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又重新将一枚褐色药丸倒出,也没喝水,就生吞了下去。
须臾,小鱼只觉腹中一股清气幽荡,身子格外舒服,面容已是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韶掬从未见过她真颜,只见眼前之人翠衫简冠,肌肤洁净,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旷世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不由得竟是教他一呆。原以为她大姐妩媚妖娆,艳丽夺魂,已是倾城,哪知到她这,竟有些黯然失色了去。
见得他眼中多了一抹惊呆之色,她知自己容颜已是恢复,她微微一笑,拱手一礼,“小鱼谢过将军了。那面脸谱,既然将军不肯归还,那我权当丢了罢。”
言毕转身欲走,白韶掬心中低斥一声,上前拦住她去路,就抓住了她手,眸光逼迫,“你倒是好,自己得了解脱,便不打算不给你姐解毒,这么一走了之?洽”
“她当初可是答应过我的,要替我寻回娘亲,如今她先食言。你知我性格,逼我只会适得其反,若真要我替她解毒,让她自己来求我。”
她仍是笑,明眸皓齿,光艳照人,他心中不知怎的又怒又痒,将她往身前更拉近一分,“夏锦,莫要得寸进尺得好。钤”
“你刚才还不是说我泼辣,我就是这般的人。”
她黛眉挑起,这副男儿装扮,更是英气逼人,风度嫣然,竟让男子眸中痒性大作,可在小鱼眼里,这艳世无双的大将军,竟有些俗气了去,与那些只相皮囊的肤浅男子没得两样,她又是笑了下,轻轻靠近,她身上除去淡淡药香味,再无其他,竟是这般独特又诱人,白韶掬心神攸得一荡,却教她抱住了腰,就如多年前,她还是个不及他腰际的小丫头,她便爱这般抱着他撒娇耍赖,他心中某处一软,竟鬼使神差回抱住她。
门外“啪”的一声,什么被连盘带碗被摔破的声音,越过男子肩头,小鱼看着门口那花容失色的女子,唇角一寸寸上扬,眼中笑意诡谲又狡诈,听得身后声响,白韶掬神智敛回,他扭头看了下身后,竟是夏婉安,她脚边是被摔破的一碗汤面。
他吃惊不小,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推开了小鱼,小鱼只笑不语,这男子方才神色被她尽收眼底,恩,不错,这个效果就是她想要的。
夏婉安瞪了白韶掬一眼,愣愣站在门口,“韶郎,今日是你生辰,我洗手为你做羹汤,替你煮了长寿面,你竟与我妹妹乱来?”
白韶掬一怔,竟无法回答,再瞧小鱼看去,只见她幽幽的笑,才知适才上了她的当,她天性如此,爱捉弄人的恶习仍是如影相随。
“大姐,你切莫乱说,我心中已有他人。是白将军他见我变美,就对我动手动脚的,你可得严加管教才是。”
她这话却教夏婉安更气恨,白韶掬眸光微敛,她心中已有他人,是怀帝?
这时,夏婉安握了下手,僵白着脸,一步一步走进,按理说,她这个当妹妹的应该给姐姐问声好,于是当夏婉安进了来,走至她身边,她就笑眯眯问候,“姐姐,你这头发染得不错,还带着提神醒脑的墨汁香,不错,不错。”
夏婉安真想狠狠给这女子一个巴掌,但她不能,她身上之毒需这小贱人来解,她暗暗咬牙,强忍着心中怒气,转脸向白韶掬,“韶郎,你将解药给了锦儿,可有取到红颜弹指老的解读秘方?”
