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这边接到消息说裕王和顾卿烟要过来,所以顾宁他们去冬庭云鸾便没有跟着去了。在屋里等了一会儿,门前侍女来报:“夫人,裕王和四姑娘到。”
“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裕王和顾卿烟一前一后进来:“侄儿见过姑姑,向姑姑问安。”
“这是在桃花涧,不必多礼了。”云鸾上前扶起裕王,示意他坐下。
“姑姑身体可好?”裕王问。
云鸾慈爱的笑着,数数年头她也有好几年没见到这孩子了,这孩子比起少年时模样好看了许多,身上的睿气也不输她的王兄。
“好着呢。”云鸾回答道,“你们几个孩子都还好?”
裕王点点头:“如今都好。”
无论怎么说,他们几个一起的弟兄至今依然团结互不猜疑,这或许就是最可贵、最难得的吧。
云鸾看着他,千万种思绪也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顾卿烟看着这样的场面,也觉得好像说什么都哪里不对。
裕王是有事情想和云鸾说的,只是顾卿烟在这,他一时不好开口,刚才叫上顾卿烟一同前来主要是怕自己单独来访不太合规矩。
云鸾看了出来,叫了顾卿烟:“丫头,你爹爹他们去冬庭有一阵了,想来手炉该凉了,你拿上手笼去送一趟。”
顾卿烟应了声好,拿着手笼就出去了,她知道他们应该有话说,或许是和她有关或许要怀念一下以往的事,顾卿烟不想参与,也不好参与,所以听话的就出来往冬庭去了。
到了冬庭,顾卿烟还真是佩服这几个长辈,冰上嬉戏可真有他们的。冬庭有一小湖,一到冬天准结冰,而且是冻得巨扎实那种,以前他们就爱在这溜冰,包括她那三个哥哥,她不爱动弹,加上摔了几次后就离这远远的了。
看他们玩得欢快,顾卿烟也没打扰,索性坐在一边,帮他们泡泡热茶,看着他们玩乐。大约过了一刻钟,几人终于下了冰过来。
“真好,这么快就有热茶喝。”顾宁笑着说道。
顾卿烟斟好三盏茶端给他们,又将手笼递了过去:“娘怕爹和师父的手炉凉了,特意嘱咐我送手笼过来。”
顾宁三人接过手笼,千花羽说道:“听说裕王和寒岩都到了。”
“是,裕王现下在跟娘聊天呢。”
“那你跑过来做什么?”邢冥问道。
顾卿烟一边斟着茶一边说:“他们姑侄叙旧,那些旧事我又插不上什么话,在那也只能傻傻听着,还得被嫌弃,我只好出来喽。”
顾卿烟打趣从不分对象,这番调侃自己的话说着顺口,也让几个长辈哈哈一乐。顾宁无奈的摇摇头,有时候也不知顾卿烟这性子随了谁。
这边在冬庭悠然的喝茶,那边裕王和云鸾说起顾卿烟和他谈的事又是另一种氛围了。
云鸾皱着眉不语,裕王也不说话,空气显得有些凝重,半晌,听见云鸾道:“曾经我把烟儿带出来就是不希望有一日她面临与我一样的选择。”
“姑姑。”裕王的声音里有些许的愧疚,其实他们自然是可以不找顾卿烟来办此事的,只是找顾卿烟是他们最有效最快的办法。
云鸾抬了抬手,打断了裕王的话:“我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虽然这话是这么说,只是你我的心都是肉长的。”
“姑姑,烟儿的条件若我们只从利益关系来看,势必会答应,不会有任何顾虑,只是...烟儿是您的女儿,我们的妹妹,年幼时您那么照顾疼爱我们,所以...”裕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表达,才能掩盖他内心纠结的情感。
云鸾起身,来到裕王面前,看着眼前的孩子,说道:“如实告诉我,如果你不来问我,或者没有问到你们想要的答案,你们最后给出的结论是什么?”
“答应烟儿。”这件事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结果,他们迟迟不说是因为这个结果最后关乎的是顾卿烟的生与死。虽然他们不能完全控制顾卿烟的主观,但却能客观影响。
简单来说,他们最终要的结果是浮荼灭,沁蕊帝姬为平乱而逝,如果真要顾卿烟死,那任谁也不可能救下顾卿烟。如果结局是桃花涧四姑娘活,那么就算顾卿烟自己了结了自己他们也会救下这一命。一切只在一念之间。
云鸾再次沉默,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报着完全牺牲自己的想法去做的这件事,她想要牺牲自己成全两方,但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她没有想到,亦或是两边都不曾给她退路。
“答应烟儿。”云鸾说的话和裕王的一字不差,只是在后半句做了补充,“不论生死。”她所说的是不要论生死,朝廷只有放下对桃花涧隐藏的戒心,顾卿烟只需要去掉她沁蕊帝姬这名存实亡的身份就可以,她依然还是桃花涧的四姑娘。
说完,云鸾回到了里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带锁的盒子,拿了钥匙当着裕王的面打开了盒子。裕王探头看去,里面躺着一枚令牌,上有几个大字:天机令!
当年据说已在那场大火中消失的天机令再现,裕王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云鸾,云鸾说道:“当年天机令我早已随身带进宫中,被烧毁的不过一个空壳子,那些人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这才放出话说天机令消失但一定还在世间。”
停下了话,云鸾看着裕王:“我想,你们之所以难以决断,就是怕天机令在桃花涧手里吧。”
云鸾将天机令拿出,放在了桌面上:“不过你们猜的不错,天机令还在我这,只是这件事,连顾宁和烟儿都不知道。当年我本已将天机令交还先帝,但临出宫那日先帝再将天机令给了我,只说就当留个纪念,等有朝一日天下是你们的这令牌也就从此失效了。”
裕王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从未有人提起:“为何没人说过?”
