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散如烟波凌空,抬眼是白云千载。
飘渺似峰雾满目,远眺是漫漫山河。
美景同美人一样,都足够吸引人的目光,叫人为之流连不去。
可有那么一种人,一旦他站在这儿,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那么周遭的一切颜色便都会褪去。管他满目山河重云层叠,在他到来的那一刻,便都成了他的陪衬,哪怕那景再怎么盛大,亦只能居于他身后,沦为背景。
便如此时。
即墨清负手而立,在听见呼声的那一瞬,勾唇,于是霎时生出无尽华彩,仿佛撕破了阴霾的第一缕阳光,带着强大却不灼眼的光芒。他笑得安静柔和,周身却带着极强的气场。这个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不可忤逆的倨傲,却从未叫人觉出不快。
从前未曾察觉,是今日才发现,这个男子,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慌张的模样。不论是战场之上还是听闻敌情,好像哪个时候都是一派淡然,无所挂碍,那份安静来源于他内心的强大。强大的一份自信。
仿若天生如此。
也正是这般,才能带出安定人心的力量。
与此同时,在昆嵩距离不远的一处小镇里边,欢颜望着手中指环,微微有些怔忪。
那指环玉质温润,油光亮滑,一看便是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摩挲的。
那是他上次随胡鼎离开办事之前给她的,从内襟的小布袋中取出,他看了指环一会儿,模样慎重,说出来的话却很轻。像是想告诉她这个指环的意义,却又不愿将它说得太重,怕她对着它多少有些压力。接着,他将她送到这个地方。
这里的人很奇怪,她一个都没见过,他们唤即墨清少爷,虽然在他的眼神扫去之前,她听见那些人唤的分明是坛主。
江湖之中,最负盛名又沾了个“坛”字的派别,大抵便是大荒坛了。
那是江湖里崛起速度最快又最为神秘的一个组织,谁都知道它位于寒海南岸,可去寻它的人,要么寻不见,要么回不来。
可是……
欢颜摇摇头。
不会是大荒坛的,那个地方怎么会和小师父扯上关系呢?
她将指环轮着套在手指上,却是哪个指头都有些松。
最后笑着一叹,掏出布包,将它细细收好。欢颜其实很是迷糊,东西经常随手便放在了某处,事后再找,却往往不晓得究竟放到了哪里去。可这个指环,自拿到那一日,她便总是小心翼翼的在收着,睡觉都是贴身放的。虽然翻身的时候确实有些硌,可这是他的啊,而且,即便他不说,她也知道对他来说很重要。
或者说,不止重要,它还很有用处。
比如,在那些人看见这个指环之前,对她虽有礼谦敬,那么在戴上它之后,那些人对她便是敬畏了。仿若她拿着的不是一个指环,而是一道令牌。那样的表情,便如同林家堡人看见青玄令牌,青玄令牌为堡主所有,能够调动所有林家堡全部的力量。
欢颜不晓得,自己阴差阳错还真的猜对了。
这个玉指环确如青玄令牌,能够调动这里所有的力量。坛中见过即墨清的人不算少,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见过的,是以,他当然需要一件凭证。而这指环便是最好的凭证。
拿着它,便能号令这个大荒坛。
也是难得,江湖之中影响力最大使无数人趋之若鹜,穷其一生也追寻不得的四个地方,她竟一时有了其中之二的号令权,这是多令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虽然欢颜并不晓得。
她的开心,只是因为小师父为她的担心。虽然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让人不放心的。
说起来,那指环的玉质极好,却实在是凉,只有握久了才会稍稍有些热度。可一旦被暖着,又会隔很久才重新凉下来。如他一般。
初时看他,像是一块寒玉,莫名的吸引人,却也莫名的迫人,仿佛天生便是冰寒的,就算是被放在滚烫的开水里,亦是温暖不起来。可是接近之后发现,他或许清疏冷淡,却并不是个冷血的人,反如灵玉通透,温润有得。
即便他后来在战场染上了雄烈,被风沙削深了轮廓,面上却始终平和,半点不带杀伐之气。当真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刚而不锋,透彻而莫测其深。
她也知他心有所谋,却从来觉得他谋得有理有据,如今的世道,谁都在谋,内外诸人,哪个不想分一杯羹?没有什么说不得的。唯独于他,说是为复仇而欲夺那人的江山,实际上却是心系天下。那般的踌躇满志一腔热血,满心的责任,哪里像是复仇抢夺那般狭隘。
只是他自己并未多有知觉罢了。
那样一个人,却在她面前偶时会崩了情绪,偶时满脸无奈,偶时还会说几句哄她开心或者逗她好玩的话,尤其在看见她被他逗得无言以对的时候,还会有些小小的得意。和初见时候一点儿都不像。
可即便不像,即便见过了他那样多不同的模样,真要说起来,在她的心里,他依然是明月一般。却是她可以拥有的月亮。
这时,外边响起敲门声,欢颜轻声唤道“进来”,随后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便躬身而入,在放下托盘之后,又退身而出,中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她模样恭谨,始终遵着礼法,未曾抬头,看上去不过个普通随侍。却能从步法看出,那个女子当是武功不浅的。或者说,这是个难得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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