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叶子走了
辽河市武警医院三楼守卫森严,为了领导的安全着想,张鹏飞同几位伤者没有住进辽河市医院,而是住进了武警医院。要论治疗枪伤,还是这里的专家们有经验,他们医院曾经多次派出专家组参加部队军事演习时的战地医院进行参观、学习。
整个三楼全部被保护起来,陈军派出了一个连的兵力荷枪实弹地站在要塞处。医生、护士们忙碌地来回穿行,为的就是把柳叶救活。柳叶数中数枪,有一枪距离心脏很近,现在昏迷不醒,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张鹏飞的伤不重,左臂被流弹穿透,只是皮肉伤。尽管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医生仍然希望张书记能够安心躺在病床上养伤,但张鹏飞不听医生的话,抱着胳膊焦急地等在手术室的门外。陈军、郑一波等人都来劝他,但是谁也劝不走他,众人无奈,只好任张鹏飞坐在这里。
张鹏飞双眼通红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一言不发。这时候有位护士拿着文件夹来到张鹏飞面前,望着他那腥红的眼睛不由得害怕起来,颤抖地声音说:“张……张书记,我们现在要取出病人体内的子弹,请您签字。”
张鹏飞二话不说接过笔就签下了大名,直勾勾地望着小护士说:“你们都辛苦了……”
“不……不辛苦!”小护士慌乱地跑开。
这时候,徐志国、08、09被包扎完之后也走了出来,徐志国是肩部受伤,08、09也只是皮肉伤。三人来到张鹏飞面前一字排开,徐志国低下头说:“首长,对不起,我们没能完成任务,请求您的处分!”
张鹏飞伸出手无力的摇了摇,低沉地说道:“你们完成的很好,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死了。志国啊,柳叶的伤也不怪你们,她的出现是个意外,我们的计划没有提到她,这是一次事故。”
“可是……柳叶身受重伤,您也中了弹,我们……还是失败了!”徐志国悲怆地说,“我会向上级汇报整件事情的经过,我们将接受处罚,只是希望您不要赶走我们。”
张鹏飞苍白的抬起头,右手扶着椅子站起来,拍了拍徐志国的肩:“志国,什么也不要说了,你们很出色,安心养伤吧,我还需要你们。”
“嗯……”三人认真地点头,堂堂七尺男儿热泪盈眶,他们被张鹏飞的勇气而打动。
张鹏飞的精神好一些,这才看到远远站到一旁的陈军与郑一波,他对他们招招手,两人小跑着走过来。
“老陈,一波,怎么样了?”
“一波,你来说吧。”陈军心情沉重的不想多说话,现在的他回想起来一阵后怕。
郑一波便汇报说:“人已经追踪到了,他开车离开了高速公路,走的是山路,那条路是辽河通往延春的老路,幸亏陈师长有先见之明,要不然他就在我们视线当中消失了!”
“追踪人员都安排好了吧?”张鹏飞又问道。
郑一波点点头:“我们的人已经提前赶到了延春,相机形事。只等汪正邦到达延春,我们才能知道他下个目的地是哪里,我们觉得他不会走来时的路,他会绕路回去,所以不敢提前形动。”
“具体事情,你和老陈商量着办吧,总之一定要一窝端,要不然小叶子她……”张鹏飞说到半句,摇了摇头。
郑一波马上来了个立正,向张鹏飞敬礼道:“张书记,在此我立下军令状,如果抓不到人,我拿掉乌纱帽!”
