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齐刷刷地望着谢长恭,眼神中还是有些畏惧。谢长恭微笑着弯下腰,右手轻轻地抚摸着他们的头:“小朋友,你们好哇!”
其中两个较小的孩子吓得躲到了他们哥哥的身后,谢长恭这才发现他们的衣服上尽是布丁,还有一些未来得及补的洞,更令谢长恭吃惊的是,他们竟然还都光着脚丫。虽然已是春末,但北方仍旧很寒冷。
谢长恭突然想起了马车里还有一些衣服,急忙让叶小飞拿了过来。
吃的东西终于好了,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但对于谢长恭和叶小飞两人来说,这些东西比山珍海味都好吃,他们实在太饿了。
谢长恭摸摸肚子,打了一个饱嗝,突然被老人拉到了一边。老人指了指院子里堆积的衣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天纲教的人?”
谢长恭回头望了一眼,却不明白老人的意思,不过他对天纲却有些印象。于是他搀扶着老人到火堆旁坐下,并与其拉起了家常。
“老伯,不瞒您说,我们并不是天纲教的人,只是您为什么会如此认为呢?”
老人回头仔细瞅瞅了紧闭的大门,才缓缓说道:“你送了我们家这么多财物,对我们有恩,我本不应该有任何隐瞒,只是天纲教一直都是朝廷的禁忌,恕老朽不敢随便妄论。”
谢长恭虽然对天纲教更加好奇了,但也不好勉强别人,他于是换了个话题:“老伯,您听说过上首村和下首村么?”谢长恭此刻想起了阿峰和秀娘两人,但却不知道他们在什么村,只好打听他们附近的村子。
老人脸色一遍,道:“当然听说过,泾州北部就没有不知道的,上首村整个村子的人被羯族人坑杀,真是惨呐!”老人一阵唏嘘之后,继续说道,“下首村整个村子则是逃到了泾阳城下,听回来探亲的人说,他们遇到了一位恩公。”
“恩公?”谢长恭莞尔一笑,心里嘀咕道:这不是说的我么!
老人谈到此事,立刻变得神采飞扬:“听说这位大善人来自京城,他不仅把村民从饿死的边缘拯救回来,还让他的同伴出钱在泾阳城外重建了村庄。”
“兰香!”谢长恭终于明白,自己嘴上说的倒是很多,但是真正帮上村民大忙的还是她。
老人断断续续又说了许多,都是夸赞谢长恭的善心,谢长恭看似目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谁不喜欢听别人的赞扬呢。
深夜,其他人都已经回屋休息,院里只剩下谢长恭和老人,谈话结束之际,谢长恭问起了安邑的情况:“老伯,我们明天打算去安邑,你们知道它在什么位置么?”
老人吃惊道:“你们既然要去安邑,怎么会到这里来,你们来时没看到回兰山么?”
“回兰山?”
老人叹息一声,道:“是啊,我们这里的人都叫它回兰山,听说它本来还有个名字,但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回兰山,回兰山。”谢长恭不停地默念着,不解道,“那么祁兰山和它有什么关系?”
“它怎么能和祁兰山相提并论!”老人眼睛一瞪,声音大了起来。“祁兰山虽然靠近大漠,水草却很丰富,不仅如此,附近的土地也相当肥沃,只是……”
“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老人一度哽咽。
谢长恭这才弄清楚,原来这附近的人原先来自祁兰山下,自从那里被羯族人攻占以后,他们才不得已迁徙到此处,可是他们时时刻刻都想着回到自己的家园。
去年冬天,在王叔的坟墓前,谢长恭曾经立下一年之约,发誓要让整个祁兰山麋重回大徽的怀抱。如今半年已经过去,虽然还未有丝毫进展,但徽太祖陈霸先的决心已下,所谓的和亲只不过是个烟雾弹而已。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谢长恭此刻才知道,安邑其实就在回兰山北面的山坳里,而他的前方是一处长长的峡谷。原来谢长恭一路向北,并没有沿着山脉向东行进,自然见不到那处峡谷。
次日清晨,天还没有亮,谢长恭和叶小飞两人便悄悄起了床,他们想趁这一家人熟睡的时候悄悄告别。只是他们刚刚打开大门,老人便披着一件衣服来到了院子里。
谢长恭迎了过去:“对不起,老伯,还是把您惊醒了。”
老人摆手道:“这不怪你们,我很久没睡过好觉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我惊醒。你们这是要回安邑了?”
两人齐齐点头。
老人叹息道:“昨夜老朽与谢公子谈的甚是投机,本想留你们多住几日,但看你们如此匆忙,恐怕有要事在身,老朽就不挽留了。”老人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一会出了村子就直接向南走,等到了回兰山脚再往东走,千万不要出了村子直接向东去。”
谢长恭甚为不解,道:“为什么不能先向东,不是都可以到达安邑么?”
老人耐心了解释了一会,最后又千叮万嘱一番才放心。
谢长恭坐在车厢里,满脑都是老人的话语。“这里虽然不像上首村那样前突到羯族人的领地,但同样离祁兰山不远,时常会有羯族士兵出没,现在正是他们打草谷的时候。”
对于“打草谷”,谢长恭到军中以后,多少了解到一点。羯族人所说的打草谷,其实就是打劫。羯族军队经常派军骚扰徽朝边境,而且来去迅猛至极,其中一个原因是羯族军队出征时不给军队提供粮草,而让他们的骑兵四处掠夺,这就称为打草谷。
羯族军队打草谷的规模大小不一,多时达上万人的大军,少则一两百人的小股骑兵。他们在徽朝边境肆意抢夺粮草的同时,还会抓上一些汉人充当他们的奴隶。
谢长恭让叶小飞停下了马车,他现在有些犹豫:现在要是一直向南,肯定能够安全回到安邑,可是我想到东边看看,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叶小飞,叶小飞想也没想,大声说道:“谢大哥,我们是军人,如果我们都怕羯族人,那老百姓怎么办?”
谢长恭一拍大腿,赞叹道:“没错,我们为什么要害怕!走,我们就从东边回安邑,如果真遇到羯族人,我们找机会收拾他们。”
决心已下,马儿面朝着初升的朝阳,快速地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