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屏一路到了门口,对着门口的下人吩咐:“拿水来,动作快点!”
“是!”下人们也不知道皇上要水做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派这个宫女来,但是很多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明白,他们只要乖乖的去做就行了。
等水到了之后,苏锦屏一边给那个蛇蝎美人擦脸,一边在心中问自己,她这是在搞什么飞机,竟然同情心泛滥到如此地步,他以前怎么样关她鸟事啊,有啥好发善心的?她自己都快被人家欺负成si了,还在这里无私的奉献着,这分明就是犯贱!她是啥时候变成圣母了?哈利路亚!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郁闷还有对自己的鄙视,重重的下手擦拭。
“水,水……”
泥煤!要求还挺高,还要伺候着喝水!苏锦屏瞪了他半晌,想着这个无耻的人居然在自己的身上下毒,顿生了一种渴死他的冲动,犹豫了良久之后,竟然没有控制自己的蹄子,手贱的去倒水了!
一边倒一边暗骂自己傻逼,倒完之后,走到他跟前,忽的听见他给来了一句:“苏锦屏,敢算计朕,朕定要你生不如此……”
“……”话音一落,她顿时有了一种将自己手中的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她有这么十恶不赦吗?晕倒都惦记着要自己生不如死!“狗日的君临渊,给老娘记住了,只有这一次!下次你死透了老娘也不管你!”晕倒了还不想放过自己!
骂完之后,将手中的水慢慢的放至他的唇边,而后在心底一个劲的自我暗示,不要泼,千万不要泼,泼了还要再倒一次!而后,慢慢的将那水喂他喝了进去。
看他好似舒服了一点,眉宇间的褶皱了少了一些,苏锦屏打了个哈欠,准备走人。没走进步,又听见他的声音:“冷……冷……”
哦草!“冷你不会多穿点衣服啊!”条件反射的骂完,才想起这家伙现下是昏迷的状态,骂骂咧咧了半天,又过去给他把被子裹上,嘴里絮絮叨叨,“君临渊,遇上老娘这么善良的人,你简直就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
说完之后,想着“善良的人”和几个字,事实上和自己的真的不沾边,说白了她也是受了别人的影响,笑了笑:“好吧,你要感谢的不是老娘,是凌远山。”
给丫裹好了被子,为了防止这个难伺候的大爷,在她走了之后,又怎么样了,于是干脆搬了一个板凳坐在他的床前,在不远处的御案上,拿来水果无数,幸福的吃着。
果然,没过多久,他又说热。额头上还有冷汗渗出……
一只莹白的素手伸出,一把帮他把被子扯掉,扯完之后懒得再看他一眼,就拿着自己手上的苹果,接着咬得咯吱脆响……心下却有点奇怪,君临渊咳血的症状,一般都应该是内腑的问题,这忽冷忽热、满头冷汗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发烧了还是伤口感染了?
想着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巧看见他的胸口晕出了点点猩红,面色一肃,将他的衣襟扯开,白皙透明的肌肤和自己那日在浴室所见一般无二,但是左胸处用绷带缠着,血迹已经透了出来,看样子是伤口裂开或是感染了,想必这才是导致他忽冷忽热,满头冷汗的原因吧?
苏锦屏在屋内四处找了找,君临渊是神医的弟子,御书房里面也该有药箱才是。果然,没过多久,就在床边不远处的檀木柜子里面找到了一个药箱。骂骂咧咧的到了他的跟前,准备给他换药,在心中安慰自己,苏锦屏,你这不是变善良了,而是这家伙对你下了毒,他要是翘了,你也完蛋了,所以帮他也是在帮自己!想着才让自己的心底稍稍舒服了一些,而后开始做善事……
拿着剪刀慢慢的将那绷带剪开,剪开之后,被自己看到的情景下了一跳!一个刀口中,源源不断的鲜血涌出,甚至还有溃烂的倾向,君临渊是神医的弟子,怎么可能这种伤都处理不好?来不及多想,将一旁的毛巾拿起,给他擦拭,毛巾碰到伤口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的他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只看见一个影子,便又失去了意识。
擦干净之后,看了一下那个刀口,苏锦屏看君临渊的眼神更加复杂了。对于杀手来说,杀人出力,每一个动作和角度都该是十分的精准,而以君临渊伤口的角度来看,不像是被人所伤,而像是他自己刺伤的!刺伤之后,又不好好处理,他这是想死吗?
