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原以为会穿帮,却没想到,江晚真疯了。
“公主殿下。”婆子脑子转的飞快,“当时情况紧急,咱们没能进得了她的大门,只能将小人放在门口,可能起作用慢一些。”
“横竖已经成功了,等下次我们提前念咒,保证她在满朝文武面前丢脸。”
长公主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理。
她拿出一些大头针,狠狠地刺入到那小人身上,发了疯一般地扎着。
那婆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次的危机可算是过去了。
等江晚一死,长公主取代小皇帝继承大统,她也能随着长公主水涨船高,到时候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长公主发泄完了,怒气冲冲地将小人扔到地上踩了踩。
她推开门,看到不远处的小花园里,罗成书正在散步。
他的身体比较弱,行动都需要丫鬟搀扶。
他们两个在低声笑着。
一个纵然清瘦孱弱,却也绝美如画,另一个巧笑嫣然,温润如风。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竟是出奇地般配。
“贱人。”长公主攥紧了手,她一脚将石头踢开。
石头很大,她的脚生疼生疼的。
这疼痛惹恼了她,她怒气冲冲地走到罗成书面前。
“贱人。”
她拽着那丫鬟的头发,“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如此接近驸马爷,到底有什么目的?”
“公主饶命。”那丫鬟被拽得生疼,忙跪下来,“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敢?”长公主狠狠地踢向她的心口处。
“贱货,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下流胚子,你想方设法爬上驸马爷的床,是想跟驸马爷双宿双飞?”
“奴婢没有。”那丫鬟疼得脸色发白。
她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公主饶命。”
“饶命?”长公主扇了她好几个耳光,“还敢喊饶命,来人!”
“把她给我拖到柴房里。”
她脸上一片阴狠,“把那些人叫来。”
那丫鬟吓得浑身发抖,“公主,不要啊,不要,奴婢知道错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奴婢再也……”
“驸马爷,救命……”
几个壮硕粗俗的汉子贱笑着走过来,他们将那丫鬟拖到柴房里。
片刻之后,柴房里发出惊天的叫喊声。
叫喊声足足持续了三四个时辰,最后没了音信。
那些粗俗汉子们心满意足地走出来,对着长公主行礼,“公主殿下,已经没气了。”
“随便扔出去吧。”长公主用了极为平淡的语气。
眉目间全是阴狠。
“是。”那些汉子们将浑身是血,和伤痕的丫鬟拉出去。
那丫鬟瞪大眼睛,温婉的脸上一片惊恐。
像是,死不瞑目。
“你好像一点都不心疼?”长公主盯着罗成书的绝世容颜,“那个丫鬟为你而死,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罗成书静静地看着她,“顾珠,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想让一个死人有什么反应?”
他的脸很清瘦,眼睛上都是黑眼圈。
身材单薄不堪,那双手,瘦削到只剩下骨头。
纵然病入膏肓,也掩饰不住他的风华绝代。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路不太稳,只能依靠外物才能勉强站直。
“我不准你死。”长公主的声音尖锐。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
罗成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淡漠地看着远方,远方一抹微云,微云之上,是淡淡然的绯红。
鸟儿自由自在飞翔,如浮光掠影,越过人间时,留下一道惊鸿痕迹。
而他……
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罗成书往前走了两步,很普通的两步,却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气喘得厉害。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恍惚里,仿佛看到不远处有一位阳光明媚的少女,正一脸傻兮兮地站在他面前,伸出手,对着他说,喂,你长得可真好看,我嫁给你好不好。
那时光仿佛就在眼前,可……
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将死之人,而已。
“罗成书,你要是死了,我让江晚给你陪葬。”长公主大声喊道。
听到江晚的名字,罗成书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艰难地转过头,那张绝美的脸上满是愤怒。
“顾珠,你毁我一个人还不够么?”
长公主见罗成书如此反应,表情越发凶狠,“你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不赶快好起来,我就让那女人陪葬。”
罗成书垂下头。
他在笑。
笑得万般凄惨。
陪葬。
真是可笑。那个傻兮兮的姑娘,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长公主的地位不低,但,她有什么资格让太后娘娘陪葬?
太可笑了。
“噗……”
他吐出一口鲜血,一抹扎眼的红色晕染在白衣之上,慢慢地渗透到里面,绽放出一朵诡异的花朵。
太阳光芒晕耀,眼前一切都在迷糊。
他嘴角轻挑一抹微笑,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这,大约就是死亡的感觉吧。
恍惚里,他看到鸟笼里的金丝雀飞向天际,尽情翱翔在蓝天白云中。
“真好。”他喃喃地说。
耳边的嘈杂声逐渐远去,他的意识也落入深沉中。在心底最深处,依然是那个傻兮兮的少女,恬不知耻地跟在他身后吵着嫁给他。
一切,如昨日。
一切,恍若一梦。
江晚正在午休。
睡着睡着觉,猛地坐起来。
不自觉,脸上布满了泪水。
“啊呀,我哭什么?”