张鹏飞苦笑一声,摇摇手说:“没那么严重。”然后他又扫向陈军说:“老陈,你们两个先回去吧,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们做呢,医院有我就行了。记住,一波,不要把我伤受的事情告诉同事们。”
“明白……”郑一波刚说完明白,扭头扫了一眼楼梯口处,无奈地说:“恐怕已经晚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他伸手一指。
张鹏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的楼梯口,有一群人正在和把守在那里的武警说着什么,为首的两人正是副书记黄承恩以及常务副市长李小林,其余的几位都是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张鹏飞略感无奈地挥了挥手,陈军马上低头朝对讲机说了两句,武警这才把人放进来了。
“张书记,张书记,您没事吧?”李小林年轻,脚步快,冲在了最前头,这种关头,他也不在乎领导的排位了,按理来说应该是黄承恩排在他前面的。
“张书记,您哪受伤了?我听说您……满身是血……”黄承恩也扑了过来,拉着张鹏飞的手问道。
一时间,张鹏飞被副手们围得团团转,在辽河官场能摆得上台面的领导,差不多全过来了。张鹏飞一瞧走廊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只好站起来对医院院长说:“老于啊,借你的会议室用用,我和大伙开个短暂的会议。”
“我马上安排,请各位领导随我来吧……”于院长参加工作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阵势,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对辽河的影响力。
张鹏飞走在前面,其余人跟在后面,医院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等人都坐下去以后,张鹏飞这才说道:“同志们,在此我提出几点要求,希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各位共同努力,营造平安、祥和、稳定发展的辽河市。近期我由于有伤在身不方便出现在办公室,这段时间市委的工作暂时有黄承恩同志与韩在兴同志共同负责。市政府的工作由李小林同志以及许昌永同志负责。希望各部们的领导支持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大家有意见吗?”
会议室里响起掌声,没有人反对。张鹏飞接下去说:“我不在的时候,黄承恩副书记可以代替我行驶市委的权利,他签字有效。”
“张书记,这……”黄承恩急得从坐位上站起来,连连摆手:“这不行,不行……”
张鹏飞笑道:“你先不要急,这个决定是我综合考虑后的结果,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干部当中,你资历最深,老成持重,我相信你会把握好辽河的大局。时间又不长,大概一周到两周的时间,只要我手上的纱布一辙,我就回去上班。要不然我缠着胳膊去上班,对我们辽河的形象影响不好啊!外人看了会笑话我们没有人了,让一个伤员当书记!”
“呵呵……”众人大笑起来,既而想到这种场合不应该笑,便又收声。
“既然这么说的话,我就暂时接下这份重担吧,希望同志们能够支持,有事大家常委会上商量着来吧。”黄承恩激动万分地说。
接下来,张鹏飞又提出了一些要求:“第一点,对于我受伤的事情一定要低调报道,不要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的宣传,宣传部一定要把好关。第二点,我养伤期间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各位就不要再问我工作上的事情,如果真有事情,我刚才提到过四位同志会找我的。如果这四位同志觉得有必要和我勾通,那么就请黄书记与小林市长与我通话,其它人不要直接联系我。第三点,这段时间任何人不许来看我,我的伤不重,不要闹得满城风雨。我向市委提出请假半月,这半月期间也许会离开辽河,请大家批准我回家养伤。”
张鹏飞说得意正言词,容不得大家反对。会议结会之后,他与众人握手告别。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兼统战部部长何立伟拉着张鹏飞的手低声问道:“书记,您看今天晚上发生在中心广场的事情应该如何报道?”
张鹏飞略微一想,就说:“我看市委开会研究吧,以后类似的工作你直接请示黄副书记,我的要求已经说完了,你们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办事就可以。”
何立伟心中明了,知道了张鹏飞刚才说把权利交出去不是慌话。轮到李小林与张鹏飞握手时,他显得很激动,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可以从张鹏飞在会上的工作安排上分析出来,李小林仍然被他寄予厚望。
李小林走后,黄承恩双手拉着张鹏飞说:“张书记,我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张鹏飞淡淡一笑,说:“黄书记,我相信你能挑起辽河的大梁!”
黄承恩好像听出了张鹏飞的悬外之音,声音颤抖地说:“我尽力而为吧!”
领导干部都走后,张鹏飞看到有位小护士跑了过来,激动地喊道:“张……张书记!”
“有什么事?”张鹏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病人的手术结束了,子……子弹取出来了,只……只有一颗不能动。”小护士语无伦次地回答。
“我可以看她吗?”
“可……可以,只是还没有脱离危险,那颗子弹离心脏太近了,没办法取出来。”小护士说。
张鹏飞心中一凉,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马上问道:“那……还有救吗?”