小鱼一步上前,插在他们两之间,只要能让夏婉安不高兴,她不介意变得惹人讨厌,反正白韶掬一直很反感她,“大姐,你就别为难菊花公子了,我跟他说了,这是我俩之间的事。你要想我给你解读啊,你得来求我。”
小鱼趾高气扬,她记得上次教训了大姐与大娘,可她们就是习性不改,每次见面,总得给她难堪,她有这个以牙还牙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得再好好教训她一顿,再交出解药方子了。
夏婉安蹙眉看向白韶掬,白韶掬狠狠盯了小鱼一眼,小鱼知道他是愈发厌恶她了,但那又如何,她总得为自己出一口气,不是?
白韶掬给了夏婉安一个安抚的眼神,意思是他不会让夏锦做的太过分,“夏锦,你最好掌握着分寸。”说罢,便退至一旁,他还算了解夏锦个性,不答应她这要求,她是不会轻易交出解药的。
见白韶掬识趣的走开,小鱼挽唇一笑,绕着夏婉安踱着步转着圈,夏婉安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心底生出密密麻麻的紧张来,这小贱人一恢复原本面貌就更猖狂了,她咬了咬唇,“你到底要做什么?”
小鱼又是笑笑,那笑在夏婉安眼里看起来十分阴森,她从腰际掏出一包什么,随手打开,那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银针,她挑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夏婉安退后一步,只见她眸中寒光凛凛,她求救似得看向白韶掬,还未开口说得一言半语,小鱼就飞快将那根银针扎入夏婉安右手手背上。
夏婉安只觉手背上微微刺痛,她睁大美眸看着自己手背上多出的那枚银针,再次厉声问道,“夏锦,你到底要做什么?”
今日她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是出宫购置私物,内务府就放了她出宫,可这万一再碰上杀手怎么办,于是她备了一包银针,这些银针上有的萃了剧毒,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她不会傻到拿萃了毒的银针来扎夏婉安,那只是一枚普通的银针,不过,那就够了。
“我的好大姐,待会你就知道了。我扎的是你的合谷穴,我良心奉劝,你别轻易拔出,否则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她一笑而过,竟是搬了张椅子,还给自己再倒了一杯温热的莲子茶,一边喝着茶,一边翘了个二郎腿,欣赏着夏婉安。
下一刻,奇妙的事情又发生了。
夏婉安那只手不听使唤动了起来,朝她那张漂亮的瓜子脸上扇去,清晨的阳光正好,除却外面几声翠鸟在欢歌外,只剩下夏婉安自己扇自己的巴掌声,与她嘤嘤啼哭声与抱怨声,也是十分好听。
她的抱怨对象自然是白韶掬,小鱼只见白韶掬朝自己看来的眸色更冷更戾,她心中微紧,仍做与已无关一般地笑着,“大姐,你这人啊以前就不懂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说你要是平时对我好一点,少找我一点麻烦,我能这么待你吗?”
夏婉安这时是一点也嚣张不起来了,就知会哭,在她的相好面前招同情。
欣赏了一会夏婉安自抽嘴巴子后,小鱼便自己研了墨汁,着手准备写些什么。
炷香功夫过去,夏婉安的脸已被她自己抽的红肿一片,白韶掬实在看不过去,冲小鱼喝道,“夏锦,你究竟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我说白大将军,你能不能态度端正一点?你没瞧见我在写解药方子吗?我万一写错一个字,或者写乱了顺序,要了你心上人性命,这责任怪谁?”
好一个夏锦,真是诡计多端。白韶掬堂堂宰相肚里能撑船的男儿竟也被她激的,气不打一出。
夏婉安见她正在写方子,心中总算好受一些,便啼哭着小声与白韶掬说,“我再忍一忍。”可心中想着,她早晚会报这仇。
但是那可恶的夏锦写一个字就得想上好久,她这手停不下来,脸上亦是越来越痛辣,这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大半时辰过去,小鱼看得她半边脸肿成了猪头,这才心满意足,将那十一味毒药写了出来,告诉她按着这个顺序,便可调制出解药。
她盈盈笑着上前,拔了她手上银针,收起,告诉她,“大姐,知道我的厉害了不?以后见着我,毕恭毕敬低头哈腰一点,否则我见你一次扎你一次,我多的是更损的更毒的招。”
报复完这人,她也是时候该回宫了,毕竟出宫的时间不宜过长,否则会惹人怀疑。
就在她跨出门槛时,夏婉安却在她背后喊住了她,“锦儿,你来不是为了取走那面脸谱么?”
