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桌案上边只燃了一支灯烛,火光轻轻,映出的光色极黯。时值深夜,四处无声,可窗外偶时还有风声掠过,屋内却没有半点声响,静得叫人心慌。
书案旁侧站着的男子低着头,有一纸书信被他捏在手里,力度之大,几乎要将那信笺捏成粉末。他的轮廓随着火色明灭,被映得深深浅浅的,一双眼始终微微垂着,如漆如漩。
穹门一战之后,他一直在清查军中,希望能找出那个奸细,可找了这么许久,却是半电动静没有。不是没有清出来人,事实上,他在军中确是发现了几个不对劲的,经过查处,也能确定那是三皇子借机插进来的人。
可这些小辈不足为患,他们能看见的只是他想让他们看见的,便是报去给三皇子,对他的也影响不大。那些人或许心思灵活或许谋算周密,或许身上也确是带着些本事,然而,以他们的能力,绝不可能偷到他的计划。如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便更遑论独身离开军中给陈劲松送去情报了。
这样讲来,那个人要么藏得极深极隐蔽,要么,便是他身边人。可他身边的人,哪个不是经过彻查考验的?纵是有人想送人到他身边,又真能做到这样不露痕迹吗?
可是……有些时候,要做什么事情,不一定要经过他不是吗?他行事谨慎,防心向来极重,这一点谁都清楚。这样想来,绕过他才是最好的选择。而既要绕过他,又要方便动手,自然便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所谓身边人,那便是越亲越近越好。
即墨清抬起眼睛,在这一瞬,他忽然想到一个人。
郝泠。
说着口不能言,却又讲话伶俐。看着身世坎坷,却像满怀算计。最重要的是,宋歌说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在郝家极受欺负,可她却能一再转危为安,甚至独身从大荒坛中溜出来而不被发现。这样的身手,要避开这边的看守,盗一份计划,委实算不得难。
而最主要的是,她看起来似乎和欢颜很熟。虽说欢颜对谁都不大有防心,可不过几天而已,若无目的,她是怎么和她混得那样亲近的?对了,她似乎还认得楚翊……
眼神瞬了一瞬,即墨清微微抿唇。
那个女子,还真是不大简单。
翌日,雨天。
檐角下穿过几只鸟儿,带出一阵雀跃的声音。
而那个被即墨清认为不简单的女子,此时,她撑着头靠在窗边上发呆,眼神呆怔怔的,唇边却不自觉挂着清浅笑意,像是有什么可乐的事情。
最近的祁鸢,其实有些忐忑。
说起来她也是嫁过人的人,虽然那场“嫁”大抵做不得数,可怎么也算是嫁过,嫁的还是她曾以为自己今生唯一会爱的人。她便是为了那个人,第一次生出背离风北阁的想法。陈国秦砚,她该去杀他,却爱上了他,不止爱上,还嫁给了他。
只可惜,最好的结局并不很好。
记得她最后离开,心伤神伤,寻了个地方,喝了一天的烧刀子,之后浑回风北阁复命都是浑浑噩噩的。虽说面上没什么改变,心底却是不可能真的就没有了感觉。
那些痛苦的日子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历历在目,仿佛还没有过去多久,既是这样,自然也不可忘。她原以为自己的感情早都随着那个人一起死了,却不想,近些日子,竟不知怎的,又复生过来。而且……而且还是因为那个她原本不耐见他总是嫌烦的人,宋歌。
真要讲来,那是穹门一战之后的事情。
那一日,他身负重伤,她不巧碰见被抬回来的神志不清的他。本想绕离,是打算偷偷离开的,特意轻了手脚动作,不防擦身的时候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就这一个动作,差点把毫无准备的她的魂都吓出来。
可也就是那一个回身,改变了许多事情。
她本想掰开他的手,却是低眼时候,看见连着那条手臂的狰狞伤痕。那似乎是被利刃贯穿的,稍稍一动便濡出一片血色,止都止不住。然而,如若只是这样,祁鸢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没见过场面的小女儿家。曾经,她也是刀口子里求生存的那一伙人,别说贯穿伤了,就算是碎肉尸块,她又有什么没见过?
可是,那个神志不清的人,却在这时候微微睁开了眼。
连气都是吊着的,却偏生在看见她的时候,牵出个笑来。
她以为他在看清之后会拽得更紧,可想着自己如今状况,再加上对方毕竟是伤员,她也不好动作。刚想叹气自认倒霉,对方便那么松开了手。
祁鸢一愣,还未回过神来便看见他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我拽疼你了么?”
目光触及她染血的衣袖,宋歌皱皱眉。
“咳……似乎还把你衣服弄脏了……天凉,女孩子碰冷水总是不好,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用,不然你留着,我帮你洗……”他说着,缓了一缓,像是有些撑不住,说出来的话却是,“我的伤不重,应当很快就养好了。”
那时院中许多伤员,堵得连路都走不动,宋歌又总喜欢逞能,觉得没有必要赶着上前耽误前边。他似乎很能装,再重的伤也能装得和没事一样,于是,刚刚还神志不清的人一转眼就那么悠悠然从担架上坐起来,隔着身前小兵,与她说话。
那小兵见状着急,叫他躺回架子上,可宋歌不听,于是小兵连忙赶了进去唤大夫。
只是,祁鸢却没有发现一样,只直直望着宋歌。
不知为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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