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净淳扭头看看客厅四周陈设,笑道:“我倒是想,听说柳细月前几天在你家里做客,把你这里夸得上天,所以我就打算来看看,可惜时间不等人。”
宋保军混没料到柳细月还有这么八卦的一面,当时脑袋就大了一圈,抹着冷汗说:“那个、呃,那个,柳细月临时路过的,我只好邀请她进来家里喝杯水就让她走了。”
“是么?”叶净淳看着对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宋世贤刚端着茶壶和茶杯走出厨房,宋保军忙说:“爸,我和阿淳去逛街约会,今晚不在家里吃饭了。”
“这么急?”宋世贤愕然:“不坐坐?”
叶净淳礼貌的说:“叔叔,我想和宋保军出去外面走走,可以吗?班里有个活动,嗯,一会就要开始了。”
宋世贤露出个恍然的神色,笑道:“这样啊,那好那好,祝你们玩得开心,最好那个……今晚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我争取吧,等我的好消息。”宋保军说。
叶净淳顿时满头黑线,心道这父子俩都哪跟哪啊,简直莫名其妙的。她性格内向,更不好去解释什么,跟在宋保军后面出门,说:“叔叔再见,我下次再来玩。”
韩若依突然冲过去,从后面抱住宋保军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说:“哥哥哥哥,你放假回家都不陪我玩!每次回来几分钟就要出去!”
“哥哥还有事呢,若若乖。”宋保军只能苦笑着回身,双手捧住韩若依的脸蛋,说:“下次哥哥再陪你玩。”
韩若依愀然不乐,撅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那好,下个周末你一定要陪我。”
“嗯,乖,来给哥哥香一口。”
韩若依立即把脸蛋凑过去,宋保军低头轻轻亲了一下。
叶净淳的车子停在外面的路边,一辆银灰色的奔驰gLe,车型端庄方正。
拉开车门坐进去,宋保军略觉诧异,问道:“你怎么会开这种车?”
叶净淳不是很明白,看了他一眼。
“我是说,这车的气质太正派,有点像企业高管、外事交流那种很场面的意思,你们女孩不是喜欢漂亮一点、个性一点的吗?这车什么都好,就是没个性。”
叶净淳哦了一声,说:“是我叔叔的车,我可没钱买。他最近一直在茶州新港做事,就把这车给我开着。”
车子稳稳当当驶到大街上,在一个红灯路口前停住等了一阵子,叶净淳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道:“喂,我发现一个事,你老爸多大年纪了,怎么还那么帅?”
“今年四十七,怎么了?”宋保军道:“我爸是附近几个街区的中年妇女杀手,上万粉丝,每次去市场买菜从来不用拿钱。”
叶净淳嘻嘻笑道:“要是我爸也有那么帅就好了,一起上街多有面子啊。”
宋保军暗忖高妹估计想问的是你爸这么帅怎么你长成这副德性,不过碍于面子强行换了话题,于是说道:“等你嫁到我家里,我爸就是你爸,还不是一样的。”
叶净淳脸颊马上染成一片通红,僵直着身子,久久不敢做声。等红灯换绿灯,发动车子驶过十字路口,她才瞪了宋保军一眼,哼道:“想得倒美。”
水仙路二百三十七号是一个名叫桂树园的高档小区。为了应景,小区墙内墙外栽种不少金黄的四季桂,正值花期,一条路上全是怡人的清香。
宋保军还特意打开车窗,吸了吸鼻子,叹道:“‘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这小区别墅是俗了些,桂树可不俗。”
叶净淳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挺粗俗的,没想到会有这么文雅的一面。”
宋保军道:“敢情我十月晚会的钢琴白弹了?”
“好吧,那也算是。”叶净淳放慢速度,驾驶车子寻找停车位,一边说道:“这个寒山社聚会活动,牵涉到以前的几位老校友,就没在校内举行,而是改在一位成员的家里。你国学底子好,正好给他们开开眼。”
宋保军皱眉道:“我上个学期门门功课挂红,哪有什么底子,怕是给寒山社的高人献丑了。”
叶净淳也不计较他的态度,说:“那你就当陪我来玩玩也好,反正呆一两个钟头就走,千万别学人出什么风头。”
宋保军叼起一支香烟说:“你前一句让我给他们表现表现,后一句让我别出风头,不矛盾吗?”
