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和薛婉在西次间简单用过了饭,薛婉一边擦手,一边抬眼看了看漱完口的薛宸,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问道:
“姐姐,那两个娄家公子是什么人呀?”
薛宸抬眼看了看她,随口答道:“是卫国公府的公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薛婉眼珠子一转,然后就对薛宸笑了笑,经过樊妈妈这几天的悉心教导,薛婉如今已经稍微有点懂得府里的规矩了,从前她以为只要入了府,她就是正经的小姐,可以变得和薛宸一样重要,可是现在却明白了些嫡女和庶女的差别,所以之前娘亲才一直不肯入府做妾,因为一旦这个名分定下来,她就是一辈子的妾,连带她和雷哥儿都成了庶子庶女。
嫡女和庶女的差别有多大,就好像先前韩钰她娘亲喊人过去介绍的时候,却只会喊薛绣和薛宸,薛柔,薛莲和她薛婉,这几个庶女就只能在旁看着。
薛婉心里当然不服,可是却也没有办法,暗自记下这些,等待以后慢慢的清算好了。
“哦,没什么,我见早晨姑母特意喊你和绣姐姐过去,却是先介绍的绣姐姐,姑母好偏心,明明你才是她的嫡亲侄女,为何要先介绍绣姐姐。”
薛婉的话让薛宸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把茶杯递还给伺候的丫鬟,起身去了内间,薛婉赶紧放下杯子,立刻跟上。
入了内之后,薛宸动手点燃了一根长寿香,斜插在香碟之上,脆生生的声音就此响起:
“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被旁人听了去不好,下回不可再说。”薛宸知道薛婉这些话自然只是说给她听的,只是想稍事挑拨一番她和薛绣,薛氏的关系,比之前几天,似乎脾气收敛了不少,倒像是有长进的,或许是徐素娥暗地里教了她一些什么。
不动声色的敛下目光,薛宸说完这番话之后,就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然后就坐到一旁安静的百~万\小!说去了。
薛婉看着薛宸这样,气得一跺脚,就往旁边的座位上重重坐了下去,也赌气不和薛宸说话,等到薛绣她们用完了席面回来,她才出去和薛柔她们一块玩耍去了。
晚上坐车回府,薛婉竟然还赌气不和薛宸坐一辆车,硬是挤上了薛云涛和薛雷的马车。
韩府做斋结束之后,就是清明了,薛宸在东府住了三四日,跟着老夫人后头学习如何祭祖做事。
第五日回来之后,几个外房伺候的管事媳妇就全都去了青雀居,规规矩矩的坐在抱夏里,等着被衾凤传进去给薛宸回话。
胡书家的是第三个进去的,薛宸斜斜的靠在罗汉床上,胳膊下垫着大大蓝底白芍大迎枕,已经净了面,松散了发髻,稚气未脱的漂亮脸蛋上满是沉稳,胡书家的按照规矩禀报了海棠苑的情况:
“二小姐每日辰时起,由樊妈妈教授规矩,起先二小姐还很抗拒,不过这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樊妈妈说二小姐规矩学的不错,等闲出门该是不会出错才对。”
薛宸随意翻看着手里的书册,听了之后点点头,又问道:
“徐姨娘最近怎么样?爹爹常去她那里过夜吗?”
胡书家的立刻回禀,说道:“哦,是,老爷只要在府中过夜,一般都是在徐姨娘的院子里。徐姨娘似乎很低调,没事从不出院子,倒是田姨娘时常会派人出来打探主院的情况,无非就是问一问老爷在不在府里的话。”
徐素娥向来是个沉得住的气的人,所以,她现在种种乖巧薛宸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对胡书家的又问道:
“对了,姨娘们的避子汤是怎么说的?前儿我在东府的时候,听婆子询问老夫人来着,咱们府里是个什么章程?太太从前在的时候,又是怎么规定的?”