冷不防的,脑中想起自己那日听见他独自一人的低喃。“都要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难道,他口中的结束,除了他的仇恨,还包括他自己?
眼见着伤口里面的血又涌了出来,苏锦屏没再多想,赶紧拿起一旁的药粉撒了上去,重新帮他包扎好。这下连吃苹果的心情都没有了,原本她是很憎恶这个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下她好似完全讨厌不起来了,莫非她真的便善良了?想着叹了一口气,又瞅了他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因着自己的大力已经被扯坏了,她也没有给他换一件衣服的善心,更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所以干脆就不管了。
一直到苏锦屏的肚子叫了几次,太阳也慢慢的从地平线落下,君临渊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
狭长的丹凤眸睁开之时,没有往日的阴毒狠辣,只带着刚刚起床的迷蒙,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看到了自己散乱的衣襟,和胸口已经包扎好了的伤口。面色一僵,皱着眉头转过头去,入眼,便是苏锦屏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坐在自己的床边。
“为什么?”声线沙哑,是刚刚醒来的缘故,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知名情感。她不是应该很讨厌他吗?为什么会帮他做这么多?
苏锦屏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你要是死了,我中的毒怎么办?”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还是锁在她的脸上,好似今日才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个人,或者说,直到今日,他才仔细看她是什么样子。一张精巧的瓜子脸,五官轮廓都极为精美,柳眉凤眸,这张脸,确实称得上是绝色,或者说,是因为心态变了,所以看着她,觉得好看了很多。
“你帮朕处理了伤口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伺候朕喝水,盖被子,更不必给朕换衣服!”他虽然晕着,但还是时而能找回一些些意识,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极讨厌他的,即便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没有必要照顾的如此无微不至。
得了,她难得一次发了善心,还反而被人家质问了!这个问题她怎么回答?说因为我很同情你,所以……那下一秒钟,这家伙一定会掐死自己。说我突然发现以前仇视皇上是错误的?那她自己都会想吐!
见她沉默了半天都不说话,他忽然笑了,美艳逼人,与以往的笑不同的是,今日,他眉间的朱砂是淡粉的色泽,是真正的心情极好。自从父皇死后,就没有一个人在意过他的死活了,他仿佛是处在黑夜之中,无意间看到了一丝明火,告诉他这世上,其实还有光明。
苏锦屏避过这个问题不答,自顾的自说自话:“君临渊,过去的我们无法选择的,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我也不求你告诉我,因为有些事情不知道对自己的安全才有利。我只想告诉你,面对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我们除了让自己痛苦的停留在现在,还有心怀感激的迎向未来。”
心怀感激的……迎向未来?他还有未来么?于他来说,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已经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了!“来得及么?”
“如果你想,还来得及的!做一个以厚德载物的君子,做一个仁君!”她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很有可能又激怒他,但是她还是说了,也许只是因为一时同情,也许,是因为悲悯这样一个心怀仁德之心的美少年,却被逼至此!
她清晰的看到,在自己说到“以厚德载物的君子”和“仁君”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光,但是马上又黯淡了下去。“你听到了?”他并不认为她与他能心意相通,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在昏迷中说了胡话。
“是!”苏锦屏点头,一双凤眸定定的看着他。
君临渊在她眼中看见了很多东西,有傲然,有洒脱,唯独没有往日的谄媚。而那股洒脱,就像是天边飘散的云彩,似在让他看淡,放开。但是,他怎么可能放得开呢!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遮住胸前裸露的肌肤,而后看着苏锦屏开口:“苏锦屏,如果朕告诉你,你没有中毒,你会不会后悔昨夜没有杀了朕,然后趁着朕昏迷,离开这里?”