叶净淳见他一副惫懒模样,只得说道:“那不一样,我怕你出洋相给人笑话。”
聚会所在地点是寒山社成员、历史系大四学生杨宣提供的场所,一栋装饰风格中西结合的别墅。
水仙路附近房子均价三万以上,看这套别墅占地面积起码三百平地,算起来接近千万,妥妥的富豪级别才住得起。
时至今日,宋保军也能做到神色如常,不会再像土包子那样东张西望。
苏州园林一般的白墙黑瓦,两边翠竹环绕,郁郁葱葱,分外惹眼。
大门上一块匾额,用漂亮的柳体写着“溪花禅居”,边角出染了不少暗灰色的苔藓,显得年代久远。
宋保军不禁说道:“溪花与禅意,相对亦无言。”
叶净淳愣愣的看着他,说:“你来过这里?”
“没来过啊,又怎么了?”
“那你怎么知道这名字的出处?”
宋保军心道自己又装逼成功了,说:“所谓‘溪花禅’,不就是刘长卿《寻南溪常山道人隐居》里面出来的么?这有什么难解?”
“看不来你还挺厉害的。”叶净淳娇笑着,顺势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但身高明显不太搭配,两人居然很有默契的换了个姿势,变成叶净淳搭着手,宋保军十分小鸟依人的挽着高妹的胳膊,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
进了门,迎面一道雕龙画凤的照壁,穿过一条碎石子铺就的甬道后,一个面积不小的池塘呈现于眼前。
几株败落的荷叶,显示萧飒的初冬冷意,碧绿的池水倒映着蓝天白云与桂树。
中间是曲阑回合的凉亭水榭,又听有隐隐流水之声,一米多宽的小溪从对面注入这个池塘。
宋保军这才看到左右相距二十多米处各一栋中式的楼阁屋宇,原来此间主人特地买下两栋相间的别墅进行改造,把两边预留的院子空地连做一体,才有了这么宽敞的庭院池塘,倒是别致得很。
三百平米的别墅,附赠两百平米的院子,两套别墅加起来就是足足一千平米的面积,在寸土寸金的茶州市来说,配得上一个“壕”字。
而且这中式阁楼是特殊建筑,从小区一立项开始就重做了图纸,无论设计、结构、框体,种种都和别家的不一样,费用不知几何。
两层高的阁楼一道回廊,两边草坪各有桌椅板凳,十多名来客便三三两两散落闲聊,气氛十分优雅惬意。
若非有的客人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宋保军几乎要怀疑自己闯入了正德年间的拙政园。
四面的回廊边角各隐蔽的安装着四个送风口,不计成本的吹出暖风,令院子的一个小范围内保持着二十度的气温。
有两名年轻人看见鹤立鸡群的叶净淳,便站起身迎上前来。
一个长相清秀身穿汉服的男子远远的笑道:“叶净淳同学,这么晚才来,大家都等你呢。”
他身上的汉服并非直接照搬古式服装,而是经过现代审美设计后重做的,红底白边,交领右衽、褒衣广袖,腰带上一串玉佩随着走动叮当作响。
服装做了轻微的收腰紧身调整,显得身形挺拔,风度翩翩,便如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叶净淳轻笑道:“杨学长,不好意思,我带了朋友过来,不介意吧?”
来者正是溪花禅居的主人杨宣,把目光移到宋保军身上,伸出手去打算握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改为拱手做礼,说:“欢迎欢迎,在下杨宣。”
宋保军也只得把准备伸出的手收回,说:“久仰久仰,本人宋保军,是叶净淳的同班同学。杨学长大名如雷贯耳,我在学校经常听到关于杨学长的事迹,一向敬佩得很。”
“不敢不敢。”杨宣在学校里素有“赛孟尝”的称号,对什么人都客客气气的,而且出手大方,率性而为,连保卫处的伙计、保洁部的阿姨也可结交一二。
双方正待谦逊几句,只听另一个男生闷哼一声。
这家伙却是素识,中文系的大四学长艾朗洲。
一贯的韩版打扮,厚刘海,白皙的面孔,V领长袖T恤,破洞窄脚牛仔裤,白色的板鞋,清秀得一塌糊涂,如果放在高中时代,校草地位是跑不了的。
说是冤家路窄不假,其实都是安排好的。艾朗洲暗恋叶净淳众所周知,眼看追求不得其法,便盘算着邀请叶净淳参加寒山社。
寒山社文人骚客的聚会之所,算是自己的主场,会上大家吟诗作对,聊聊书法的章草,谈谈国画之浓淡,说说山水人文,抒发理想情操。然后叶净淳坐在边上睁着漂亮的剪水双瞳,充满崇拜的看着自己,岂不快哉!?
只可惜叶净淳来了,竟然还顺带捎上宋保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