她脚步一怔,大姐竟连这个也知道,他们可真是亲密无间,完全没的秘密呵,她转身,只见夏婉安拉开书案抽屉,取出那面脸谱来,就像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一般。
白韶掬一下就揪起眉梢,眸中凶光毕露,夏婉安也是为微微一骇,但她深知这男人爱自己,不会将她怎样,她娇嗔道,“这脸谱都教你摔破了,还有什么好留的,我妹妹既然要这个,你还她便是,她出宫一趟也是不易,总不能让她空手而归吧。再说,我已为你做好了另一张脸谱,只比这个好。”
白韶掬坐在那里,冷冷摊出手掌,只给她二字,“给我。”
这男子周身寒气噬人,教夏婉安微微一震,她拿着脸谱的手僵硬在半空。
“这是我的。”说着,小鱼就快步过去抢,谁教那人一点也不爱惜,将她的脸谱摔破了一只角。
夏婉安见她伸手过来取,就将脸谱递给她去,但就在她触手可及时,夏婉安眼中狠意掠过,就松了手,那枚脸谱再次掉在地上,小鱼不与她计较,便弯腰去取,正当她捡起之时,夏婉安一脚踩了上去,连着她的手与那面脸谱一齐踩在了脚下,她手倒还好,但那脸谱怎经得住她如此用力踩踏,“啪啦”一声,那脸谱在她手心之下,一瞬间就四分五裂。
哪怕是白韶掬也是反应不及,这女子竟踩坏了那脸谱,还将她妹妹的手一并踩了?
但即便那样,这人维护夏婉安,他也不会阻止,夏婉安又用力碾了下,这才抬脚,她笑得端庄,“锦儿,不懂为自己留条后路的人是你。”
白韶掬见小鱼手背上青肿一片,他拳头微得一收,夏婉安见他眼中火光四射,似有怒意,她却说,“韶郎,她将我脸都弄肿了,我让她吃我一脚,又有何不可?”
“你当真不该!”白韶掬腾得站起,近乎咬牙切磋,握住她方才拿着脸谱的手,夏婉安吃痛,低呼一声,紧紧蹙了眉梢道,“你进宫那夜,你就在这书案上疯狂要了我,我已是你的女人,还当真比不得一面脸谱么?”
夏婉安的声音如响雷一般才传入小鱼耳中,刺耳震痛。
那人要了夏婉安,在这书房里,还是在他进宫那夜,难怪那夜他来得那么晚,原是及时行乐去了,而她却死死守护自己清白,以命捍卫,岂不可笑?
小鱼死死看着那些四分五裂的木片,都是她一点点凿刻的,里面那行小字亦是变得碎裂,再也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她眼中亦是不觉地模糊潮热起来,白韶掬仍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脸一点点抬起,眼中红腻一片,又见她将伤了的手背到身后,粉拳一点点握紧,狠狠睇向他们。
有人呵护你的痛楚,就更疼。没有人,你欠矜贵,但要坚强争气。
“你们两个,一人踏悔我的脸谱,一人踏碎我的青春,你们当真是天生一对。祝你们二人良缘直到百年时。”
她咬牙含恨说罢,掷袖而去,当真决绝,再无留恋,白韶掬牙根一紧,用力挥开夏婉安,夏婉安猝不防及跌倒在地,一屁股正巧坐在那些碎木片之上,臀上再吃一痛,还未回神,紧接着听到他狠辣声音,“给我滚出白府,立即!”便见他锦靴越出门槛。---题外话---
万更更毕,小鱼终于变美啦,是不是棒棒哒,欢呼声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