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只让人觉得坏心。狭长的丹凤眼底带着自嘲和看好戏的神态,她救他,说来也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命,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呢。
“我只会感谢皇上大慈大悲,没有对小的投毒!”也许知道自己没有中毒,她不会那么在意他的性命了,但是回想起他昨夜的低喃,她想,只要还有一丝善心在的人,也不会丢下他吧?而也是凌远山给了她那一丝善心。
君临渊闻言倒是怔了一下,看着她眼中的坦诚,并无半分虚假,温和的声音带着迷茫:“你真的……很特别,难怪……”难怪百里惊鸿和皇甫怀寒都喜欢上了她。、坚强、傲然,不为任何困难所扰,敢爱敢恨,看似胆大包天,实则大智若愚,甚至,冷血残酷之下,还怀着一颗善心。这么多复杂的性格全部都组合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看着不觉得怪异,还有些赏心悦目。他不由得在想,自己以前一直想着怎么对付她,怎么给她找不痛快,是不是做错了。
“特别”?是褒还是贬?没问,她自动将它理解成是对自己的褒奖了。“君临渊,其实你这个人还不坏,要是你以后不找老娘的麻烦,我倒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但是你想离开!”君临渊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极为冷冽的看着她,眼底有防备,有了然,有仇视,还有一丝丝他自己都看不懂的神色。说什么跟他做朋友,或是对他好,原来都不过是想离开这里?这一下,竟然叫他忽视了对方是直呼了自己的名讳。
苏锦屏顿时语塞,她是想离开,因为她想他了。那个傲娇的家伙,没有她陪在身边,不知道又会淡漠成什么样子。
看他满是防备的看着自己,眼中还有一丝丝似是被侮辱了神色,苏锦屏叹了一口气开口:“别这么看着我,救你的时候,我可没想过你醒来之后能跟我心平气和的讲话。”
这话就是说,救他,不是单纯的因为想走。君临渊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你说我没有中毒,那你是给我吃了什么药,为什么都使不上劲来?”她相信自己中了毒,是因为她近日的身体状况确实是奇怪。
君临渊眼带蔑视的看向她:“你以为朕对你下药?我君临渊要对付谁,还不需要用这种手段!那是玉蟾蛊,可以修补人的经络,从断肠崖落下来,就是个铁人也不可能安然无恙,更何况是你?种蛊十天之后,你的身体才会恢复正常,而除了朕,谁都不能将这蛊虫取出来,所以你便是走了也无用,若是没有朕,十天之后,玉蟾蛊不能被导出来,它就会自己破体而出,到时候,你便必死无疑了!”
苏锦屏听完之后愣了一下,原本她以为他是对她下了药,想要控制她的行动,但是没想到竟然是用来保命的!而自己这一次发善心,救的不止是他,还有自己。因为谁都说不准几天之后他会不会给自己导出来,但是以他们两人现下的状态,他帮她的几率大了很多了。
这丫的原来也不是那么坏嘛!傻呆呆的看了他半晌,忽然开口感叹道:“君临渊,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还挺可爱的!”
“轰!”的一声,他感觉他的脑袋爆炸了!嗡嗡的乱想,不知道是何感受,半晌之后,温和中带着三分冷冽的声音响起:“苏锦屏,你最好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面色狠辣,却只让苏锦屏觉得好笑,这家伙,要是真的生气了该会笑得让人胆寒才是,怎么可能露出这般凶狠的模样,这才是真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看着她眼底的戏谑,君临渊略带尴尬的偏过头,让苏锦屏看见了他泛红的耳尖,凤眸微怔,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纯情!而她也无意识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君临渊,没想到你这么纯情!”
哦草!说完之后赶紧捂着自己的乌鸦嘴!她发现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昨天是一脚飞了皇甫怀寒,今天还调侃起了蛇蝎美人,这是想死还是不想活?哭瞎!
奇的是,她这话说完,他的耳根都红透了,竟也没有责骂于她!转过头淡淡的扫着她,自动的避开了这个话题:“朕晕倒的事情,还有人知道吗?”