小护士摇摇头,悲腔说道:“暂时稳住了血压,可随时都……都有危险……”
“我要马上看看她……”张鹏飞声嘶力竭地喊道,不顾手臂的疼痛,跑了起来。
小护士跟在身后,心里在想那个漂亮的女病人到底是他的什么人呢?
…………
张鹏飞走进手术室,看到了托盘上的几枚沾满鲜血的子弹,心痛得仿佛被刀割一般。主治医生正在看着一旁的仪器,见到张鹏飞进来后,一脸愧疚地说:“张书记,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张鹏飞点点头,问道:“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医生摇摇头,说:“那颗子弹距离心脏太近了,如果强形取出会造成大出血,那么病人马上就会……如果暂时不动,也许还能挺一挺……”
“医生,你……你说实话,她……活下去的希望还有几成?”
医生盯着张鹏飞的眼睛,良久后才说:“从常理上来说,如果不出现奇迹,她只能活24个小时。”
张鹏飞的大脑嗡的一声,要不是扶着病床,差点晕倒。
“张书记,您……您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了。”张鹏飞对医生点了下头。
医生说:“她已经醒了,您可以陪陪她。”
张鹏飞拉着椅子坐在柳叶的身边,他看到柳叶一脸雪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的身上缠满了绷带,一些乱七八糟的管子插在她的身上,她需要氧气才能活下去。张鹏飞感觉自己好没用,堂堂的书委书记连一个女人都救不活,他不得不感叹老天的无情。
突然间,他看到柳叶的眼睛动了动,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受伤的左臂。张鹏飞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拉起柳叶的手,嘴贴在她的耳边说:“叶子,我没事,只是皮肉伤。”
柳叶的嘴角动了动,那是一抹苦涩的笑容。
张鹏飞的手掠过她火热的唇,发觉她的嘴唇干裂而火热,他看到了一旁的水,连忙指着水问:“叶子,你嘴唇好烫,要不要喝水?”
柳叶艰难地点了下头,张鹏飞拿起水杯后才发现柳叶根本不能动弹,他想了想便喝下了水,然后轻轻地吻向柳叶,他先试了一次,然后抬头看柳叶的反应。只见柳叶羞涩地半眯着眼睛,小脸红了,嘴角动了动,像是要说话。
张鹏飞把耳朵贴在她的耳边,只听他说:“哥,我……还……要……”
张鹏飞听着她沙哑无力的嗓音,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又重复了好几次这一动作,接触着她火热干涩的唇,他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哥,不……要……伤心,我……好幸福,好……幸福……”嗓子有水的滋润,柳叶的话音清楚了很多。
张鹏飞抚摸着她的小脸,抽着鼻子说:“叶子,哥不伤心,哥……也好幸福,你没事的,医生说你会好的。”
柳叶摇了下头,嘴角又笑了,她轻声说:“哥,我听见他说什么了,不要骗我。我……我不怕死,临死前和你在一起,我值了……我……”
张鹏飞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马上说:“叶子,你不要说话了,你的心我全懂,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好不好。”
“不……”柳叶慢悠悠地说,“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哥,答应我,这辈子不要忘记我,在你……悲伤的时候,你一定要……想起我,想到天堂的……某个小角落里,我在看着……你,想着你。”
“叶子,不要说了……”张鹏飞泪如雨下,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伏在柳叶的身上痛哭不已。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冷漠,更恨今天没有劝她离开。如果真的可以重新选择,张鹏飞宁愿不要这个计划,也要安全护送着柳叶离开那里。
“哥,为你……受伤,我好……幸福,你说……我是不是……救了你一命?”柳叶的小手慢慢移动着,爬上了张鹏飞的脸。
“嗯,你救了我一命……”张鹏飞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在柳叶的身上。
柳叶嫣然一笑,说:“你是……第一个为我……哭泣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哥,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要好好活着,活得开心,知道吗?”