“我们都以为天机令消失,这件事情就结束了。方才若不是你提及你心中纠结顾虑,我才联想到此。”
“姑姑不曾诓我?”
云鸾笑笑:“宫中可还有先帝的随侍公公?”
“康公公尚在。”裕王提及的康公公原是先帝的御前掌事公公,先帝驾崩后便自请做了守灵人。
“那你们可去问问他。”云鸾笑笑,好在还有人能旁证,否则今日,还达不到效果了。说完,将天机令放到了裕王手中,“无论有没有结果,你们忌惮,我便还了此物。”紧紧一握裕王的手,回了自己的座。
裕王看着手中的天机令,站起身来抱手行礼:“多谢姑姑。”
云鸾道:“不必谢我,烟儿是我唯一的孩子,空有帝姬头衔经历的事也不少。或许就是因为这一重身份让她觉得自己的责任比谁都重。这个傻孩子,终究是高估自己,我常对少霖他们说,无论烟儿如何,尽力护她周全即可。如今我也只有一句嘱托于你...”
前面几句话云鸾像是在自言自语,放空的眼神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最后一句她看向裕王,那是她最希望他们答应她的,裕王不插话,静静的听着她说:“无论沁蕊帝姬如何,顾卿烟终究是顾卿烟,她是桃花涧四姑娘。”
最后的这句话,云鸾说的坚决,裕王明白了,说道:“侄儿记住了。”
这一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裕王心下也知道了该怎么给顾卿烟最后的答复,自己回了榕园,那个被放了假的暗卫也回来了,裕王递给他一封书信:“传回宫里。”
“是。”暗卫离开,裕王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块天机令,陷入了沉思。他那信中已告诉了当今帝君天机令一事,相信他会派人去核实了,如果从此天机令真的就没用了,那桃花涧于他们真的就只剩下情谊关系了,想想忽然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顾卿烟哪知这边的氛围是如此让人压抑,自己和顾宁他们倒是聊得挺欢:“我这回可是真的听了各掌事的总结呢。”
这对顾卿烟来说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千花羽拍了拍顾卿烟的脑袋表示表扬。
顾卿烟来了兴致,倒是讲起了自己的感受:“大哥的生意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官场结合了。”官营的生意一般有兵器、矿、盐这些,还有部分上供的比如茶、丝绸锦缎、珠宝首饰这些也都没了往来。
顾卿烟也是在这回好好听了才反应过来,原来不单单她一个人在努力,胥少霖在几年前就已经慢慢避开了和朝堂有关的生意,这两年百里墨带着的雨花楼也渐渐开始了规避,凡是要与朝堂沾边的消息几乎都被百里墨挡了回去,实在挡不了的要么让顾卿烟去,要么就自己去了,不再过下面人的手。
“所以啊,我说三哥这一年怎么忽然忙起来了。”说到这的时候顾卿烟还感叹道,猛然发现自己真的有点太不敏感了。
至于宗越,毕竟家里就无法避开朝堂,顾卿烟说到这就嘟囔了一句:“我得警告一下裕王,不能拿那些大家闺秀打我二哥的主意。”
听顾卿烟这么一说,千花羽和邢冥对看了一眼,郑重其事的对顾卿烟道:“你放心吧,你二哥要给你找二嫂还得些时候呢!”
“那是,毕竟二哥身边连个女的都没有,诶...”顾卿烟是不知道前面都发生过什么,所以接了这么句话,引得三个大人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卿烟就纳了闷了。
至于她自己顾卿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心里打的算盘她自己最清楚。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见快到了晚宴了,顾卿烟这才跟着几个长辈出了冬庭,回院子里叫上云鸾,一起去了正厅那边。
不见裕王在,顾卿烟想着是说完了事就先回了,所以也没多问,倒是见云鸾脸色不太好,关心着问:“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鸾拍了拍顾卿烟挽着她的手说:“没事,估摸着是下午屋子里闷久了。”
“一会儿让二哥给你瞧瞧。”顾卿烟道。
云鸾点点头,挽着顾卿烟就去了前厅。他们到时别人也都已经到了,毕竟是长辈,在座的小辈都纷纷起身行礼。等众人都入了座,便上了菜,倒了酒,举杯共饮。
酒刚入喉,众人坐下,顾卿烟道:“这几日没少把我的酒拿出来,都快没了。”
本来自己就没酿几坛子,这几日一坛两坛的往外拿,她喝着都心疼,胥少霖宽慰她:“今日也就拿了一盅,方才一人一杯,早分没了,剩下的就是酒窖原来的了。”
顾卿烟嘟了嘟嘴,随他们去吧。只是今日这一餐吃的半真半假,毕竟桌上的人什么分派都有,说话也不能全敞开了说,所以到最后,顾卿烟反倒吃累了。
虽然没有中途逃席,但脸上逐渐假笑,对上寒岩投递过来的眼神,无奈一歪头,小表情有些像是在撒娇,不过转瞬看见苏探雪朝她看过来,立马就恢复了。
收到顾卿烟表情的寒岩只好端着酒杯将心思暂且藏进酒里。
顾卿烟倒是猛地想起了苏探雪这一茬,看了看裕王,忽然觉得还是和裕王说一声为好,只是今日时机不对,还是改日再说也行,反正事情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