“没有!”苏锦屏开口回话。
“嗯!”气氛已经不再是剑拔弩张,反而是出奇的和谐,仿佛这两人天生就该是朋友。
苏锦屏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成功的将这个人感化了一些些了。大着胆子开口:“君临渊,你胸口的伤,是你自己刺的吧?如果我没有料错,就是皇甫怀寒中了千段雪的那天晚上。”
这话一出,他的眼神马上就冷冽了下来,丹凤眼中眯出寒光,防备之色又浮现在他的脸上:“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出了皇甫怀寒的寝宫,在皇宫闲逛时看到你了。”这伤看起来就该是这两日伤的,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场景,很快的就能联系起来。
他微微一怔,看苏锦屏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赏,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这件事情到今日才对自己说。若是那一日她看见了自己之后,径自出去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但是现下,他已经是下不去手了。
见他不说话,苏锦屏复又开口,带着一丝试探:“为什么会想到……自尽呢。”这个问题,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但是她却觉得,以君临渊的性格,当是要看着自己的仇人痛苦才开心,怎么会想到了结自己的性命,所以,她是真的很好奇。
“呵……”君临渊自嘲一笑,面上的表情很是柔和。眼神看着虚空,迷蒙的神态,和那日美得炫目,忧伤得让人心碎的表情,竟是一模一样。
沉吟了半晌,直到苏锦屏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迷雾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要自尽?朕想过……原谅,但是朕做不到。朕在想,若是朕真的死了,就不会怨恨了……”可是那血整整流了一夜,他还是没死,反而却让他更清晰的看到那些人都还活着!若不是师父当年在他的身上喂了许多药,恐怕前几日,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吧?
死了,就不会再怨恨了。也能让自己不再丧心病狂一般的去报复。
看着他的模样,苏锦屏忽然笑了一下:“君临渊,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种花?”
垂首看着她,眼中看着一丝迷惑。
“君子兰!”三个字,缓缓的吐了出来,不是奉承,也不是顺着他的爱好去说,而是她的心里话!而后,在他疑惑和不信兼有的目光中,慢慢的开口,“从你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尽管是厌恶到了极致,也不曾拿走我珍视的那只凤头钗。而你也有千百种方式杀了我,或是折磨,却惟独选择了让我凭借自己的实力和你相斗。甚至,做不到原谅他人,也想过了结了自己去埋葬了那段仇恨。这样的人,不是君子是什么?高贵,有君子之风,说的便是你这样的人!”
听着她的话,他仿佛整颗心都活了,但却又还被什么困在原地,挣脱不得。半晌之后,温和中带着三分冷冽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朕,杀过很多人!”还有很多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是无辜的。
“我也杀过很多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没有本事让自己活下去,死在谁的手上那都怪不得别人,死了,那是弱者无能,并非强者不该。君临渊,比起那些惯用阴谋诡计的人,你还不肯相信自己是君子吗?”
在前世做杀手的时候,拿钱取人性命,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些人是否无辜,她只知道,她有实力,可以让别人去死。要是别人更有实力,取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多说一句什么。没有活下去的本事,要怪的不是别人的残忍,而是自己的无能!
“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一点,他完全无法做到。他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
苏锦屏闻言,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顿的开口:“厚德,只对值得以厚德相待的人。有些人不值得原谅,就不要强迫自己去原谅!”
其实她想说的是,对于那些已经触犯了自己底线的人,厚德、原谅都是屁话,就该拿起手中的刀去给自己一个公道!只是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挑唆人家去报仇。“君子,也是人。不是包容万物的观世音菩萨!”
她的脸投到他的眼中,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无波的心湖,荡起的,除了涟漪,还有汹涌的波涛,以及……一轮旭日!原本他对自己的厌弃,此刻,在她的言语之中,都得到了救赎。君子兰,他君临渊,还配与这花相提并论?
“其实君临渊,你比君子兰更好!”看他眼底的阴霾散去,苏锦屏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眉头皱起,等着她的下文。
苏锦屏哈哈一笑,道:“你比君子兰长得好看多了!”她一直就觉得那破花长得不咋样!或者说,其实君临渊这个人,比所有的花长得都要美上千百倍。
“好看”两个字,让他的眼中浮出一道寒光!但是他知道她并无恶意,所以没有动作,或者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得到如此多的关心和劝解,已经让他下不去手去惩处她。“苏锦屏,朕真的庆幸,当初没有杀了你!”也许他当时想要杀她,也不过是妒忌她比自己活得好,就是一个扫地的宫女都能肆无忌惮、胆大包天的笑闹,可是他是一个帝王,却承受着旁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就连真心的笑一次也不曾。这样的对比之下,他怎么能控制自己不萌生扼杀了这美好的念头?