“嗯,我答应你。”张鹏飞艰难地点头。
“哥,我……爱你,你……是我的初恋……”柳叶闭上了眼睛。
张鹏飞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眼睛,口中咸咸的。他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说:“叶子,如果你能好过来,我就让你做我的女人……”
“不要……骗我……”柳叶拉着他的手不放。
“不骗你……”张鹏飞只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他真希望这一刻的时间可以静止。
“哥,答应……我一个要求,”柳叶无力地说:“照顾好……我弟弟……”
“他今后也是我弟弟!”张鹏飞保证道。
“哥,我……做不成女人了……”柳叶的脸上略微有些失落。
张鹏飞擦了下眼泪,他明白她在说什么,便笑着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傻丫头,你也不害羞。”
“哥,我美吗?”
“嗯,你很美,非常的美。”
柳叶笑了,她说:“可是我连接吻都不会……”她闪动着纯真的大眼睛,似有期待。
“哥……教你……”张鹏飞低下头,热情地吻着她本已火热的唇,此情此爱缠缠棉棉……
…………
柳叶还是走了,经常发生在影视剧中的奇迹没有出现。应她的要求,张鹏飞与梅子婷一起,带着她的骨灰回到了延春。梅子婷在延春为她选择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墓地。在柳叶咽气之前,她看到了妈妈和弟弟,她拉着母亲和弟弟的手放在张鹏飞的手上。张鹏飞明白,母亲与弟弟是柳叶唯一的嘱托。
看着眼前的墓碑,张鹏心思沉重,这几天他的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心中的悲痛。梅子婷拉着张鹏飞的一条手臂,也很伤心地说:“鹏飞,叶子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她为自己心爱的人去死,我们要永远记住她。”
张鹏飞捏紧梅子婷的手,说:“子婷,我们今后的幸福是她给的,为了她……我们要开心。”
“嗯,为了她!是她把你留在了我身边……”说到这里,梅子婷又哭了。
张鹏飞仰头望着被白雪覆盖的青山,悠悠地叹息道:“子婷,这里真美,你给她选了一个好地方。”
梅子婷扫视四周,冷风吹过,长发飞扬,她说:“鹏飞,我要把这围所有的山地买下来,我要在这里种满树苗,希望它们陪伴着柳叶。”
张鹏飞点点头,拉着她缓缓走下山坡,淡淡地说:“子婷,我家的生意以后就交给你了。”
梅子婷怔怔地盯着张鹏飞说不出话,发久才发出声音:“你……你说什么?”
“我说公司,中鹏集团不能没有掌舵人啊,我信任你。”张鹏飞说得很轻松。
“老公……”梅子婷依偎在张鹏飞的肩头,热泪盈眶,她知道如果出任刘家企业的掌舵人,那就说明将被刘家承认她的身份地位,这对于她来说,远不止几百亿的财富那么简单。得到刘家的认可,既使让她抛开所有,她都在所不辞。
“滴滴……”张鹏飞怀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粉红色小巧的手机,这是柳叶生前使用的。
张鹏飞看了眼显示名为“涵姐”,他猜出大概是谁,便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梅子婷,但还是把电话接听了,轻轻唤出一声:“喂……”
“喂……你……你是?”对方没想到是一个男人接听了电话,感到很意外。
“我……你是楚涵?”张鹏飞心虚地问道。
“你……鹏飞?!”贺楚涵吃惊得大叫一声:“你……你怎么会拿小叶子的电话?”
“我……”张鹏飞发现梅子婷竖起了耳朵,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她走了,我拿着她的电话。”
“走……往哪走?”贺楚涵显然没听懂。
“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为了救我……”对方没有任何声音,张鹏飞慢慢简要地解释起来。
说完之后,对方仍没有什么反应,张鹏飞唤了一句:“楚涵,在听吗?”
“你就是一个害人的男人!”贺楚涵哭着骂道:“我……我有半年没见过她了,没想到……永远也见不到了……”
张鹏飞被她骂着,心里更加难受:“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她……”
“你……我是说你的伤不重吧?”贺楚涵淡淡地问道。
“我还好…”张鹏飞回答。
“你不怎么不替她死了呢!”贺楚涵莫明地发起火来。
张鹏飞隐隐约约地明白贺楚涵发火的原因。电话刚放下,就有一条短信进来,上面写着:
“我不想你死!”
张鹏飞笑了,心说楚涵你又何必让自己痛苦呢!梅子婷什么也没问,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