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东西容易叫人提高警惕,却是熟悉的事物反而具有迷惑性,人们是很容易被一些假象迷惑的。而出于人类本能的弱点,有些人会下意识逃避自己的缺陷和不足,有些人却会因自卑而将其放大,无偏颇者几乎没有。至于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模样,总是难以看清。
而将这一点放在军中来说,那便该是将领对于手下兵士的态度。因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如此,自然会对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感觉格外不同,尤其相处久了之后,便更容易在认识上生出些偏袒的意味来。
可不得不讲,胡鼎对于这一点做得其实很不错。
宋歌听到这里,顿了顿:“哦?那为什么……咳咳,我的意思是,不是说,知己知彼便能百战不殆吗?既然你说胡将军于此做得不错,那么?”
并没有把剩下的话问出口,宋歌顿在这儿,望着眼前男子,似是不解。
“问题就出在这里,纵然知己知彼,可若不清楚地形,战胜的几率依然只有一半。”即墨清眉目淡然。
宋歌凝眸,略作思索,可不一会儿又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戳了他的肩膀,宋歌挑眉,轻笑一声:“人家怎么说也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十年,行军作战的次数也多,经验怎么都该是有些的。你怎么便能确定是他不了解地形了?”
将肩上的手拍下,即墨清扬了头,模样淡静却理直气壮。
“猜的。”
“……”
毫不理会身侧之人的无言,即墨清掸掸衣角粘上的薄雪。
“如若没有记错,胡将军曾在昆嵩城外大郃山处取胜,大郃山处难进难出,当时对方以利相诱,覃军佯装中计,行至一半节节退却,将敌军反引至半复回师反击,可谓精彩。然而,次年在沙墟口,胡将军又用了一样的战术,可惜沙墟口一战,对方先是占据了高地,在覃军入内之后,又迅速封占了隘口,是以,那一战覃军输得很是惨烈。”
凝眉环臂,宋歌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沉。
过去的大覃虽未必比如今要好,但至少有个繁荣的面皮撑着,是以边境处敢犯者很少。可说是这样说,偶时一些小的摩擦总还是有的。
只是,便是边境处有什么事情,除却胜负,其微小处,皇城却也难得知道,甚至,为了维持面上的强盛以安稳人心,皇上也会封锁些仗败的消息。左右相隔这样远,消息难得传来,清楚消息的不敢到处乱讲,肆意宣扬的未必清楚内情,事实究竟如何,谁又知道呢?
可即墨清不止知道,甚至对于每一桩都分析的这样清楚,明明自幼在皇城长大,即便是偶尔假借游玩之名出外,却也实在去的不多。然而,他每每讲来什么地方,不管是风土人情还是地势环境,都给人一种了如指掌的感觉,像是在那边生活过许久一样,对于哪里的消息也都灵通得很。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从前的那些年,一直在为着某件事情做准备。可宋歌自问,即便准备,即便同样给他二十年的时间,他却也不一样能做得这样好。
于是在心底暗叹……
人与人之间啊,果然是有差距的。老天忒不公平。
没有察觉到宋歌的心思,即墨清仍在分析,有条不紊:“不说是胡将军用的战术不好,只是,倘若不懂得根据地形灵活的变换战术,再好的战术遇上不适宜的环境,也会大打折扣。或者说,那样反而更容易败北。”他稍稍停顿,“初初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我便在想,如若胡将军有考察过当时地形,那一战便不会败得那般干脆了。”
宋歌活动了一下脖子:“如你所说的话……似乎是这样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即墨清微微笑笑。
“我曾因此而对胡将军有些不好的看法,但在见到他之后,我又觉得,如他那般的人,不会多考虑这些也是正常的事。”
“哦?”
停顿片刻,即墨清道:“胡将军为人耿直,作风正派,每每作战总是身先士卒,性子豪爽直接,是个可交之人。只可惜,也正因如此,许是习惯了直接的缘故,许多事情上边,他不大会转弯。连带着竟将这些习惯带到了作战上边。”
如果不是这样,胡鼎也不会只因一个推测便直接来找他来问他同即墨昆的关系。虽说简单直接的人容易交道,可太过于简单直接,却便危险了。没有什么能力的还好,但既然是在那个位子上,无事则已,若真的有了个万一,便断不会是小事。
当然,即墨清相信胡鼎不是那样没有考量的人,可这般性子,却实在也叫人难得完全放心。是以,在最初听到胡将军问他那个问题,除却惊讶,即墨清出于谨慎,没有对他表明身份。即便经过之后的观察,他发现胡鼎应该是个可信的人,而他要有行动,自然该对他表明身份,可他纵是有所打算,也没有准备选在现在便告诉他。
虽未必会出差池,但这些隐患能按下一个是一个吧。
瞥了眼若有所思的宋歌,即墨清按了按自己略有些酸的额间:“就胡将军的作战习惯而言,多有思虑和准备还好,但凡事出突然,他便不那么会仔细去做些勘察考究了。诚然,在他手下的士兵皆勇猛,胡将军也非懦弱之辈,许是因此,即便是那样他们也胜过不少。可不多加准备的仗便如同拼运气一样,谁晓得何时会胜何时会败呢?这终究长久不来。”
胡鼎最不喜那样耍心机的人,可是人多少都是会有些心机的。心机分很多种,有心机并不可怕,只要运用得当,那也是件极好的事情。比如,战场之上运用的战术便算是其中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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