“可是皇上,要是再说下去,我真的要被你杀死了!”苏锦屏很是认真的开口,反正身上还有玉蟾蛊,她现在急着走,走了也是无用,回了南岳还要小鸿鸿为自己操心,那就解决了问题再走吧。
“此话何解?”他的语气也已经温和了很多。
“咕噜”一声,肚子的惨叫声替苏锦屏回答了君临渊的问题,尴尬的摸了一下脑袋:“我已经快饿死了!”
“传膳!”
……
一张很长的桌子上面,摆着各种精致的瓷盘,每一道菜也都是色香味俱全。苏锦屏就是在齐国公府时,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果然皇帝吃饭的排场跟一般人就是不同。苏锦屏怀着一种仿佛身处在童话梦境中的心情,找了一个座位,将自己的屁股放了上去。
一旁的太监们看着这一幕也很是新奇,这么多年来,皇上可是从来就没有跟任何人同桌用膳过啊!就是上次和东陵皇,那也是设宴,各坐一桌,这个宫女有什么样的能耐,能得皇上如此另眼相待?
苏锦屏拿着筷子,是银具。皇家的人吃饭都怕人家投毒,用这种东西是正常的,拿着银子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叫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君临渊看着她那猥琐的模样,嘴角微微有些抽动,但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苏锦屏摸够了之后,抬起头,谄媚的开口:“皇上,等吃完饭,这个筷子和碗可不可以送给小的?”
“砰!”下人们摔了一地!赶在皇上发火之前,赶紧站了起来。
眼角一抽:“可以!”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苏锦屏感动的说完,也不等他先伸筷子,她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动作很快但也很优雅,半点汤汁也没有沾在唇上,就像吃饭也是经过特殊训练过一般。
看着这不懂规矩的宫女,下人们想开口提醒,但是看见皇上都没有做声,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了。
又吃了一大块烧鸡之后,苏锦屏摇头晃脑的感叹:“要是有音乐伴奏就更美妙了!”她前世有很多钱,但是舍不得用的时候,经常就看见豪华餐厅之中,那些有钱人一边吃饭,旁边还有人拉着小提琴,那是多么惬意!
“传乐师。”君临渊也没有回苏锦屏的话,只是温声开口吩咐,自顾的吃着菜,一派优雅的皇家风范。
倒是让苏锦屏愣了一下,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君临渊犯不着这样吧?下人已经领命去了。不多时,一队乐师就进来了,或弹琴,或鸣筝,或锤鼓,或吹箫,琵琶二胡之声荡起,还当真有些十二乐坊之态,标准的视觉上的音乐,叫人赏心悦目又心境开阔。
苏锦屏也不再想那些个无聊的事情,自顾的好吃好喝,君临渊这样子,是将她当朋友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比起皇甫怀寒,她觉得君临渊更讨她喜欢。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狠辣之下的一丝纯真,君临渊,其实真的不算是坏人。
一顿饭吃完了,奏乐声也停了。乐师们的心情都十分的复杂,从来都不知道竟然还有人得皇上如此殊荣,吃饭的时候,居然要听什么音乐!真是……脑子有病!前人不是教导他们吃饭应该心无旁骛,食不言寝不语吗?听音乐?!皇上居然还答应了!
吃完之后,苏锦屏擦了擦嘴巴,舔着脸看着他。君临渊也放下了筷子,一见她这模样,他就知道她定然有话要说。
“皇上,既然咱们都是好朋友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刷屎盆子,不……清洗御桶了?”眼睛里泛着晶亮的光芒。
“嗯!”君临渊倒也是干脆,面上泛出一抹淡笑,眉心的朱砂痣也是粉嫩的色泽,看起来美艳极了。
啥?!下人们惊愕的张大嘴,皇上要和清洗过御桶的宫女做朋友?!三观碎了!贞操没了!
