东西,朱家的人,怕才不是东西呢,咯咯咯……”
说话的自然便是綝柯,说到最后,似乎又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
而她的话也是让涅浛的嘴角恢复了一抹俏皮玩味的微笑,让炽炓咧嘴暗笑。
而钟铎则依然垂着脑袋,不言不语。
另一边,端坐在地的唐煌与毛小毛二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毛小毛正瞪着眼支着耳,努力地学习那拐弯骂人的法门。
至于唐煌,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却是颇感纳闷。
那朱视听看上去应当真是朱家家主,而身为一家之主的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小,怎的如此愚蠢?
这事明明就与你无关,你只是临时起意想要做那和事佬,但却不好好地放低姿态,不好好说话,反而带着满腔的傲慢与一脸的清高,好似你已是那天下第一,别人都得对你俯首帖耳一般,如此来劝和,人家不直接踹飞你就算给足你面子了!
“这般愚蠢怎的当上家主的,这朱家怕是也不远了。”
唐煌心中暗感好笑,便是如此想道。
“咦?朱家?之前在奇宝居好像遇到一个叫做朱墨的人?朱家?朱墨?这二者之间……难道那朱墨其实就是眼前这个朱家的人?”
“是了,那朱墨被奇宝居的店主一句话吓得魂力反噬,含血而伤,临走前却也躬身留下了一句‘改天必带家父亲自登门谢罪’的话,想来这朱视听便是来谢罪的吧。”
“不过那朱墨明明是说的改天啊,难道是这朱视听怕那奇宝居店主来头太大,自己去晚了会多生事端?所以才提前去告罪?”
“如此看来,这朱视听也不应该是个不通世故愚蠢莽撞的人啊,怎的此时会有这般表现?”
“莫不是因为着急去见奇宝居店主,急而乱心,这才乱了分寸?”
转眼之间,无数个念头,无数种想法便在唐煌的心间出现,不得不说,两世为人的他,思维较之常人确实要强大了许多。
果然,此时的朱视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骤然惊醒,他微不可察地扫了眼一边的奇宝居,心中思绪急转:
“此时我有要事在身,万不可多做磨蹭,那奇宝居之内的人虽不知姓谁名谁来自何处,但单凭他知道丁门主,而且还不把丁门主放在眼里,便不是我朱家可以轻易招惹的,万一因为眼下之事而耽搁了那般要事,再导致朱家蒙祸,那我必成为朱家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