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族大军驻扎在泾阳城外十里处,既不攻城也不围城,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即便如此,城中守军再加上破虏营的一部,只要固守城池,不要轻易出击,那么羯族大军将没有任何机会。
当谢长恭正为自己的精致分析沾沾自喜时,秦仲达却无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弛援大军抵达泾阳城下时,秦仲达突然下令:后队变前队,全军向北方进发。
谢长恭天真的以为,秦仲达之所以下此命令,是因为羯族大军已经退走,直到他看到眼前这一幕。
空旷的平地上,羯族大军黑压压地出现在徽朝大军前方。两军还未接触,整个徽朝大军就开始有人骚动,谢长恭当然理解他们的恐惧。羯族政权雄据北方大漠几十年,与南方中原政权对抗中一直处于上风,他们的骑兵纵横驰骋,令中原百姓闻风丧胆。
此时正是正午十分,阳光照射在金鳞一般的铠甲上,金光闪闪。然而一会儿的功夫过后,乌云来到头顶,天空立刻暗淡下来。
“咚,咚,咚。”
鼓声突然想起,刹那间惊天动地,随之而来的号角声响彻天空,军旗迎风招展。
谢长恭忧心忡忡地望着最前排冲出去的士兵,心中暗想道:这样贸然决战真的好么?纵然侥幸取胜,大军想必也会伤亡惨重,若是败了,泾阳城将拱手想让。秦将军怎会如此糊涂?不行,我要立即过去给他提个醒。
想罢,谢长恭离开队列,向后方走去。当时的战争,纵然是十万对十万,也不会一窝蜂地涌上去。刚开始时双方一般都会先互相试探,派出一部人马拼杀,而在徽朝,共有两千人的营便是基本的独立作战部队。
谢长恭所在的营处在大军的前沿,随时都有被派上去的可能,他焦急地推开其他人,寻找坐镇中军的秦仲达。
周尧却在此时拦住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就要轮到我们上战场了。”
谢长恭微微皱眉,向四周张望:“我要马上见秦将军,很急!”
周尧牙齿咯咯直响,伸手按住谢长恭的肩膀,将他硬生生地拉了回来:“后退者,斩!你也不能例外。”
谢长恭直勾勾地盯着周尧的眼睛,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跺脚跑回了自己的队列中。“小飞,三弟,一会在战场上你们千万要保护自己。”
“知道了,二哥。”沈岳回答地坚定而冷静。谢长恭等了好久,始终没有听到叶小飞的声音,只好回头望过去。
叶小飞双臂抱在胸前,浑身瑟瑟发抖。谢长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原来也跟你一样,但每次害怕的时候,我就会想想自己牵挂的人,这样我心中就有了一个信念,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叶小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时刻挂念的人是兰姐姐么?”谢长恭一愣,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懵懂的脸,一个无辜的眼神,他心里咒骂道:这小子,等回去再收拾他。
“二哥,你快看,我们的人又快不行了。”沈岳指着前方的战场,心急地说道。
谢长恭冷眼看着前方,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惨败已经在所难免。破虏营中多是步兵,骑兵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每次冲锋时,寥寥无几的骑兵先锋被羯族骑兵一冲即散,羯族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而徽朝步兵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即使知道结果,仍要勇往直前。
“杀!”
周尧骑马立于阵前,抽出腰间宝刀,直指天空。随着他的一声大喊,他麾下的两千名士兵冲了出去,其中就有谢长恭。
谢长恭骑在马上,在两军即将接触的时候,指挥全营的弓箭手同时射箭,犹如雨点一般,顷刻间覆盖了前方。然而谢长恭还没来得及高兴,羯族大军的箭雨也悄然而至,他挥起大刀左右格挡,安全躲了过去。他四下看了看,已经有同袍倒在了血泊中。
两军冲刺的速度都非常快,一时间尘土飞扬。谢长恭将神臂弓背在身后,右手握紧大刀,置于马腹旁,在接触的同时,弯腰趴在马背上,右手用力一挥,前方马背上的羯族士兵怦然倒地。
周尧冲在最前端,一口大刀上下飞舞,羯族士兵倒地者无数。谢长恭紧紧跟在后面,此时的他早已经杀红了眼,待他清醒过来,发现两人已经深入了羯族大军腹地,而他们身后的人早已经被两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谢长恭又收拾了一个羯族士兵,拍马来到周尧跟前:“周校尉,我们已经和自己人脱节了,赶紧回去吧。”
周尧冷笑一声:“长恭,今天我再教你一回,就叫擒贼先擒王,你等着我这就将羯族可汗的首级带回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个道理,谢长恭当然知道,只是此时此刻无异于痴人说梦。源源不断的羯族士兵涌来,让二人越来越力不从心,二人不但没能在逼近羯族中军,反而被羯族士兵团团围了起来。
周尧再次斩杀一人后,仰天长叹:“我还是老了,侯爷的仇看样是报不了了。”
“小心!”谢长恭拍马上前,挡开了敌人的冷箭。
周尧冷静地看了看四周:“你赶紧走,将来为我报仇。”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谢长恭倔强地说道。
周尧一边与羯族士兵纠缠,一边大吼道:“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快走!”
谢长恭面对越来越多的羯族士兵,心中早已焦急万分:“那好!走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谢长恭纵身一跃,跳到了周尧身后,他双手勒紧马绳,双腿一夹马腹,手中大刀敲打着马臀,马儿顿时发疯一般地向南方跑去。
当两人重新与自己人汇合,悲伤地发现两千人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的人叶多半在苦苦支撑。谢长恭翻身下马开始四处寻找,终于在一队羯族士兵的包围圈中找到了背靠背站着的叶小飞和沈岳两人。
谢长恭大喜,挥刀便杀了过去,在三人的里外夹击之下,两人终于冲出了包围圈。
周尧将剩下的人聚在一起,重新摆起了阵势。未受伤者防守在最前面,轻伤者站在中间,重伤者留在最后面,羯族大军突然停止了冲锋,他们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不好了,羯族骑兵又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谢长恭抬头望去,北方和南方的尘土再次飞扬,他不禁冷汗直流:看来又一次的战斗开始了,只是我们这么多人隔在中间,一但双方相遇,我们便是菜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