但,苏锦屏还觉得不满意:“那……可不可以给我换一个舒服一点的床睡觉?”
君临渊闻言,缓声开口:“这皇宫的寝宫,随你挑。愿意住哪间,便住哪间,里面有人的,也将人迁出来!”
这倒是真应了君紫陌的那一句,若是他喜欢上了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摘下来送到她眼前!
他想,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也许是因着她今日那义正言辞的一番话,也许是因着她给了自己多年来未曾得到过的温暖,也许是因着她坚毅而又特别的性格。不管是为了什么,甚至他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是他能确信的是,现在,他想对她好,只想对她好。尽管他知道,她的心中另有其人,尽管他知道,他跟她不可能,但是他还是会待她好。
苏锦屏却不知道他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自顾的开口打趣:“我要是想住你的寝宫,你也能迁出来让给我?”是打趣,也是在试探君临渊对自己这个“朋友”,底线画在哪里。她预计应该是不会答应,但是不会拖她出去打一顿吧?
这话就是大不敬了!皇帝的寝宫,就是太子都不能睡,怎么能让她去睡!下人们都为苏锦屏的大胆捏了一把冷汗。
没想到君临渊竟然干脆的应了一声:“好!”
“别!别!”苏锦屏慌忙摆手,“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可不想背上什么祸国妖女的罪名!”话是这么说,面上却满是笑意,这家伙,倒是还很讲义气!
君临渊也没有多说什么,见她吃完,便让下人带她去挑选寝宫了。
她这一走,没过多久,君紫陌就砰砰跳跳的来了:“皇兄,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了!”说着就是好一阵挤眉弄眼,还带着一丝猥琐的坏笑。
“所以呢?”狭长的丹凤眼淡淡的扫着她。
君紫陌笑嘻嘻的开口:“我就知道你喜欢她,不过她误会了,说你是要杀了她才开心!今天皇兄是不是表白了,她答应了没有?”
“不得胡言!”君临渊的神色有些发冷,表情也极为严肃认真。
叫君紫陌一愣,她鲜少看见皇兄这么严肃的一面,可是这件事情,她并没有说错啊!
“朕与她,是朋友!”是朋友,也只可能是朋友。她不可能爱上他,而他,太脏,也配不上一份真挚的情感。
君紫陌咬了咬下唇,没有再开口。但是从皇兄的神色中,她可以看出来,皇兄分明是喜欢的……
……
西武皇宫。
黑色的宫殿透着一股子十分阴冷的气息,正如慕容千秋此人。此刻他正穿着一声墨色的龙袍坐在金贵的龙椅上,襟口用金丝绣着龙,栩栩如生,浑然天成。
玉冠束发,一张刀削般的面孔只能用“俊美无俦”四个字来形容,轮廓深邃,莹绿色的鹰眸中藏着浓浓的侵略性,此刻,他正轻轻的转动着自己手上的扳指,等着该来的人。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进来了,跪下开口:“皇上,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杀死他!”今日来了一个刺客,在皇宫杀了不少人,还屠谬了皇上的两位宠妃,派了千军压上,竟然也不能杀了他,倒还折了他们不少人!那刀砍在他的身上,伤口马上就会奇迹般的愈合,而一刀砍上他的脖子,那脖子竟然如同金刚石一般,怎么样都砍不动,点了穴道也制不住那人的行动。
最终是皇上亲自出手,用千年玄铁绑住了他,他们又研究了半天,却发现这个人几乎是无懈可击,只能抓住,怎么都杀不死!不知道可不可以将他饿死。
慕容千秋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残戾的笑,看起来极为阴凉,大拇指微微屈起,证明了他此刻心情不愉,冷哼一声,开口道:“君临渊,朕倒是小看他了,他的手下居然还有不死人!”原本派杀手去刺杀皇甫怀寒,他就料到了君临渊必定会还击,但是却没有想到他手上竟然有这样的人!
