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和别的大夫连续熬了几天,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结合以前的案例和配方,总算把治疗这次瘟疫的方法找到了。
洛水县的疫情总算得到了控制。
江岸总算不用再放自己的血救人了。
小四满眼心酸,“少爷,咱们总算熬出头了。今儿你想吃点别的吗?小四把饮食楼的厨子找来了,您想吃什么他就给您做。”
江岸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这一动就扯动了伤口。
他却好似丝毫察觉不到疼痛,任由血液浸湿了纱布和衣衫,“饮食楼的厨子,还活着几个?”
小四小心翼翼的上前给少爷换纱布,“饮食楼有足够的食物,之前有旱灾的时候,就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
“后来有人闯进去抢夺,他们才被染上瘟疫,幸好染上的时间晚,昨儿才检查出来,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他知道少爷爱吃饮食楼的饭菜,才对饮食楼的情况加以关注,之前他出去找吃的,也是去饮食楼找。
江岸自己穿上衣服,“现在饮食楼也没法开门,就暂时让他们来江府当厨子吧,等什么时候外面太平了,他们再什么时候回饮食楼。”
小四高兴地道,“我等会儿就去!”
饮食楼的粮食也都被抢光了,到江府做厨子,对那些人来说是一条生路,他不怕那些人不愿意来。
更何况洛水县的饮食楼,一直都是夫人和少爷在撑腰。
那些厨子对江府的人不算陌生。
……
大雪总算停了。
但高高堆起的雪地,让人心里压着一块巨石。
外面的路并不好走。
但站在箭塔上的人,还是隔三差五可以看到一些流民赶路,有些倒在桃李镇门口,被桃李镇的人救了回来。
有些特意来桃李镇求救。
也被桃李镇收留。
桃李镇的人越来越多。
大多数路过桃李镇,最后留下来的,都是附近村庄或是附近镇上的,分别有秋水镇、牧牛镇、桐林镇、枫叶镇的居民,和一些围绕着这些镇居住的村民。
天寒地冻。
几乎所有来投奔桃李镇的人,都自觉排队在简陋的棚子里登记,因为每个到棚子里登完记的人,都能领到一些食物和御寒的衣服。
除了登记这些人的姓名以及从哪里来外,还要记录一下他们口述的知道的外面的情况。
沈冬一个人忙不过来。
自从上次刘言吃了沈府做的饭菜,以及那些美味可口的甜点,他就被再次收买了,每天都自告奋勇地来帮沈府的忙。
今天也毫不例外。
沈冬负责登记姓名。
刘言负责记录信息。
小豆子也不闲着,帮两个大人研墨铺纸。
“我是从秋水镇石头村的村民。”
“大概十五天前,有一帮看着大刀的男人冲入村庄,存民们死的死,伤的伤,很少有人逃出来。”
“我是因为家里的柴火快用完了,就去山上砍柴,没想到走到半山腰,就看到村子着了大火。”
“那行人浑身沾满鲜血,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我吓得不敢回家,在山洞里躲了三天,才回到村子里把家人和存民们淹埋,然后就东躲西藏,逃到这边来了。”
“那场大火燃了很久,把雪白的天空都染成了赤红色。”
“我叫杜修瑾。”
“是桐林镇的居民,也是青山书院的学生。”
“那天我回了一趟村里探亲,往镇上走的路上,看到远处有一群扛着刀的男人,他们的刀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血。”
“他们去的方向,正好是桐林镇。”
“我见势不妙,就抄近道先回到镇上,让所有村民躲起来,和我躲在一起的有十个大人和十七个小孩。”
“我们躲在隐蔽的地窖里,一直没有被发现。”
“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二十八人,其他镇民都没有逃过一劫。”
“我是跟随商队来南边做生意的商人。”
“商队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我们没有吃的,一开始吃草根树根,后来连泥巴都吃,日子越来越难熬,有很多人为了活命,互相残杀,易子而食。”
“我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受了伤,当天就发了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那群曾今的兄弟们绑起来架在火架上。”
“他们打算把我活活烧死吃肉。”
“幸好当时在南郡附近,被正在巡逻的官兵发现。”
“官兵把那群人杀了。”
“我原本想进南郡谋生,可去了郡门口才发现,一大群流民都堵在门口,里面的人根本不让我们进去。”
……
难民棚里的人越来越多。
现在是冬天,人多倒是暖和。
可若是到了夏天,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肯定会中暑,或是染上更多的疾病。
晚上的时候。
刘言把自己记录的东西拿到沈府来。
沈秋一目十行。
也看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
他给刘言倒了一杯花茶,“这几日真是辛苦先生了。”
刘言缓缓摇了摇头,手微微有些颤抖地端起花茶喝了一口,“若是能为百姓做点什么,再辛苦都是值得的。只是刘某心里一直有个顾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秋谦和地说道,“先生但说无妨。”
刘言放下茶杯,神色分外凝重,“随着桃李镇收留的人越来越多,对粮食的需求肯定也会与日俱增。但现在天气恶劣,地里根本种不出粮食,敢问沈府的粮食,还能坚持一万个人吃多久呢?”
他统计了一下。
桃李镇的人已经达到一万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
一个县城里也才能容纳一万多人。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镇子呢?
沈秋自己喝了一口桂花蜂蜜茶,“先生的顾虑,沈某也想过。不瞒您说,沈府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
刘言,“……”
这个情况比他想象之中还要糟糕!
既然只能坚持半个月了,为什么还要不断地接纳外来的流氓?
当真是太善良了吗?
他仔细看了看沈秋的面相,实在看不出来是个多么善良的人。
难道别有目的?
他只好将自己之前的猜测说出来。
“刘某相信沈老板不是个没有谋略的人,这么做一定有你的打算。敢问你是否打算剿匪,抢那些匪寇囤积的粮食?”
沈秋并未打算对他有所隐瞒。
“俗话说的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镇上的汉子们练了那么久,也该让他们出去松松骨头了。”
“至于那些后面进来,训练不足十日的人,他们想去就跟我们一起去,不去就留在镇上继续训练。”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沈府收留这么多人,就是想一起守护我们的家园,谁也别想只吃现成的。”
“凡是想偷懒的人,会被我逐出桃李镇。”
刘言叹了一口气。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说,我已经入了你这个匪窝了,想独善其身为时已晚。”
从他成为沈冬师傅之时,这一切都成为了命中注定。
沈秋其实很想解释一下。
他这里不是匪窝,只是正当防卫罢了。
但他现在做的事情,其实也和匪徒差不多,只不过抢劫的对象是坏人,也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