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建二年,帝高演崩,传位于长广郡公高湛,湛登基,改年号河清,封王妃胡氏为皇后,嫡子高纬为太子
,原太子高百年为乐陵郡王,追先帝为孝昭帝,葬皇陵。大赦天下。
晋阳行宫中的娄太后收到高演驾崩的消息后,恸哭流涕,过度伤心之下竟病倒了,刚登基的高湛听闻之后
亲自赶往晋阳将太后接回宫中照顾,娄太后见高湛如此孝顺心里宽慰了不少,至少现在的皇帝还是她儿子,大
病初愈后想去皇陵祭拜高演,却在一次巧合下从宫女嘴中知道高演早已经瞒着自己将济南王杀害一事,一怒之
下竟又甩手回了晋阳,并撂下狠话生前再不回这充满血腥的皇宫,也让高湛没事不要再去晋阳打扰自己了,高
湛极力挽留未果,只得加派人手送她回了晋阳。
已是盛夏时节,知了的叫声在午后不知疲倦的一声接着一声的扰人午梦,让本就炎热的天气越发的令人心
烦意乱,同一时间的周国,长安皇宫也再深受这蝉叫声的折磨,一处算不上特别华丽的宫殿内,一位少年正静
坐在文案前,双目如霜,注视着窗外一池荷花,剑眉微蹙,觉得耳边的蝉声很是扰人,身后婢女的摇扇一下下
的送来凉爽的微风,拂动着他及肩的黑发,他是一名绝色少年,在这盛夏时分透着深秋的哀伤。
殿外突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少年漆黑的眸光转动了一下,却还是如刚才那般静静的坐
着,纹丝未动。
“皇上”,来人正是周国卫刺王宇文直,少年的同母胞弟,在这个皇宫中他唯一能信任的人。而少年则是
周国刚即位一年有余的无权天子宇文邕。
宇文邕微微偏了下头,冲宇文直浅笑一下,
“你来了,六弟”。
宇文直有事禀报,自也不跟他讲什么君臣之礼,上前几步挥了挥手示意他身后的宫女退下,宫女收到命令
忙都退了下去,宇文邕见此,撑着额角问道,
“宇文护又做什么让你气愤的事情了?”。
提到宇文护,宇文直骤显一副恨恨的神色,但他要说的事情却跟他无关,平声道,
“不是宇文护那个贼人的事情,是齐国,有消息传出,齐国又换了皇帝”。
宇文邕剑眉一挑,略带惊讶,
“高演驾崩了?谁继承的皇位?”。
“皇上想不到的人,长广郡公高湛”,宇文直重重的吐出答案。
果见宇文邕一下转过了头,重复道,
“高湛”。
宇文直讥讽一笑说道,
“齐国的皇帝走马观花似的换,真是频繁,高演登基之后齐国一跃成为最强盛的国家,给我们构成了不小
的威胁,如今他驾崩了倒是对了我们的心意”。
宇文邕对此没发表什么看法,一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才说道,
“齐国皇帝虽多半昏庸无能,荒淫无道,但却有着不少衷心的臣子,光是斛律光和段韶两名大将就让人闻
之生畏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名声大噪的兰陵王,若我大周也有如此神将,何愁不能一统江山?”。
宇文直深知这个哥哥心中满怀统一江山的抱负,可目前最主要的不是统一的问题,而是皇权的问题,一想
到皇权就想到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走路都恨不得能横着走的宇文护,拳头紧握,极力压制住体内想一刀
宰了他的冲动,一字一顿道,
“先安内再定外”。
宇文邕眸光一暗,眼底滑过一抹莫名的忧伤,喃喃重复道,
“安内……定外,宇文护……”。
夜风徐徐的吹着,月光如洗,密密麻麻的星星布满了夜空,星星点点的铺满了大地,踩着皎洁的光线,跟
随着前面太监的脚步,一路向律政宫的方向走去,她低着头,没有心思去欣赏皇宫的夜色,只满脑子想着高湛
这么晚了宣自己入宫是为了何事?
“安公子,到了,皇上有令,召你一个人入内,奴才就不便跟着了,您请”,领路太监的声音打断了安蝶
悠的思绪,抬头一看“律政宫”三个字放大了数倍映在眼前,收回视线,微微倾了倾身子,
“有劳公公了”。
一脚踏进殿内,她有意放轻了脚步,大殿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明亮,只掌了四五盏不太亮的灯,隐隐灼灼
的照着前行的路,好在安蝶悠来过一次这里,凭着浅显的记忆,缓步朝前走去,殿内一个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没
有,安蝶悠心中略感诧异,走过外殿,才一只脚迈进中殿,就看见卧榻上半躺着一个人影,月光倾泻而下,柔
柔的抚摸着他冷睿的五官,他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安蝶悠定住了脚步,犹豫着是进是退,正当
她举棋不定时,高湛的声音飘了过来,在空荡的殿内带着无尽的回音,
“怎么不进来?还等朕去请你啊?”。
“我……草民以为皇上睡着了,不敢冒然打扰”,安蝶悠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先做了个请安的姿势,才
举步走了过去。
高湛刚想挑起的眼皮在听到她一声“草民”时蓦地跳动了一下,眼底滑过不知名的情绪,似是有些不悦,
可这只是一瞬间便被原有的清冷取代,待安蝶悠走近时已无任何异样。
“坐”,高湛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安蝶悠略微迟疑了一下,拱手道,
“谢皇上赐座”。
高湛眼底再次滑过一丝不悦,抬眸看着对面的少年,自他登基之后,这是第一次见他,他的样貌还是一如
往常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原来他是如此的想念这张脸,思念眼前的少年,可他眼底对自己浓浓的尊敬很是碍睛
,还有他一口一个皇上,一声比一声的敬重,听在耳朵里刺耳的紧,下意识的不喜欢他的变化,好似这一声皇
上,一句草民就生生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不喜欢,极度的不喜欢,他想他们还能像以前一
样下棋聊天,他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说笑打闹,视线略过桌上摆放好的棋盘,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失落,指
了指说道,
“下一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