半晌,叹了一声:“不愧是神医的弟子。”
黑衣人低着头,没敢开口回一句话,听着龙椅之上那人的吩咐,半晌之后,慕容千秋方才开口:“先饿几天,看死不死得了,再让太医院的御医去研究!”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慕容千秋莹绿色的眸中泛着幽光,眼底时有寒光暗涌。君临渊的手上若是只有一个这样的人便罢了,要是有一群,那就难办了,若是有这么一支部队,北冥就会成为他一统天下最大的阻力!只是不死人的消息,不知道东陵和南岳的人知不知道?
“皇上,您让我们找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又是一个黑衣人进来,讲话是直切主题。皇上从东陵回来之后,就吩咐他们去寻找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而那个男子曾经出现在东陵的后宫,但是他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有探查到半点消息,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男子。
慕容千秋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危险的笑意:“接着找!”越是难找的,他就越是要找到,那个小东西只要还活着,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找到!他没有断袖之癖,但是如果是那个小东西的话,他还真愿意试试,当初鼻梁被打了一拳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怎么也要那小东西给自己一个交代才是。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又颓然的退了出去。找,怎么找?半点线索都没有!
黑衣人前脚刚走,后脚下人便来禀报,面上还带着喜色:“皇上,王爷回来了!”皇上想王爷回来已经想了很久了,但是王爷就是不愿回来,今日竟然主动入宫了。
“让他进来!”慕容千秋的面上也浮现出一抹喜色,但是那喜色很快就淡然了下去,他想看见自己弟弟,但是他的弟弟,却不想看见他。
不多时,一袭黑衣的男子便踏了进来,通身的狂傲之气,和慕容千秋身上的气质极为相似,但又完全不同。一张刀削般的容颜俊美邪肆,鬼斧神工一般的容颜配上优雅的轮廓,微开的衣襟露出小麦色的肌肤,正是冷子寒无疑!
几个大步到了大殿的中央,看着自己的亲生兄长,傲然而立:“皇兄!”只是淡淡的打招呼,没有半分要低头行礼的意思。
“舍得回来了?这江湖,就真的比你高贵的亲王身份好那么多?”明明是极为思念自己的弟弟,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嘲讽和不满,确实就是不满,不满他自降身份!
“臣弟回来,是有事请皇兄相助!”若不是为了找她,他也不会回来。他几乎动用了整个江湖的势力,也没有找到她的半点消息,就连天下最大的帮派——丐帮,也屈服于他的武力之下,四处探寻,但却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所以他只能期待用朝廷的势力去找。
慕容千秋挑眉,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还有求人的时候。“什么事?”
“找一个人,东陵国苏锦屏。南岳齐国公府表小姐上官锦,都是她。前些日子坠崖,下落不明!”面无表情的将自己想说的话尽数说完,而后等着慕容千秋回话。
慕容千秋顿了顿,一笑:“若是朕能帮你找到她,你就回到朝廷,如何?”
“皇兄,你明知我不喜欢朝廷之事!”邪肆的声音响起,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
慕容千秋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倒也不恼,残戾的声音缓缓的响起:“但是,若非为此,你对朕,就连皇兄都不肯叫一声,朕为何要帮你找?”
这两人,剑拔弩张,一点都不像是亲兄弟。倒是一旁慕容千秋的贴身太监有些揪心的皱眉,皇上明明那么想王爷回来,可是为什么这两人一见面,就总是针锋相对呢?
冷子寒冷哼了一声,邪肆的声音带着狂傲的霸气:“皇兄可以不帮臣弟找,但若是臣弟不小心喝多了,将当年的事情泄露了出去,皇兄就先好好打算着该如何善后吧!臣弟告退!”
说罢转身便走,慕容千秋登时大怒,站起身,狠狠的一巴掌拍到龙案上:“慕容千烈!”
冷子寒的脚步顿住,缓缓的开口:“皇兄,慕容千烈已经死了,这天下只有冷子寒。毕竟,慕容千烈也不在了,皇兄的皇位才能坐得更稳些,不是么?”
“你就要为了一个外人,和朕为敌一辈子吗?”慕容千秋的声音中带着沉痛。
外人?冷子寒轻嗤,但也懒得反驳。邪肆的声音响起:“西武皇多虑了,本尊向来不与任何人为敌!”这下,便是一声皇兄都不肯叫了!