她擦了擦眼泪,却发现眼泪根本止不住,“好奇怪,好端端的,我哭什么?”
“可是,好难过……”
“我……好难过……”
“怎么了?”秦释之正在房顶上看书,听到她这边有动静,忙跳下来。
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江晚一边说着一边流“我只是觉得好难过。”她捂住心口,“这里,好疼。”
“像是被人生生撕了一般。”
秦释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可能是做噩梦了。”
江晚闭上眼睛。
心依然疼得抽搐,脑海中总浮现出一个绝色倾城的样子。
那个,早已经暗淡了的影子。
她前前后后加起来活了那么久,唯一真正喜欢过的人。
“容深。”
她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秦释之脸色一变。
罗成书,字容深,早两年,京州城人人称道的第一美人。
他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气。“好了,别哭了。”他给她擦了擦眼泪,“这么大人了,不像话。”
江晚依然止不住哭声。
她紧紧地抓着秦释之的手,“我看见,他死了。”
孤独一人,形容槁枯。
“怎么会?”秦释之将声音放温柔一些,“你先好好待着,我去公主府看看。”
江晚点点头。
他离开后,她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身体剧烈颤抖。
秦释之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
他实在想不明白,刚才,看到她哭成傻狗样,他心疼得不得了。
还神使鬼差地要去公主府瞧瞧。给自己戴绿帽子玩,他神经病啊。
他在心里腹诽着,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潜入到公主府。
长公主正在发脾气。
她摔了很多东西,肥胖的脸上满是狰狞,“如果救不活他,你们都给我陪葬。”
“我让你们全家都陪葬。”
“公主殿下,驸马爷已经回天乏力了。”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还请公主节哀。”
“不信,本宫不信,你们这群庸医。”长公主一脚将太医踢翻。
“今天如果你们救不活他,本宫将你们通通都杀了。”
秦释之眯着眼睛。
这罗成书已经不行了?
江晚预感到他将死,才会悲伤成那样?趁着长公主跟太医们纠缠的时候,秦释之悄悄溜到屋子里。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双目紧闭,奄奄一息。
“果然是快死了。”秦释之在怀里翻了翻,翻出来望断给他的救命药。
药丸只有一粒,听说可以起死回生。
他没死过,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尝试着给罗成书喂下去。
罗成书已经没有了吞咽功能。
他只能捏着他的下巴,寻了一杯水,给他送服下去。
一炷香时间过后,原本已经濒临死亡的罗成书突然咳嗽了一声,像是被水呛到了。
听到那声音,长公主和太医们都安静下来。
“成书。”长公主跑进来,看着罗成书正尝试着睁开眼睛。
“太医,太医,快来。”
太医们忙跑过来,忙着给他检查。
“回公主殿下,驸马爷已经活过来了。”太医们跪下来,“可真是奇迹。”
“恭喜公主,恭喜驸马爷。”
长公主欣喜若狂。
她想要扑到罗成书身上时,瞥见罗成书面如死灰,不敢靠近,便将屋子里的人都撵出去。
“公主殿下,驸马爷需要静养。”太医颤颤巍巍地说,“臣开几个方子,按时吃药。”
长公主不敢太过分。
她一反常态地听话,慢慢吞吞从屋子里退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罗成书才幽幽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就这样死掉,不更好么?”
秦释之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边,“救你不是我的意思。”
“她原本是在午睡,突然哭醒了,喊着你的名字哭个不停。”他的声音里满是酸涩。
“她……”罗成书有些惊讶。
“没错。”秦释之说,“她大约是预感到了你要死了,哭得跟傻狗一样,便让我过来瞧瞧。”
“是她么……”罗成书不知道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还好么?”
“好得很。”秦释之说,“我喂给你的药丸,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续命而已。”
罗成书的脸上一片平淡,“谢谢你。”
秦释之没再说什么,他听着外面有人靠近,身影一晃,人已经消失。
越过公主府,想要回到皇宫中时,瞧见一群野狗正在啃一个人。
他有些震惊。
将野狗驱散之后,发现了一个不着寸缕,满身伤痕的姑娘。
那姑娘似乎已经死了。
秦释之想离开的时候,本已经死亡的姑娘拽住他的衣角。
很轻,但他却感受到了。
“救救我……”她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
“没死?”秦释之蹙眉,将外套脱下来将那姑娘包住,没有回皇宫,而是回到了宫里。
望断正在发呆,见他扛了一个奄奄一息,不着寸缕的女人回来,吓了一跳。
“禽兽,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