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际泰、林察的大军在三山大败永历军之后,广州城内的绍武君臣欢声雷动,弹冠相庆。朱聿粤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开始肆意妄为起来,朱聿粤在广州城内搜刮美女,收罗到自己的后宫之中,终日沉湎于酒色之中。苏观生认为此次大破永历军,自己应当是天神下凡,拥立之初的谦虚谨慎荡然无存。
三山之战之后,永历军确实一时半会儿不会对绍武动手,朱聿粤的西线确实获得了一定的安宁。可是,令朱聿粤想不到的是,一场更大的根本躲不过的浩劫正在悄悄袭来。
听说朱由榔和朱聿粤为争皇位在粤西打得火热,清军南征的各路大军统帅十分激动,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他们自己动手消灭自己,也省得我们动手了。征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和平南大将军博洛一人守着湖广,盯着粤北,一人守着福建,盯着粤东,都等着一有机会就挥兵直扑广州城。
福建提督李成栋向博洛建议说:“如今永历、绍武两个伪皇帝在粤西打得火热,我们何不趁机拿下广东,在摄政王那里可是头功一件。如今,金声桓就盘踞在江西,要是他越过南岭,到那时候,头功可就成勒克德浑他们的了。”
博洛笑道:“李将军不要着急,如今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朱由榔有瞿式耜、何腾蛟、沐天波等人辅佐,更有闯贼余部附逆,实力远远超过朱聿键,两方开战,朱聿键必败无疑,前日两军在三水大战,朱聿粤就一触而溃。”
李成栋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战无常形,如果朱聿粤手里有一半个能人,挥戈反击,或许还有胜算。等到朱聿粤胜利班师,注意力可就全都集中在我们这边了。”
博洛点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可是这福建未平,郑成功还在厦门,若是趁我大军入粤之际,反攻福州,到那时福建省内人心未定的前明降兵群起相应,广东那边再有什么不错,我们可就两面受敌,不要说拿下广东,恐怕福建也要丢了。”
李成栋道:“末将有一妙计,且只需率本部兵马一万即可荡平广东。”随即,对着博洛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通。
博洛大笑道:“此计甚好!李将军不愧是军中翘楚,摄政王没有看错你。这样,一万绿营兵马有些单薄,本帅让佟养甲带五千汉军随你一同进入广东。”
李成栋口头上称谢,实际上心中大有不快。博洛这样做,表面上是担心李成栋孤军深入,兵马单薄,实际上是对他不信任,派佟养甲这个辽东旧人带着旗人军队跟着他,随时监控于他。
李成栋和同样率领的一万五千清军进入广东的时候,朱聿粤的主力军团正在三山与朱由榔作战,粤东几乎无兵防守,只有少量的地方武装。李成栋命令全部将士以帕裹头,穿上明军的衣服,伪装成从福建溃逃下来的郑芝龙军队的一部。沿途明朝官员根本想不到这些操着北方口音的军队是清兵,一个个打开城门,箪食壶浆,甚至亲自出城慰劳。待到城门大开之际,李成栋的士兵突然冲进城去,杀死明朝守官,占领城池,然后用明朝官印发出太平无事的塘报。
这便是李成栋献给博洛的妙计。李成栋用这一计策接连攻克梅州、潮州、汕头、兴宁、河源、惠州等府,仅用了一个月时间就直扑广州。当时,朱聿粤与朱由榔的粤西战争已经结束,绍武军大胜而还,朱聿粤向西南各省明朝的总督、巡抚、知府、知县发出诏书,大书特书自己的功德,对大败朱由榔的战绩也是极尽渲染。
朱聿粤坐在皇座之上,正做着各路明朝诸侯朝觐自己的美梦,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苏观生、陈际泰、林察等人也个个飘飘然,整日里歌舞升平,美妾在怀,美酒在手,能不快活?
正当绍武君臣醉生梦死之时,忽然有人自称义士,前来报信,说清军来袭。朱聿粤一惊,酒醒了大半,连忙叫苏观生亲自去看看。
苏观生极不情愿的放下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王府门外,眼睛向上翻着,头扬的老高,嘴里不清不楚的问道:“是谁报信说清兵来袭啊?”