“你!”他这反应,便如同自己重重的一拳,狠狠的打到了棉花上,慕容千秋的愤怒可想而知!深呼吸了几口气,残戾的声音复又响起,“若不是因为你是朕的胞弟,你以为朕会让你带着那么大的一个秘密活着?”他不过是想这个弟弟陪在自己的身边而已,可是烈却恨他入骨,不管他做再多,他也不愿意回来!
“那,本尊是不是要多谢西武皇不杀之恩?”他自然知道慕容千秋对自己的兄弟之情,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单枪匹马的进宫跟他谈条件。虽说他不怕千军万马,但是他皇兄的武功,也是不容小觑的。
“慕容千烈,你明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让你不要忘记了,你是西武慕容皇室的人,即便是冠上了冷子寒这个名字,你的身上也还留着慕容皇室的血液,不论你怎么否认,你也是我慕容千秋的弟弟,这是任何人、哪怕是你死了,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旁的总管太监看着慕容千秋激动至此,很是担心的上前一步,对着冷子寒开口劝道:“王爷,您不在的这些时日,皇上可是天天盼着您回来,有魔教中人为恶,皇上也都帮着掩盖过去了。请恕奴才多嘴,不论如何,你们都是亲兄弟啊!”
冷子寒闻言,眼神扫向慕容千秋,慕容千秋微微的偏过头不看他,留给他一个俊美无俦的侧颜,一副高傲的帝王模样,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觉得不自然,才会有的表现。
紧接着,大殿之中便是一阵诡异的静默,那总管太监也吓得不敢再吱声,慌忙的站到一边去。
冷子寒静静的站了半晌之后,转身出去了,只留下一句:“臣弟等着皇兄的好消息!”
听着冷子寒离开的脚步声,慕容千秋莹绿色的眸中满是阴郁之色,直到那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他面上的神态方才淡然了些,坐在龙椅上,似叹似悲。登上皇位,是权势,也是无止境的孤独,高处不胜寒!
慕容千秋,残戾,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他却有一个不可言的伤,也是唯一的伤,就是他的亲弟弟,慕容千烈!只要在慕容千烈的面前,他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出来的话也总是连嘲带讽,与自己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背道而驰,这也只是因为在乎,他太过在乎自己的亲弟弟!
总管太监看了看他的模样,开口劝道:“皇上,这样也好,王爷虽说不与你好言相待,但是王爷身处江湖之中,下面的事情,也总会明里暗里帮您一些。”
慕容千秋叹了一口气,没有开口。是啊,这样也好,最少对于不喜权势的烈来说,是好的!
“来人!派人去找那个苏锦屏,不得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朕找到!”开口吩咐。
“是!”一个暗卫应了一声,便出去吩咐其他人了。
而冷子寒一出了皇宫,破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身旁还有一匹千里良驹:“教主,东陵的逸王飞鸽传信,让您去一趟东陵,说是有要事相商!”以往教主和东陵逸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飞鸽传信之后面谈,以免走漏了消息,这次也是如此。
冷子寒应了一声,便跨上了那匹墨驹,往东方策马而去……
而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无趣的伸了个懒腰,教主去东陵,手下的人都在找苏锦屏,那自己做什么?这日子,真是越发的无聊了,忽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娇俏的脸,想起了那个自称仙子的臭丫头,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捉弄那臭丫头一番!想着点了点头,往白虎禀报的冰心等人寻苏锦屏的方向去了……
……
是夜。
苏锦屏挑了一间华丽丽的寝宫,躺在无比柔软的大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气得她在心中直骂自己是个贱命!前世睡上下铺的小铁床睡得着,今生住下人房也睡得着,怎么睡到这么华贵的床上,反而睡不着了!**!
怒气冲冲的下床,门口的下人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只知道非常得皇上看中,所以赶紧开口:“姑娘,您干什么去?”
“赏月,别跟来!”话音一落,便隐入夜色之中。
那宫女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赏月,哪里有月亮?
苏锦屏走了几步之后,远远的,竟然看见了君临渊的背影,一个人缓缓前行,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不知是去干什么。苏锦屏凝眉思索了片刻之后,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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