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脑海里才刚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即就已经被掐断。
因为不敢相信,因为不敢面对,更因为没有时间和空间,思绪就这样跟随着罗南的歌声进入时空隧道,再次唤醒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但这一次,没有黑暗,只有释然,一种惋惜与唏嘘交织的释然。
扯动心脏的力量,似乎悄悄重了一些。
琴键音,消失;鼓点,消散;只剩下低音贝斯的弦音在空气里轻轻激荡,与罗南清亮而温暖的嗓音缠绕在一起,醇厚而浓郁的化学反应就这样弥漫开来,一字一句都带着强大的力量,金色音符宣泄而下。
“我不喜欢那些事情变化的模样,你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模样,我在痛哭,我在痛哭。”(注1)
轻轻,拉扯,拖长的尾音轻盈地触碰高音,云淡风轻的背后却能够深深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苦涩。
不是呐喊不是嘶吼,只是倾诉,就这样狠狠地扑面而来,撞击着胸膛,一下接着一下,喘不过气来。
“我现在形单影只,迷失在自己的思绪里,我到底做错什么,我在死亡,我在死亡。”
琴键音,响起;鼓点,奏响。
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快速,如同血液加速循环般,情绪跟随着罗南的歌声冲向云霄,瞬间释放出来。
置身于爱情之中,没有对错,也无法识别对错,只是懵懵懂懂地横冲直撞,头破血流也浑然不觉,如同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一直到遍体鳞伤也依旧没有放弃,却不知道结局已经悄悄到来。
“为什么”的问号在脑海里汹涌着,却得不到答案,然后就陷入一种窒息状态,溺水般地绝望汹涌而来。
就在罗南的歌声触碰到第一个高音的时候,所有伴奏旋律戛然而止,即使是罗南的高音也没有一路飙升下去,而是云淡风轻地消散,不断冲刺云霄的心情就这样停留在半空,高高悬挂着,不知所措。
然后——
没有伴奏,罗南进入清唱模式,温柔而轻盈的歌声也缓缓渗透出一抹苦涩和无奈。
“我爱你如昔,但我们已是陌生人(strangers)。”
猛地,地心引力就抓住心脏狠狠下拉,从半空中冲向地面,自由落体的失控刹那间让所有面具全部粉碎,暴露出内心最脆弱也最恐惧的一面。
“我爱你如昔,但我们已是陌生人。”
再来一次。
简简单单的重复,却品味出满满的惆怅,坠落的力量越来越汹涌越来越强势,就这样陷入无助的黑暗,残酷的事实撕开所有伤疤,鲜血淋漓,钻心刺骨的疼痛让四肢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就这样狠狠地、重重地撞向地面。
砰!
旋律,炸裂!
从一个极致又重新回到另一个极致,奥利的所有情绪重量全部倾注在双手,落在架子鼓上,浩浩荡荡的宣泄出来,似乎能够清晰感受到心脏撞向地面而后四分五裂的痛楚,毫无保留地在音符中释放。
轰!
自由落地就这样拥抱地面,刹那间,掐断呼吸,无边无际的黑暗蜂拥而至。
旋律与歌声完美缠绕在一起,情绪与音符紧紧相拥在一起,宛若流星雨一般狂轰乱炸地朝着胸膛砸下来。
索菲,完完全全忘记了呼吸,只是像个傻瓜一般,呆愣愣地注视着舞台,甚至没有意识到视线已经模糊,滚烫滚烫的泪水盛满眼眶,就这样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地坠入旋律的汹涌之中,耳膜之上一片轰鸣。
我们已是陌生人。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手术刀一般轻而易举地刺入心脏,甚至看不到血液渗透,呼吸就已经停止。
是她。
原来,真的是她。
从华盛顿到洛杉矶,转眼就已经过去两个多月,索菲已经真正放下——不是空话,而是真正地告别过去。
索菲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那些伤痛,也可以微笑地说起那些过往,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坦然地面对那个带来自己无数伤痛的他,她只是单纯觉得,也许他们永远都不要有交集,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一直到现在。
索菲才明白,自己到底伤得多深多重,就好像自己灵魂里的一部分,伴随着他的伤害而彻底沉睡一般。
她已经痊愈,却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因为爱得深沉,毫无保留地付出所有一切,所以伤得彻底,就好像……朝着太阳翱翔,结果在半空中失去了翅膀,毫无防备也束手无策地撞向地面,粉身碎骨,每一寸每一寸骨头乃至于灵魂都撞成碎片。
那种疼痛,深深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陌生人”,索菲从来不知道,如此简单的一个词汇却能够带来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记忆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那个下午,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哪里冒出来的天大委屈,只是痛哭着,忘我地宣泄出所有情绪,一句“陌生人”就能够击溃自己的所有防线,溃不成军。
索菲睁大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注视着舞台中央的罗南,前所未有地,仿佛自己触碰到了音乐的灵魂。
“从未想过我们会沦落至此,我们讨论过来年结婚;梦魇,等待苏醒,但你却说,这依旧不是结束。”
罗南双手牢牢握住话筒,彻底释放开来的歌声就这样无拘无束地在广袤天地自由翱翔,深深融入旋律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仿佛能够真正感受到奥利和索菲的痛苦,甚至真正触碰到爱情的累累伤痕。
然后,情绪就这样注入语言、融入音符,释放出能量。
“平躺在床铺之上,手掌握着我的心脏,我不理解你已经不再爱我,我在痛哭,我在痛哭。”
如此真实,又如此锐利。
索菲竭尽全力咬住牙齿、握紧拳头,却依旧无法控制情绪的涌动,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汹涌着将自己吞噬。
她,就好像傻瓜一般,将心脏掏出来,放在手掌里,双手奉上,但迎接的却是刀光剑影的一阵攻击,毫无防备地就陷入遍体鳞伤的困境,却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无助地痛哭。
那种绝望,又应该怎么办呢?
罗南的歌声,不是嘶吼也不是释放,轻盈的高音依旧具有一种明亮的穿透力,没有失控,却在点到为止的掌控背后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能够清晰看到双眼之中的焦点正在缓缓溃散,所有光芒渐渐消散,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被黑暗吞噬。
索菲,喘不过气来,心痛到无法呼吸。
注1:陌生人(strangers——sidecr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