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绮云想要开门的手僵在原地,她回头看了看,那个高大的人影还躺在地上,似乎不像是假装。她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扭头走了过去。
见陆敛平躺在地上,双目紧紧闭着,段绮云大着胆子踢了踢他,:“喂,别装死啊。”
没有半点动静。
“喂,你没事吧。”段绮云觉得不大对头,俯身下去摇了摇他,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喂!”段绮云急了,好歹也是个王爷,要是在这里死了,那她的罪还不大了!本想把他扶起来,手上却温热一片,她抬手一看,只见满目殷红。
血!
段绮云忙将陆敛翻过身去,只见棕黄的地板上已经沾染了一大片刺目的血渍,右肩处已经被血色染深,因为他穿的是深色的衣服,所以并不明显。
原来这人早已身受重伤了,竟然还坚持了那么久。段绮云看着他苍白的脸,一瞬间竟有些迷茫,冷冽,风流,不正经,霸道,蛮横,短短不超过半个时辰,这人已经在他面前展现了如此多面,可是……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本想直接一走了之,可段绮云到底心软,要眼睁睁丢下这人自己走掉,她良心上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唤来小厮要了一壶温水,给陆敛清洗了下伤口,又撕下他衣服下摆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下,见大概没有再流血了,段绮云擦了擦额上的汗,狠狠瞥了一眼昏睡着的男人,他睡得倒香,可怜她受了这么久的累。
坐在桌旁休息了会儿,忽然想到陆敛现在是昏睡着的状态,要是放任他就这样大剌剌地躺在地上,似乎不太安全,可她又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等他醒来啊!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了会儿,忽然瞥见这雅阁内间有张供人休息的小床,一个邪恶的笑渐渐出现在了她那张清丽的脸上。
反正这陆敛也不是什么好人,之前那般戏弄于她,现在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况且她这也是为他好。
段绮云开心地擦了把脸上的汗,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自己的杰作,又将露出床缝的半截衣袖塞了进去,确保准确无误后方才心情大好地出门回府。
要是陆敛醒来发现自己被塞在了床底下,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大叫。越想越开心,段绮云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一回府就朝段府正院奔去,昨天醒来时间太仓促,今天也是时候去看看娘亲了。
段绮云的父亲是状元出身,如今虽身为礼部侍郎,身居高位,可到底没有家底,宅院不大,中规中矩,段绮云的娘亲何氏又不是个精明的人,因此后宅连精致都算不上,如今正值六月暑中,收拾园子的婆子越发躲懒去了,整条路上全是杂乱的花丛,看不见一个人影。
段绮云皱着眉头一路到了何氏所居的正院,轻敲院门,半晌没有回应。
就算是何氏不在,也该有守门的婆子,怎得没有来开门?段绮云心中直打鼓,手上一用力,竟一把推开了院门,院中空荡荡的,只听得声声聒噪的蝉鸣,她忧心更甚,快步绕过影壁来到屋前,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拿着把团扇坐在屋门口打盹。
终于见着个活人了。
段绮云急忙上前拍了拍小丫头的头:“醒醒,太太呢,这院子里的人呢?”
小丫头正睡得香甜被突然叫醒,吓得一个激灵,待看清眼前的段绮云一脸严肃,顿时吓得六神不在,嗫喏着低声道:“太太……奴婢……奴婢……”
段绮云急了,正要开口骂她,就听到一道细细软软的声音自屋内传出:“是琦儿吗,快些进来吧,外面怪热的。”
原来这丫头是被抓住偷懒才吓着了,段绮云放下心了,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窗户皆大敞开着,凉风丝丝拂起满室轻纱,一位青衣妇人正坐在阴凉靠窗的大炕上,就着日光翻看小几上的什么东西。
“娘。”
不过是个背影,段绮云就几乎要哭出来,她红着眼眶来到何氏身边,想要抱抱她,却又有些不敢,前世娘亲被云嘉月母女害死的时候她还被蒙在鼓里,认贼作母,该是有多伤娘亲的心,今世再见,竟莫名有种恐惧的情愫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大抵是因为愧疚和自责吧。
何氏扭头见段绮云站在自己身旁,又不说话又不坐,一脸深思的模样,轻笑一声,拉她到身前坐下,又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跑哪儿野去了,这大热天的也不怕晒,当心晒成个小黑妹。”
还是一贯的温柔。
段绮云回过神来,揉了揉红了眼眶,笑着握紧何氏的手,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今世都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一定要护娘亲周全。
何氏被段绮云搞地有些糊涂,笑着抽回手,又拍了拍她的头,吩咐小丫鬟给她端碗酸梅汤来,又继续埋头翻看眼前的书册。
段绮云有些好奇,也凑上去瞄了几眼,见竟是账本,她问道:“母亲突然看这些做什么?”段府一向是月初查账,如今才月中,看什么账本。
何氏笑笑:“嘉儿和姐姐整日无聊,不如叫她们帮我管管铺子,一来解忧,二来她们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这样也能有点进益,第三嘛,嘉儿也不小了,差不多快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如今我给她选几个铺子练练手,以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件事这样一说确实是一件一举三得的好事,可如今的段绮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姐,云嘉月母女以无依孤苦做筹码搜刮走何氏嫁妆的手段她早已是清清楚楚了,说是帮忙管,到时候只要云嘉月一出嫁,或者说是她那位姨母又使些手段,掉几颗金豆子,这几个铺子哪里还回得来。
段绮云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道:“这些铺子都是母亲您的陪嫁,怎可随意与人,正所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姨母和表姐本就没什么进益,您这样一来她们吃到了好处,以后还不得不肯松口,母亲,您也该警惕一些的。”