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喜欢,他凭什么要回应呢?
不是不知道,只是情绪这种东西从来不受理智控制。
想着想着,欢颜忽然觉得委屈,可面上却还是强撑着在笑:“我说小师父,你一定不信我吧?觉得我这样缠人的人不会放得那样干脆……可是,你们这些朝堂里的人啊,最不懂的应该就是江湖了。所以你不知道,我们江湖儿女,说一不二。既是我做了这个决定,那便不会再来缠着你,也不会再去磨你,你……你放心好了。”
即墨清顿了一顿,又应了声,面上仍是看不出半点情绪。欢颜看着,眼神忽然便空泛了起来,好像忽然一下思绪便飘忽到了别的地方。
但人是复杂的动物,情绪这种东西,谁说表面看不出来就是真的没有?
男子垂下眼帘,掩住瞳色深深,那里边翻滚着许多暗色,也不晓得那双眼的主人是在压抑着什么。即墨清捏紧袖中的拳头,忽然不晓得自己这是来做什么,想做什么,在做什么。
“对了,小师父,我当初离开的时候,曾送你一个玉坠子,你还记得吗?”女子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不晓得你是否还留着它,但如今我要走了,想着怕也不会再回来。它对我很重要,你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袖中藏着的拳头指节微微泛白,心底思绪翻涌,即墨清的面色却是波澜不惊。
说着喜欢他,却连个念想也不想留下来给他吗。林欢颜,你做得很好,断就要断得干净果断,如你这般,最好不过。
微微低着头,欢颜的心里有些踌躇,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回那个玉坠,那个要回来了,他们就真的一点点的联系都没有了。会这样说,只是想看他会不会有一些别的反应。
“我去书房取给你。”
果然,他怎么会有别的反应呢?就像他果然没有将它带在身上一样。
一路快步行至书房门前,即墨清终于停下。
他动作缓缓从腰间摸出那枚玉坠,轻轻摩挲着。
为了这个坠子,他曾经硬生生挨了一箭,好不容易才护住它没有碎,如今你要将它要回去,是报复么?这个反击真漂亮,像是在我面前说我活该白挨了那一箭一样漂亮。
明明知道她不是那样想的,即墨清却开始钻牛角。想了许久,他却有些不想将玉佩给她,虽然心底清楚得很,这本就是她的。
脑海中又闪过她当初将玉佩放在他手上珍重的模样,一时间,即墨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便生出些怒气来。这是她的不错,可是,说给就给,说要收回就要收回,哪有那样的事情?当他这里是当铺么?便是当铺,是不是也该收些利息?!
步子缓缓走回去,他将所有的话都准备好了,他想对她说,那玉佩已经不见了,虽抱歉却也无可奈何,若有什么能补偿的他定不推辞,因这本就是他的责任。
可是走到门口,他听见里边传来楚翊的声音——
“爱情哪有那么容易,疼就对了。”
前言后语他都没有听得清,但这一句话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她在疼么?
维持着面上的处变不惊,即墨清带着满面淡静缓步踱进去。女子的眼角鼻尖都有些红,水眸一闪一闪的,见他进来,急忙转过身借着找东西的模样用手背蹭脸颊,看起来有些慌乱。
“小师父,你怎么……”
“你的玉坠。”即墨清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块温润的颜色。
她一怔,将玉坠接过,笑笑:“难为小师父还将它保管得这样妥当。”
那是自然,为了将它保管完好,我甚至还……
算了,你是不知道的,也不必知道了。
即墨清并没有理会欢颜,却是转向楚翊轻轻笑笑:“往后……却是麻烦楚公子照顾了。”
“若我没有记错,这可是我的未婚妻啊。”凤眸含笑,楚翊望向即墨清,“麻烦什么的,我是甘之如饴。或许我该跟着欢颜喊一声……小师父?”
望一眼欢颜,她的脸上满满都是失落的表情,似乎没有在听他们讲话。即墨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着这样的笑离开的,却明显感觉到指甲掐进掌心的生疼。
话说回来,楚翊是在即墨清离开不久后过来的,当他进来房间的时候,女子正一个人在案前怔怔发着呆。那副模样,和前一阵子没有什么不同,却与这几日的洒脱开心大相径庭。
“终于不装了?”
