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她以为他只是礼貌性的热心，是为了照顾女生，谁承想她一伸出手，被他拉过陡峭处之后就再也没有松开，她试着往外拽了拽，见他不放便不动了。
后来，他告诉她，其实是他蓄谋已久的。他故意不走学校的后门，带她来这个地方上山。因为彼此都太矜持了，总要有一个人先打破它，而且他也是为了后面要做的事情寻找勇气。
如果她的手让他拉，就说明他可以表白了。
她笑着问他，如果不让呢？他说，那就再等等呗，等水到渠成那天，反正在他华高飞的字典里，还没有出现过“失败”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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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自己能……”宁惜凡低下头轻声地说。
这一次，她没有理会那只殷勤地悬在空中的手，而是自己费力地攀爬上去。
华高飞神情一僵，很快恢复了平静，见她安然无恙上了山便径直地往前走。来到一棵青翠繁茂的树下，他随手捡拾一根木棍撬起土来。他很用力，丝毫不管是否有泥土飞溅到他那双洁白的球鞋上。
“怎么没有呢？”他边找边自语：“明明就在这树根底下啊，怎么会不见……”
宁惜凡别过头去，她知道他在找什么，更知道他不会找到。她不禁仰起头，望向天空。
是谁说过，抬起头来望一望天空，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为什么她要用尽全力才能强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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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凡，我没有过恋爱经历，也从来没有追过什么女孩子，所以不知道你信不信我说的话。我怕你不信，就把要说的写在这张纸条上，再放进这个小玻璃瓶里，最后埋到这棵树下保存。书上说，玻璃自然分解，需要100万年。我希望我们的永生之年它都在，那我放进去的话自然也算数了！”
“哈哈，你从哪儿学来的呀？我打开看看，写的什么，‘华高飞喜欢宁惜凡，一辈子只喜欢她，只和她在一起’……”
“我……哎，你就不能光看不念出声吗？”
“你脸红什么呀？你都写出来了，还怕我念吗？”
“念什么念，你心里不都知道吗？”
“呵呵，知道，知道。”
“那你是答应了，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等等，我书包里有笔，等我在下面加上一句……”
“好啊，你要加什么？……‘宁惜凡也是，都同意’……哈哈，你这是什么？是大领导在批示公文吗？”
“怎么啦？不愿意被领导啊？”
“愿意！当然愿意！”
他还拉着她的手，是他的左手拉她的右手，他的右手拉她的左手，彼此面对面地朝后仰，高兴地一起转圈儿，直到她喊头晕才停了下来。
想想也是天真，一只树下的玻璃瓶，一张普普通通的字条，就被当成是一辈子永不分离的海誓山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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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华高飞才立起身来，嘴里咕哝着：“怎么会没有了？当初埋得很深呀，就算是下再大的雨，也冲不走啊？”
“既然不在了，说明一切都过去了。”宁惜凡的口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嘲。
“不！没有过去！”华高飞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直视她的眼睛：“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吗？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你要让我怎么过去？！”
“华高飞，你觉得自己还有这样说话的资格和立场吗？”
宁惜凡眸子里闪着盈盈的泪光：“当初你是怎么做的，是怎么对我的，难道你都忘了吗？一封分手信，你就用一张纸上的那几句话，只言片语，就结束了我们的感情！你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无音讯。为了不让我找你，怕我打搅你，竟然让寝室同学来拦截我警告我辱骂我，还叫我滚远一点，你都忘了吗？”
“一个口口声声对我许下诺言，求我做他新娘的人，怎么可以那么绝情，怎么可以？！”她紧皱着眉头，牙齿用力地咬住下唇，满眶的眼泪即将奔涌。
“你绝情地离开，丢下我一个人，在我百口莫辩最艰难的时候，你在哪儿？在我孤独无助每天晚上都要哭湿枕头的时候，你在哪儿？这么多年，你又去了哪儿？你又知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惜凡，是我，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华高飞神情痛楚而难堪：“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所以，我回来了……”
“晚了，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晚，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从曾经开始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今天来，不是请你原谅的，你也不会原谅我。可不管过去我做了多么错的事，我希望有一次改正的机会。就算是个罪犯，也还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是吗？”
“有些事，过去了就无法挽回了。华高飞，你怎么可以让我一直等在这里，等着给你改过的机会？我现在已经为**、为人母，我和你永远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
“不，只要你愿意，我会比以前做得更好，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此时的华高飞，双眼充血，脸颊潮红，像一只完全褪掉了利刺的刺猬，软软的，再无半分骄傲。
“你不是曾经说过，从不浪费时间在同样的东西上面，时间太宝贵，不走回头路吗？是你那年高考过后说过的话，你难道忘了吗？”
华高飞一脸诧异：“你……怎么会知道？——对，我是说过。不过，我后面还有话：如果是金子，到哪里都会闪亮！而你——就是我这颗金子的心，如果心丢了，不管走多少回头路，我也要把它找回来。我的人生，只有你在，才会闪亮！你明不明白？”
“不，不可能了！华高飞，我无法做金子的心，因为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有我的丈夫，有我的孩子，也过得很幸福，我们回不去了……”
宁惜凡说完一怔，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嘴里会冒出《半生缘》里顾曼桢与沈世钧相遇时说的话，她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原来，她也一样，这一次的重逢，却终究还是离别！
华高飞眸色黯然，静了一会儿，哽咽地说：“可你忘了顾曼桢问沈世钧的话了吗？她问他‘世钧，你幸福吗？’，而世钧是怎么回答她的？‘我只要你幸福’……”
宁惜凡又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也看过，轻咬牙：“可我已经很幸福了。”
“不！”华高飞坚决地打断她：“不是！你不幸福，你的眼睛告诉了我！如果我见到你，你是真的幸福，我会祝福你。可是我看到的是，你不幸福，他对你不好，我无法容忍。我要争取，一定要争取，我要让你做我华高飞的女人，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不管玻璃瓶还在不在，我曾经对你说过的承诺，永远都作数！”
宁惜凡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抬起手指，轻轻地抹去她眼角的泪：“回来，好吗？陪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幸福，我有能力给你幸福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整个人，我所有的一切……”
“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没用的话了。”宁惜凡流着泪，拼命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