报信的义士赶忙回道:“大人,是在下。”
苏观生站在台阶上,往下看了看,说道:“你说清兵来袭,可是亲眼所见?”
义士说:“是亲眼所见。小人住在东门外三十里的小庙村,今天早上有几个小将军来问我广州的路怎么走,一口的北方口音,小人觉得奇怪,最近几年,小人见过的官军都是亲一色的南方人。况且,这广东地面,好多还是越人和闽人,连云贵军队都极少见到。小人看了看他们的耳畔,果然发现他们耳畔都是剃过的,没有头发,绝对是清兵啊!小人担心清兵来袭,就赶紧跑来向大人报告。”
苏观生冷冷的笑道:“哈哈,清兵!还穿着官军衣服,哈哈,你是唱戏的吧!不瞒你说,本官今天早上还接到潮州的塘报,称边境太平无事。你说清军来袭,难道他们是飞过来的吗?”说着,还伸出右手的食指,朝天空划了一下。
义士道:“大人,小人说的是真的呀!清兵若来,官府得赶紧准备抵御啊!不可不防啊!”
苏观生大怒:“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给我拉出去,砍了!”
义士道:“大人,你不相信也就罢了,干嘛要杀了小人呀。”
苏观生道:“你妖言惑众,乱了我的军心,怎么不能杀你。休再多言,不然老子杀了你全家!”
义士冷笑道:“我全家被杀,不过是一家之灭,等到清兵来临,恐怕你们都是身死族灭。”
苏观生快被眼前人烦死了,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拉出去,拉出去。”
苏观生回到府中,朱聿粤问道:“怎么回事,可有清兵?”
苏观生道:“那小子是在胡说,哪有什么清兵?臣已经将他斩了,陛下不必担忧,尽管饮酒,外头的事情臣自有安排。”
酒席继续进行。
大约一个钟头,众人听得王府外十分嘈杂,赶紧叫人出去查看。
侍卫回来道:“不好了,清兵进城了。”
经这一惊吓,众人酒气全无,一个个面如土色。苏观生赶紧命令关闭城门,调集人马准备御敌。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精锐部队尚在粤西休整,一时间根本无法回援,城内的守军本来就是些乌合之众,即便对阵厮杀,也都不是清军的对手,更何况被清军这么一冲,早就鸟兽散了。
李成栋、佟养甲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广州,战斗顺利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绍武君臣全部被俘,李成栋将他们关在东察院的一个院子里。
李成栋亲自去看,笑着对绍武君臣说道:“今日里诸位成了大清的俘虏,如果有诚心归顺大清的,可站出来,本将可免其一死,而且日后加官进爵,自然也不会少了识时务之人。”
见李成栋这么说,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一大半都站到了李成栋身后,大学士顾元镜也投降了。不愿投降的大臣寥寥无几,他们围在苏观生周围,以坚毅的目光盯着李成栋。
李成栋轻轻地道出一个字:“杀!”
身后跃出几个士兵,手起刀落。大臣们应声倒地,只剩下苏观生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李成栋笑着说:“怎么样,苏大人?现在可愿归顺?”
苏观生冷笑一声:“杀便杀,何必饶舌?”
李成栋道:“想死?我偏不杀你!带下去。”
苏观生被关在了朱聿粤隔壁。
李成栋派人给朱聿粤送去饭菜和水。
朱聿粤看了一眼,说道:“朕要是喝了你们给的一口水,他日死了又有何面目见我朱家先人于地下。”
送饭的清军被他的精神所感动,也暗自流泪。
当天夜里,朱聿粤吊死在被拘押的房子里。
第二天清晨,送饭的清军士卒看见朱聿粤吊死,大惊失色,奔走呼号:“明朝皇上吊死了!明朝皇上吊死了!”
苏观生听说朱聿粤自杀殉国,十分震动,对着朱聿粤的囚室行了三拜九叩大礼,选择了与朱聿粤同样的死法,在自己的囚室上吊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