胡书家的倒不觉得小姐询问这事儿有什么奇怪,毕竟太太去了,这后院就是大小姐当家,原本大家都以为大小姐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可是,就是这个所有人认为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把桐妈妈和两个库房先生给处置了,当时的惨况直到现在下人们说起来还冷汗涔涔的,从那之后,所有人就都知道,府上这位大小姐,可不是好相与的,脑袋瓜子聪明,手段高的很,大家也不是傻得,自然看得分明,今后这府上到底该听谁的,只要没有新的主母进门,后院可不就是大小姐一人独大嘛,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存了糊弄大小姐的心了。
以至于薛宸突然问起这么重口味的话题,胡书家的都没想过要避讳什么,直言说道:
“回小姐,避子汤从前太太在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废除了,那时候府里也就只有田姨娘一个妾侍,太太嫁过来之后,倒是按着东府的规矩,喝过一阵子,直到大小姐生下来之后,太太就做主给田姨娘断了避子汤。”
可饶是如此,田姨娘到今天依旧没能怀上一子半女,反倒是徐素娥一个没入府的外室,生了一子一女,从这方面来看,似乎就连卢氏都没有徐素娥的福气。
这些事,薛宸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胡书家的说的明白,她也听懂了,因为卢氏自觉自己子嗣单薄,就私下断了田姨娘的避子汤,希望不管是庶子还是庶女,多个女人给薛云涛开枝散叶,可惜她没想到,田姨娘和她一样,子嗣缘浅,这么些年愣是一个都没怀上。
点了点头,薛宸就让胡书家的退下去,可胡书家的走到了门边,却又折返回来,又对薛宸说道:
“对了小姐,有件事儿不知道要不要讲。就是……前天吧,有一个自称是徐姨娘哥哥的男人来过咱们府上,门房去问了徐姨娘,徐姨娘没见他,直接让人给了他一个荷包,然后那个男人就走了,连门都没进来。”
薛宸看着书册的眼睛突然抬了起来,看着穿着一身灰鼠皮子比甲的胡书家的,眉峰不着痕迹的蹙了起来,说道:
“徐姨娘的哥哥?叫什么可问了?”
胡书家的想了想,回道:
“好像叫徐天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薛宸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的对胡书家的挥了挥手,胡书家的才退了出去。
徐天骄,正是徐素娥的哥哥,上一世薛宸的名节差点就毁在这个男人手上,要不是他绑架她出城的时候,正遇上大理寺缉拿要犯,封了城门,她被困在马车上醒了过来,接着城门口嘈杂的人身,偷偷的从马车后头跑了,说不定她就给这人带去了郊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没想到,他这一世还敢到门上来……
他来做什么?
薛宸上一世派人查过徐家,不过,因为她身边人手有限,所以查到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她只知道徐素娥的父亲曾经是罪臣,后来因为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就又被释放回来,一家人在四喜胡同里居住。
后来徐素娥掌管了薛家,听说还给她的两个弟弟捐了个功名,也不知派去了哪个小地方做了个九品知县,而徐天骄后来也停妻另娶了个员外的千金,不说飞黄腾达,却也是活得潇洒。
薛宸从罗汉床上起来,穿着一身淡青底白芍缠枝纹的交领襦裙,下榻之后,枕鸳就替她罩上了一件白纱做成的褙子。
“去把严洛东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自从严洛东父女投靠她之后,薛宸也没和他见外,府里护院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不过比其他护院给他多了两份开销,府里要裁衣服,发放吃食,也没有一样是少了他和他女儿的,甚至还让府里的绣娘去教她女儿绣花女工什么的。
对于一个江湖落魄的侠士来说,这样待遇着实不低,虽然严洛东曾说过要不计报酬给薛宸白干,但薛宸却也没在这方面克扣他,因此有些什么事她也都会吩咐他去做的。
而调查徐家这回事,一来不能大张旗鼓,二来也没有任何线索依据,三来她是知道徐家有多破皮无赖的,想着严洛东武功高强,若是遇上什么事,最起码自保不成问题。
严洛东本在院子外头站岗,听闻小姐有话吩咐,就进了院子,在院中等候,薛宸没有出去见他,而是写了一张字条,让衾凤送出去给了严洛东,字条上就写了八个字——调查徐家,遇事自保。
然后让衾凤再传了一句话,说有不懂的就去门房问最近上门找徐姨娘的人是什么样子。
严洛东二话不说,就领命去了。
薛宸吩咐完之后,又让衾凤去门房问了问那人的长相,从门房的形容来看,那天来找徐素娥的确实是徐天骄本人,因为徐天骄的右脸颊上生了一颗极大的痦子,据说是生下来就有,不可能隐藏,是极其容易辨认的一个特点。
严洛东领命去调查之后,薛宸以为他怎么着也得查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有所消息传来,没想到,他只是出去了大半天,下午申时不到,就回来复命了,其速度让薛宸也不禁为之惊讶,原以为他是敷衍了事,可薛宸在听了严洛东那事无巨细的禀报之后,也就彻底傻眼了。
他这哪里是护院啊,枢密院的探子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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