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忙忙碌碌,至深夜方结束。
谈氏行东家礼,请诸位来宾在度假村休息一碗,冉桐记得谈浚嘉离开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寻到空,打电话给安芷,她道:“安芷,我真的发现……我有点奇怪……”
冉桐这人安芷了解,她是情绪不外漏的,有什么事情喜欢憋在心里,自己琢磨,非要琢磨不透了才会求助人。安芷的语气略显惊讶:“你怎么了?晚宴不顺利吗?”
“顺利……只是,我见到谈浚嘉了……”
安芷更是摸不着头脑,不懂她要说什么:“冉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冉桐道:“我见到谈浚嘉,还见到李夏怡……她真漂亮。刚才,谈浚嘉对我说……让我结束时等着他……”
安芷听了她这段仿佛没有逻辑的话,突然恍然大悟道:“冉桐!你……你是不是感觉到了?”
冉桐此刻心情是慌乱的,她怕是,更怕不是。
谁能说喜欢一个人是罪呢?她以前从来不是怕追求爱的人,遇见苏息河,她即便是默默躲在旁边,没有同他表露心意,可也清清楚楚地能认识到自己的感情,识错人跟了严城古虽然蠢,可冉桐不能否认过,她曾经也是那么喜欢严城古!偏偏,遇到谈浚嘉,她便得如此胆怯,如此……不敢向前。
她们话没多说,安芷会出意,笑着叮嘱她不要怕,来了就来了,凡事要随缘分。
结束时,有度假村服务生到冉桐跟前,递上用精美的信封装好的房卡,毕恭毕敬道:“冉小姐,这是您的房卡。祝您能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美妙……她不敢说会是美妙。
夜里实在静得有些过分,只剩下似有若无的浪涛声。
秀丽的林,广阔的海,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这会儿时间已经走过零点,冉桐翻来覆去,在床上躺着,却有些烦这里的淘浪拍岸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也顺着淘浪拍在她的心口。
睡了一会儿,觉得脑袋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谈浚嘉的话,他说要她等他,她没等,他会不会生气……一会儿她想,她不等他,难道他找不到她吗?这整个度假村都是他们家的,要找到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半睡半醒,冉桐不知不觉迷糊的坐起来,竟一点都不想再躺下来。
已是凌晨两点钟。
凉风撩起窗前帘幕,露出外面的树影婆娑。
她走出去,仰头喝尽了睡前剩了一半的水,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去院子外面走走。
刚一出来,脚下什么东西忽然窜过去,冉桐起初被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是野猫?
随着那消失的黑影拐入林园里,到前面就是酒店大厅,冉桐走过去,猛然停下脚步。人生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心情复杂。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到那人就站在酒店门口的树下,低着头抽烟,不知道站了多久。
月光柔柔,疏影摇曳之下,男人的神情在夜色下不甚明显,他抬头见,轻易就看到了她,冉桐只听到他的声音夹在风里吹过来。
“……想起来我对你说的话了?”他走过来,几步就到了冉桐面前。
冉桐奋力抬头,远光灯照来的那一瞬,才看清他脸上带着愠怒的神色。
接着听他说:“跟我过来。”
他语调平淡,眼底漾起的柔光,让冉桐看着一时恍惚……不是从前的命令,却带着让你不得不从的魔力……
……
冉桐跟着他一起回到自己的房子,这里都是独栋房子。
冉桐这次本能的没有拒绝他的到来,反而,她现在很希望能跟他多呆在一起,也让她更多,更好的了解一下他……
可是事不遂人愿,当冉桐回到房子时,才发现,她竟然把房卡忘记屋里了!
两人双双站在外面,面面相觑,冉桐看着谈浚嘉,谈浚嘉微微蹙眉:“怎么了?”
冉桐干笑一下说:“我……忘了带房卡……”
谈浚嘉一口气提上来。这时的深夜很凉,他在外面等冉桐那会儿,早就把身体冻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了那句话,就当真了,他心想,既然她愿意等他,换他等她好了。她竟然来了……
谈浚嘉此刻其实是开心的,只是习惯了严肃,高兴也不常表现在脸上。
他道:“去我那。”
然后,扭头就走。冉桐一听要去他那里,吓了一跳,她急忙说:“不如让酒店服务生过来帮我开一下吧!”谈浚嘉是老板,他说什么,还能有人不照做?
