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杯茶缓口气,林堡主仍是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但较之方才却是好了不少。于是,他神色复杂看向欢颜,声音缓缓:“我一直在江湖上走,直来直去,心思难免粗些,却不想已经粗到了这个地步……”
看到林堡主一脸被打击到的表情,欢颜也慌了慌,她着实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对她爹的打击竟会这样大……
“不不不……爹你有时候还是很心细的,你看你每次和我去溪里摸虾子,分得多细,一只也不会少拿……”
林堡主继续目光放空:“而且自退隐江湖后,我待在这里闲散得久了,也不太晓得外边的习惯,也不晓得现在男子的服装竟已经变得,变得,变得这样中性了……”
听到这里,欢颜于是有些奇怪:“爹,你在说什么?”
林堡主的目光恢复几分清明,却仍是满面悲痛似的:“你莫怨爹,若不是你说什么兄弟情义……在今天之前,我……”林堡主重叹一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一直……一直竟以为自己养的是个女儿,还想着为你……”
“爹!您说什么啊!”这一次受到惊吓的变成了欢颜,而楚翊则是一口茶水呛在了气管里,欢颜见状顺手就往他背上一招呼,力道之狠便是楚翊都不禁闷哼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怎么就……反正你的认识没错我就是你女儿,是女儿!”
“那你……”
“这不是关键,做不成兄弟也可以做姐妹不是?当然楚翊也不是女的,关键是……关键是这个意思,您懂了吗?”
林堡主一顿,缓了缓,顷刻之间又恢复了那般威严的长辈做派。
“爹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说着,他缓缓转头望向欢颜,“开心吗?”
“哈,哈,哈。”
欢颜干笑三声,很是捧场。
楚翊低了头,肩膀微颤。
而这顿饭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吃完了。
转眼暮色低垂,常有人言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意思就是天黑了就适合干一些平时不好做的事情。
虽然可能有些事不至于杀人放火那么严重,但偷偷摸摸还是肯定要的,不然就不得其精髓,就少了点意思,就对不起这样良好的条件。而若是弄出些动静,那就更不得,更少,更对不起了。
是以欢颜对楚翊很是怨念。因当她包了头巾从窗户里爬出来的时候,将将一跳便狠狠落到他身上,或者,准确的说,是狠狠踩在他身上。所以,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地面为什么是温软而不是坚硬的时候,他就已经见鬼一样的叫出声来,顷刻引来一批家丁。
欢颜一手捡包裹一手条件反射地捂住他的嘴,但林家堡的家丁从不是吃素的,勤快得很又蠢笨得很,这样深的夜也不知道偷懒。不过片刻,他们便已经来到欢颜的院外,准备破门而入,而欢颜一惊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调:“楚翊快带我飞啊——”
门外众人:“……”
于是夜色茫茫月色茫茫,众人在门外呆立着,向来严肃的面瘫脸精英武将们就这样看着两道身影挟着月光跃上房顶渐渐远去,瞬间消失无踪,随后他们的表情渐渐生出几丝裂痕,差点崩坏。而之后林堡主在欢颜房里看到她留下的书信时,不禁老泪纵横……
又跑了,又跑了,还说什么不喜欢,说什么兄弟情义,女孩子啊,总是口是心非……唉,讲起来,这女儿大了,真是想留也留不住。就像,就像……就像堡中以前养过的那只二黄一样,见着山下的小母狗撒丫子就跑了,追都追不回……
哎,等等,这个比喻是不是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