欢颜抬眼便看到案前抱着手臂的楚翊,一慌之余刚想笑笑,却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他说:“反正他也不在,你同我还有什么好装的?人这种东西,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已经是一件悲哀的事情,若是连表情都不能按照心境来表达,恐怕更是可怜。”说着,他歪歪头笑得极轻,“更何况,你从来不是一个可怜的人,你可是要成为一代女侠的林欢颜。”
顿了顿,欢颜一双眼睛有些暗,像是水汽还没散干净,却忽然轻笑出声。
“看起来,油嘴滑舌于偶些时候而言,也不是一件坏事请。”
楚翊耸耸肩:“我这一字一句的可都是出自真心,你却偏要说我油嘴滑舌,真是伤人。”
“哦?”欢颜抬着眼,食指微曲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那是不是该同你道一句对不起?”
楚翊随手捋了捋发,笑着叹一声。
“道歉就不必了,谁叫我要娶你呢?总归早晚也是一家人……”
这几日楚翊老是拿这句话来贫她,起初听着总觉得别扭,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是回事。可那个人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时不时拿出来念一念,这样下来,她居然也就习惯了。不止习惯,甚至还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欢颜不晓得自己日后还会不会遇见这样一个让自己这样喜欢的人,但她想,大抵是会的吧。就像他也说过,说她的年纪还轻,也许根本不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
于是欢颜也顺着这个思路想,也许她对他真的只是一时迷恋呢?毕竟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认定,她认定即墨清讲的话总是对的。
可就算真的只是一时迷恋,她大概也迷得不轻,需要很多时间去冲淡它吧。而在这之前,她或许是不会再看上谁了。她不知道走出这段“迷恋”需要多久,但以她的性子,怕是没有那么快,就算日后真的放弃,对他也不可能真的忘记。
思来想去,她忽然觉得楚翊真是一个极好极不错的人。他知道她的这段感情,清楚她的性格思绪,相处起来也并不难,这样想想,他真的很不错。可惜,她当他是兄弟,她也不想这样祸害了自己的兄弟。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片刻后咧开一口白牙,“该不会真是在想着要嫁给小爷?”
欢颜回过神来,于是笑弯了眼:“对啊,就是在想这个,我在想……”
说着,她哽了一下,面上的笑也再难维持住。
“我在想……你说,若他知道你要同我成亲,会不会过来抢?”话刚说出口,她立刻摇摇头否定自己,“别说成亲,就算我要死了,他也不会紧张的。”
室内一时静谧,有水珠滴上生宣晕开,淡了画上那团毛茸茸的小猫。
欢颜低着眉,忽然感觉到一个温柔的力度抚上来。
是楚翊皱着眉一下一下摸她的头:“本来挺没心没肺的一个小丫头,做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连我看着都觉得疼。”
掌心下似乎感觉到那人有些颤,楚翊于是顿了顿,徐徐叹开。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爱情哪有那么容易,疼就对了。”
话音落下,即墨清推门进来。他所没看见的那些情景,便是如此。
许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前些日子热得那耕作的地都要裂开,这几天却是慢慢阴了下来。
檐雨声声,夜幕低沉得很,欢颜抱着包裹走出小院,抬眼是一片无际的黑,像是弥漫着许多风烟。有词唱过,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如今是月中,算着该是满月的,但因这些玄云遮住,却也看不见,不晓得哪个唱词后的女子会不会更加哀怨。
偷溜着到他的书房放下一封书信,上边用镇纸压着,欢颜叹一声,手指拂过书案椅背。
其实我并不想这样灰溜溜的走,一点也不洒脱大气,一点也不像话本里的侠女。我想过很多离开的场景,比如和你说一通绝情的话,或者讨你一通绝情的话,不管哪种,我一定都可以斩断留恋吧?
可我回来拿包裹、爬着院墙的时候又想着,那样把自己至于弱势,忒不威风,就更不像话本里侠气的作风了。思来想去,还是这样走比较好,谁也别再见谁。我现在一脸苦相,你见了我怕是会烦的,而我见了你会舍不得。
以为软红千丈不外如是,暗忆梦里梦外情缘清浅,方知月满还缺尘缘易绝。
即墨清,这次是真的要和你再见了。
从窗户里爬出去,欢颜忽然一阵眩晕,连忙闭着眼扶住旁侧墙壁稳了稳身子。可是,夜雨里她的身形僵化,不多时扶住墙壁的手捏紧成一个拳头,腕间有青筋爆出,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良久,她睁开眼睛,明明是一般的容貌,却分明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凉风渐渐冷了她的眼,而她敛下眉目,提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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