谈浚嘉却回头道:“大半夜,麻烦这些干嘛?怎么?你还在怕我?”
冉桐一顿,低了声音说:“没有……”
他道:“没有就好。”
……
谈浚嘉在前面走,冉桐就在后面跟着。
他住的地方离得也并不远,隔了几座楼,到了后,将卧室的门推开,只留下一句“你先睡吧”,便一个人往外面走,冉桐急忙叫住他:“你……你去干嘛?”
他道:“洗澡。”
冉桐顿时脖子就红了。
谈浚嘉看她这样,沉眸道:“别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你要是不放心,就把门锁上。”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冉桐一人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走过去,刚要把门锁拧上,却指头僵住。眼前时谈浚嘉有些失落的神情。
从来,她对他都是充满敌意,这一次,她决定相信他一次……
这一晚,冉桐本找不回来的困意在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回来了,她躺进柔软的被褥中,像久在荒野漂泊,突然回到了温暖的小屋,四处一切都很平静,连心跳,都有条不紊。
冉桐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时,天边已露出一丝清明。
她对面侧躺着的男人距离她不算远,也不近。
他睡得很熟,双眼紧闭,眼睑处,浓密的阴影密布,浓眉舒展开来,挺拔的五官也变得分外柔软。呼吸深深浅浅。
冉桐记得有一次同事拿来一本杂志放在她面前,赞叹封面上的人,样貌出众,那脸,简直就是刀斧神功。
刀斧神功究竟是什么样的,冉桐没有一个很清楚的概念,她却能清楚分辨,这个人,是真的长得好看。好看到,让人多看一眼,心底便是飞沙走石狼藉一片。
冉桐很想选择一种没有羁绊、不会深陷漩涡中的生活,希望很多事情都清楚明白的摊在眼前,幸福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够安定,踏实。
她觉得谈浚嘉跟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现在,他于她来说就是一剂安定剂。好像有他在,什么事情都能变得云淡风轻……
她想,这样其实也挺好。这个人英俊高大,有才华能干,又是慷慨大方,也算的上体贴,任何一个优点都足以令女人为他前仆后继。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他从不曾嫌弃过自己的过去,不曾追问过她最不愿启齿的事情,如果不是她最初的耿直,恐怕,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是会舒服的……
她没想到逃来逃去,终于还是逃回了最初的境地,在最挣扎的时刻,时间告诉了她答案。
……
没多久,谈浚嘉睫毛动了动,辗转醒来。
深谙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纱,睡意朦胧,看着冉桐。
冉桐趁着清晨的迷茫,没有回避,也看着他。
两人认识以来,记忆中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相视过,眼前天光青蓝,内心恍然,他压下眉毛时,眼皮重了一层。
“这些天……想好了?”他沉沉开口,嗓音带着睡意,暗沉沙哑,浅浅的,如晨间情人低喃,好听的不像话。
冉桐知道他这么问的理由——
她未做反应,谈浚嘉便仰了仰头,只管打开怀抱,说:“能让我抱你了?”
他说这,长臂一展,捞住她的腰,冉桐这才挪了几下,整个人被他环住,单薄的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好像薄薄的一张纸片。
冉桐紧了紧手臂,按住她的脑袋,让她的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两颗从不曾相贴的心脏此刻交替跳动,此起彼伏,越来越乱。
最后,她始终分不清,乱得那个人是她,还是他……
谈浚嘉将下巴顶在她的头顶,蹭了蹭,声音带了几分笑说:“我以为你早晚有一点要把我的耐性消磨干净……还睡么?”
“嗯……”冉桐的声音闷在他的胸膛下,轻柔婉软,谈浚嘉的心,一下子就跟着软了……
这一觉再睡过去,冉桐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醒来才发现刚刚七点钟,并没有睡多久。
至于梦到了什么,在醒来的那一刻,已经忘了。但她记得应该是个美梦。
谈浚嘉已经洗漱完,在外面不知道在跟谁说着什么,隐约只听到“女式套裙,尺码……”什么的。
她坐在床沿,有些发呆,不一会儿谈浚嘉走过来对她说:“起床收拾一下吧,已经叫人帮你拿了干净的衣服。”
他脸上的神色与平常无异。倒是冉桐想到凌晨的相拥,脸上有些发烫,面对他时有些不大自然。清醒时终究还是会有别的情绪涌来,比如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